候下入內用餐,沒有訂位以及來得稍遲些的,內里沒有座位,只好進涼棚等候。很快,涼棚里聚滿夕陽西下,景福樓門前開始熱鬧起來,先到和提前訂位的人在朱大成以及兩個徙弟的迎了人。
跟往常一樣,等候的人或者下棋,或者喝茶閒聊,涼棚里人雖多,並沒有人喧譁。
一輛大紅色艷麗非常的馬車高高地捲起車簾,內中一個素色女子身姿筆挺端坐其中,車把式上除了車夫,還有一個粗布衣衫打扮的人,那人光着一雙腳,腳板上泥印宛然,與衣着光鮮的車夫坐在一起,更顯土氣。
偏生他神情畏畏縮縮扭扭捏捏的。
不知誰先「咦」了一聲,接着有人喊出聲來:「樂東家!」、「樂東家來了!」
接着更多的人指着馬車內端坐的女子,眾人瞧得清楚,確實是前幾天眾目睽睽被范牧范公子接走的樂東家。不是說失蹤了麼,縣太爺正發動衙役全力找人,她怎麼衣着整潔,出現在景福樓門口?
馬車緩緩停下,小丫鬟冬兒飛跑到車前,攙扶樂思齊下車,那泥腳子自然被車夫請入內去了,邊走還邊低頭鬼鬼祟祟在到處張望,那雙眼睛,賊亮賊亮的。
人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長髮披肩,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地樂思齊緩步進了景福樓,樓下大堂正在吃飯的人們也停筷看過來。
待李翔得到消息,親自趕過來時,樂思齊面前擺着四樣小菜,一碗碧梗米粥已經吃完。放下了筷子,站起來對李翔施禮,道:「有勞大人親來,我原想着今晚上歇一歇,明天早上到衙門消案。」
李翔不客氣地一屁股在上首坐下,道:「本官職責所在,不用客氣。這幾天。你在何處安身?犯法者是誰,你且慢慢說來。」
樂思齊平靜地把那天在桂花樓的事說了,只忽略後邊段勇把范牧打暈。只說她被迷暈,范牧正欲行不軌。恰逢遊俠兒在桂花樓吃飯,從半開的門裏瞧見了,把范牧打暈,救了自己。
李翔捋了捋鬍子,沉吟道:「既是如此。怎麼不即送你回家,而是直到此時才放了你?」
樂思齊道:「我也這麼問他。那位壯士道,他平生最恨偷香竊玉之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一頓才消了氣。他把我安頓在一家農莊裏,由那戶農莊的婦人照料,這不,我讓農莊的人過來取賞銀。」
聽衙役說,一同坐車來的,確實有個泥腿子。
既然沒有損傷,那最好。想到忙碌了幾天。此時終於告一段落。無事一身輕的他心情大好。樂思齊朝冬兒笑笑,冬兒托着托盤上來,裏面一張銀票。
樂思齊道:「這些天麻煩大人了。一點點意思,還請大人笑納。如果大人不嫌棄的話,還請在此用晚餐。」
李翔謙辭兩句,收過銀票,重又坐下。
樂思齊吩咐擺席,又讓人請了段勇過來作陪,道:「我真的累了,大人還請不要見怪。」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農莊被無微不至地照料。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李翔也不好細問。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無端端多了千餘兩銀子收入,笑容從李翔臉上的褶子裏泛濫開。他通情達理地道:「你先去歇着吧。這兒的事,不用你管了。」
段勇當然打疊起精神陪李翔喝酒。
樂思齊回到東廂房,讓韓先拿了五兩銀子給那個莊稼人,打發他走。
范牧回到家歇了一天,還沒緩過氣,在街上聽到市井流言的范武已急匆匆回府報告了。聽說樂思齊突然回來。范牧很是失神了一陣。然後,越想越覺得不是味兒。一個可以出來開酒樓的女子,背後能沒有一丁點勢力麼?她可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歇了兩天,稍微緩過氣,打不死的小強,范牧再次出現在景福樓門口。
這一次,他的出現引起了鬨動。認識不認識的全圍了上來,一個個言不由衷地套着近乎,然後話題自然而然轉入他與樂東家的關係,失蹤這幾天的去向,甚至有人直接問:「不知范公子與樂東家什麼時候成親,我等也好去隨禮。」
要不是范牧經歷過生死,心志堅硬不少,怕是一聽這話,會當場暈厥過去。
這一次,樂思齊沒有見他,朱大成很快出來道:「范公子,我家東家說道,你若是到景福樓消費,我們歡迎得很,若是私人關係找她,那就不必了。」
在場的人聽了,「哄」的一聲又議論開。什麼叫私人關係就不必?大家很快達成一致意見,有那心直口快地便問:「范公子,你把樂東家怎麼了?怎麼人家不願跟你有『私人』關係呢?」
