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寄生 第八十七章 死斗2

    寧譽心意已定，本能的掃視了一眼天台環境。

    就像是特意為兩人準備的地點一樣，這片天台整理的乾乾淨淨，整個就是一個寬闊的場地。四周出於安全因素，有一層半人高，剛刷過綠漆的加固護欄。雖然一定程度上讓樓下的人無法看到上面情況，不用擔心被其他人看到這場非人的戰鬥，但寧譽總感覺……

    更像是一場籠中斗。

    寧譽沉下氣，檢視了一眼剛才被羅騰打碎的結晶層部位。他其實很清楚羅騰的風格，和大部分打擊系的格鬥者一樣，不動則已，一動排山倒海。

    但是……

    那是還是正常情況下的羅騰。

    如今，面對這個擁有超出自己近一倍力量，完全喪失理智的少年……

    年青人根本無法猜測羅騰的下一個攻擊動作。

    即使如此，有一點寧譽非常清楚……

    要獲勝，就絕對不能因為恐懼而後退！

    「呼！」

    寧譽思索戰鬥方法的前一秒，羅騰還在天台進門處。而隨着他這重重的一聲呼吸……

    少年身上血霧猛然騰起！如同閃現一般轉眼欺到寧譽身前，子彈一般的幾下拳擊扑面便到！

    『來了！』寧譽再無時間多想，閃躲同時，用右臂拳套抵禦住一些避無可避的打擊。

    『呼呼』的拳風從他耳邊掛過，飄起的幾縷頭髮也因抵擋不住羅騰拳頭颳起的勁道，斷成幾股。即使如此……

    寧譽也沒有退卻一步！

    他不僅不退，面對如此兇猛的進攻，還刻意逼近幾步，有心和對方近身纏鬥。

    看情況，寧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險。但真正的情況是……

    聽聲辯行，剛才的初次交手，他便想到了少年新能力的這一破綻！羅騰的重攻雖然速度不減，但新能力運作時，不可避免的會發出那股蒸汽一般的發聲。

    這一下……

    勝算再添一層！

    果然，久攻之下，無法打破寧譽的結晶護臂的羅騰右臂噴出淡淡血霧，一陣『哧哧』聲響隨即響起！

    「轟」！

    蓄力十足的右直拳轟然而至！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在命中的那一瞬間，寧譽俯身躲過！

    身形剛變，堅硬的結晶層已經隨着右臂彎曲而改變形狀，如同一把尖利的錐子直直搗入少年腋下！

    「砰！」

    肘部剛中，年青人本能扭腰，左拳隨勢緊跟而上，再中羅騰面門！

    「砰！」又是一聲巨響！

    縱是少年變異身體，也抵不住寧譽結晶右拳如此衝擊。羅騰右手胡亂向前一揮，用挺直的身形生硬的退了兩步。

    機不可失！

    寧譽自然不會放過這一硬拼出來的破綻，他保持着現在的俯身狀態攤開雙手，像一架掠過低空的轟炸機，直直的向少年腰間俯衝而去！

    這是擒抱的起手姿勢。面對攻擊如此強橫的對手，寧譽萬不敢在沒有空隙之下施展這一技巧，否則很容易受到對方膝擊這一恐怖的還手進攻。

    而現在，破綻已開，寧譽的戰術……

    並沒有得逞！

    剛退出兩步的羅騰竟然用一種身體上半身後仰，和腿部近90度折角的詭異的姿勢站穩了腳步！他像是一個收盡勢頭的彈簧，在寧譽撲倒之前，上身猛然彈起……

    左拳直直轟出！

    寧譽的搏擊經驗全來自和人的對戰，根本沒料到羅騰在這種非人身體下的應對。防禦不及，年青人胸膛穩穩的中了一下，在衝刺途中停頓半秒……

    鮮血隨即在空中扯出一道紅色細線，整個人猛然向後直飛而去！

    人剛不受控制的飛出，這邊的羅騰已經咆哮着追了上來。在寧譽後背剛落地一刻，少年夾雜着變異之力的拳頭再次向下轟擊！

    這一下太過迅速，寧譽知道……

    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躲開！

    怎麼辦？

    既然無法避過，不如正面應對。現在所需的，只是熟練的技巧和十分的勇氣！

    寧譽忍住胸口火燒一般的疼痛，咬緊牙關，看準羅騰轟下的右手……

    雙手伸出，握住羅騰右臂手腕。勁道一改，藉助他肘間關節將手臂彎曲過去。隨後猛力一拉，將少年整個拉到自己身前。

    同一時間，寧譽右腿伸到羅騰這隻手臂腋下，左腿壓到少年頸前。兩腿如一般鉸剪，死死的箍牢對手。

    再一用力，雙腿猛力下壓，將羅騰整個的扯落到地，形成用腳鎖固腕之勢！

    腳鎖已然穩固，被鎖住的對手斷無回天之術。

    不過……

    這是針對普通人類。

    一陣蒸汽噴發的響動在羅騰關節處響起，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管直徑猛然間膨脹了近一倍，不斷的交換着將紅色和黃色的體液。在這種駭人的動力支持下，被壓在雙腿之下的羅騰根本無視自己被拉住的右手臂，猛然側身，左拳狠狠的擊向寧譽！

    這一下寧譽有所提防！他身體一歪，頭部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但肩膀上卻再中一下！

    「砰」！

    「喀拉！」

    一聲悶響之後，緊跟着就是一聲關節錯位的響動。剛才那一瞬間的攻防，寧譽胸膛和肩膀中拳，而羅騰整個右臂已經被拉扯脫臼！

    為避免再次中拳，寧譽在地上側翻幾圈，滾了開去。剛穩住身形，呈蹲姿的年青人右腳已經抬起腳跟，謹防對手的追擊。

    羅騰並沒有攻到，看樣子剛才那一下也對他造成了傷害。現在他那條手臂竟然轉眼發紫，像上了一層顏料一般，整條的青紫發黑。而關節處的血管，像是突然失去溫床的蟲子，紛紛從臂間探出頭，蠕動的更加頻繁。

    「羅騰！你到底……咳咳……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寧譽半蹲在地，用力一吼。在這種激烈的對抗和傷勢下，肺部壓力陡然增加，讓他止不住的咳嗽兩聲。年青人感覺喉頭一甜，這才發現口中已滿是血水。

    而回答他的……

    是羅騰那如同炮彈一般的踢腿！他瞬間欺到寧譽身前，兇猛的右腿正正的向寧譽面部踢去！

    疼痛，興奮，憤怒，恐懼……

    所有的感覺和情緒在這一刻混雜起來，卻突然混合成一種奇怪的情感。

    就像是黑色和白色攪拌成灰一般，面對這一來勢洶洶的進攻，感受萬千的年青人突然感覺此刻迴蕩在心裏的是……

    一種淡淡的哀傷。

    在攻到一刻，他站起身，冷靜的側身一閃，隨後攤開雙手。左手從側邊抵住進攻的右腿，防止攻擊方向的突然改變，右手則抵在這條踢腿的腿關節處……

    這不是散打會用的招式，這一下，更類似於南派拳術的『千字手』——明白自身處境後，在提高自身實力的道路上，寧譽從來就沒有過停止！他不斷的和師兄討教，學習着更多的搏擊技巧！

    現在，這一努力無疑在這種生死之戰上起了四兩撥千斤的起效。年青人牙關一咬，猛然用力！

    「卡勒！」覆蓋着結晶層的右臂如同一隻大錘，砸在右腿關節之上！

    還差一點！

    羅騰腿部的力道猶在！寧譽知道……

    看到曾經有過不少往來的少年變成這副模樣，想到他這條被自己生生扯斷，整條烏紫的手臂，自己這一下……

    還是心軟了！

    攻守只在一瞬間，知道不妙的寧譽及時補救，敲中關節的手臂彎曲成肘，順勢朝羅騰頭部擊去。

    這一下還隔着幾公分，年青人卻突然感覺防住羅騰右腿的左手一陣吃力。剛明白怎麼回事，右側肋骨便『噼里啪啦』的響動起來。如同被車輛當場撞擊一般，寧譽直接被擊倒在地！

    羅騰剛要追擊，腳下卻稍稍一歪，跪倒在地。

    『還好……剛才那一下並不是沒有效果。』羅騰因傷停滯了一下，但寧譽也不見得好受。現在他右側被踢到的地方同樣不止烏青，紅色的血液夾雜着一些黃色液體，從上衣之中滲透出來。