「對啊對啊。到底是為什麼呢?」無數的聲音贊成。
范牧落荒而逃。
很快,呂簡中派人送信來,永定分店已經裝修好,隨時可以開業,請樂思齊過去看看。
樂思齊帶齊了所有侍衛,小心謹慎地上路了。韓先和段勇也如臨大敵,今時不同以往,現在可是得罪了范家。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吃了啞巴虧的范牧能不知道?他會就這麼算了?還是小心些吧。
好在永定距順慶不遠,半天也就到了。一路上還真沒出什麼事。
呂簡中在分店門口相迎。
地址選擇在東城,買地自建的兩座樓相連,東邊的樓高檔裝修,屋頂各種吉祥花鳥彩繪,從樓上到樓下,俱是一個個雅座相連。西邊的樓只是粉刷了牆,沒有任何裝飾,一個個座頭相連,說話聲音可聞。這是給那些普通老百姓用餐的地方。菜譜上也有葷菜,不過山珍海味並沒在上頭。
樂思齊仔細看了,滿意地點頭,道:「還是呂掌柜老到,這麼設計很好。」
呂簡中呵呵地笑,道:「全憑東家的創意。要是我,一來人老腦袋不好使;二來見識不多,那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
當時兩人一個要各階層兼顧,一個堅持走高檔路線,爭執不下。樂思齊便提了這麼一個主意。同是景福樓,相連的兩座樓,兩個大門,各走各的,既給老百姓們嘗鮮的機會,也給富紳優越感。兩全其美。
看看日子,已到了初夏,天氣很快便熱起來。這會兒沒有空調,熱天吃火鍋實在不是好選擇,不過這個難不倒樂思齊。在蓋這房子時已預先設計了一個降溫系統。在入門處,挖了一個池子,池子旁邊有一輛大風車,風車的輪子位於水位線下。池旁一條溝壑,從不遠處引入的活水牽進風車,風車轉動之間,池子裏的水通過鋪設好的管道,把水抽到兩座樓的屋頂,水再如雨簾盤灑下來,形成一道天然的隔熱屏障。
呂簡生親自引動水簾,隨着風車轉動間,水從屋頂如瀑布般灑下來。
樂思齊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在屋子四周擺設四時鮮花,清風飄動間隱隱香氣流動,更增清涼。」
呂簡生拿紙筆記下,道:「東家還有什麼新想法,還請指示。」
樂思齊里里外外走了一遍,道:「茶樓酒肆少不了喝醉和生事,打架鬥毆等等事。大堂更是如此。你平時又要照料東樓,西樓怕是沒什麼時間關照。依我看,不如再找一個老成持重的二掌柜。你可有什麼人選?」
呂簡生小心眼裏的想法,想着再過一兩年,把孫兒帶出來,自己領着大掌柜的名頭,由孫兒出面做事,若是孫兒能力不到的地方,再由他出面。現在一聽東家說找二掌柜,這臉色便有些難看了,支吾了一下,道:「東家有什麼中意的人?」
樂思齊搖了搖頭,道:「呂大哥以前可曾跟在你身邊學過?要是呂大哥能成,倒也省了一番功夫。」
呂簡生又驚又喜,道:「他倒是沒什麼經驗,不過如果我悉心指導的話,也沒什麼大問題。多謝東家抬愛。」
一個人除了有工作經驗,最最重要的是還得有機會,有人肯提攜。自己的親孫子,有什麼好說的,先佔住這個位子,有什麼不懂的,自己再用心培養就是了。
樂東家道:「只要大掌柜與二掌柜之間和睦,認真把分店做得有聲有色,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我可有話在先,一定要把分店做起來,若是有什麼差池,我可不答應。」
重新找個人來,然後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天給人小鞋穿,企業成了內訌的場所,什麼活也不用幹了。倒不如放寬心胸,由着他去弄,孫子做得不好,由他調教就是了。
呂簡生讓人去把孫子喊來。這些天呂中一直跟在他身邊幫忙,忙裏忙外,儼然是二把手。聽說爺爺喚,二話不說忙過來。
樂思齊見他衣襟上沾了不少刷牆的石灰,會心一笑,假裝沒瞧見。
呂簡生對孫子道:「快跪下謝過東家的恩典。」
呂中一陣迷茫,不過還是聽話地要跪下。
樂思齊虛扶道:「快別多禮,以後好好干,把分店的生意做起來才是正經。」
呂中驚喜莫名,還是堅持跪下給樂思齊磕了三個頭,道:「東家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爺爺學,把分店做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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