    這一本是衝撞性傷害的鈍擊……

    竟然如同刀鋒刺過一般，強硬的將寧譽那堅實的外部肌肉壓的皮開肉綻！

    這種傷勢，更別說皮肉下的肋骨了，恐怕早已斷了幾根。

    寧譽自然不知道具體傷勢如何，他只感覺肩膀，右側和胸膛都像置入了一顆滾燙的鐵塊，炙的自己呼吸不暢。稍微一動，全身都像是會散架一般疼痛難堪。氣沒緩上來，就被一口鮮血堵了回去。

    即便如此……

    寧譽依然咬着牙站了起來。

    看過去，羅騰的情況也不是太好，少年右臂和右腿都已經開始慢慢轉黑，身上雖然沒有流血，但因為關節處漫起的血霧而變得鮮紅點點，這副形象，就像是在一張黑白分明的紙張上抹上了斑斑點點的紅色印跡。

    兩人稍稍緩了一下……

    羅騰再攻！

    右腿超負荷的維持着身體平衡，凌厲的左腿再次側踢而來！

    寧譽不敢硬擋，彎身收腹，有驚無險的避過這兇狠一擊。隨後……

    兩手環圈，緊緊箍住羅騰左腳，向後一拖！

    「砰」！

    少年受傷的右腳支持不住身體重心，頓時被寧譽拉倒在地。看羅騰剛倒下，年青人左腳第一時間扣住少年左腿內側……

    人順勢坐下！

    利用這一熟練的寢技動作和自身重力，寧譽以迅猛的十字腳鎖，給羅騰左腿和盆骨連接處一記最致命的折擊！

    也不知道羅騰到底能不能感受到疼痛。受此一擊，他竟然還能反擊。少年喉間用人類根本無法達到的低沉聲響低吼一聲，右腳本能踢出，將本已箍緊自己左腿的寧譽踢了出去！

    還好羅騰右腿關節早受衝擊，力道已遠非起初。年青人在地上翻滾兩圈，吐出一口鮮血後，再次站立！

    剛才劇烈的運動，讓寧譽捂住了右側肋骨傷口。現在的他感覺，肺部隱隱刺痛，每一下呼氣，肺部都像是被冰凍刺骨的寒水點滴一般難以忍受。而每一次吸氣，則像是被窒息一般，只能感受到少許空氣入肺。

    肋骨可能斷了，還在肺部附近。寧譽頭上的汗珠開始點滴而下，但面對完全失控的羅騰，他依然保持着對峙之姿。

    寧譽知道，這一戰……

    他不會倒下！

    沒有什麼為什麼。他知道，不引起轟動也好，不引起慘案也好……

    自己一定要在這裏制服羅騰！

    至於他能不能恢復原樣……

    年青人心裏已經隱隱約約有點答案，但他不願去肯定。在他心裏，仍然有着一絲希望。

    希望這個頑固的少年……

    能夠再次回到以前的模樣。

    「結束了。」想到羅騰能否恢復，寧譽心裏剛泛起一個念頭，一個不帶任何語氣起伏的女子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寧譽，退後，讓我來。」

    「等等。」年青人知道是誰到來。他甚至沒轉身，就乾脆的阻止了身後趕到的田靜：「給我試一下。」

    「試什麼？難道你認為這隻幼體還能恢復原本的模樣？」這一刻，田靜竟然猜到了寧譽心思。它對人類心思和人際關係的理解確實很差，但是……

    這並不代表它學習的能力也差！

    這一刻，這隻完全體已經結合對寧譽這個人性格的分析，準確的猜中了這一點。它嘿嘿的笑了一聲，這一次，聽上去更像是準確的表達一種諷刺的意味：「沒用的，你看見這隻幼體關節處的血霧了嗎。它的身體早已超常運作，就算它清醒，也不可能再活下來。而且，按照人類的規範，他殺了兩個人，就算清醒過來也必須面對……」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就試一次，如果不成功，就交給你處理。」

    「我想讓羅騰清醒過來，是因為……」寧譽沒去想為什麼田靜能猜透自己想法，他現在的注意全在羅騰身上。注視着眼前的少年，肺部突然短氣，讓寧譽重重的咳了兩聲：

    「我不想讓他帶着這種發狂的頭腦，像個怪物一樣死去。」

    「塵歸塵土歸土，何況我們這種死後不留一點痕跡的生物，你這樣冒險有意義？」田靜無法理解。

    「有。」寧譽笑了笑：「田靜，我說過，你就是太理性了，這樣是想不通這些問題的。從我知道變異生物的死亡方式後，這段時間裏，我都在想……痛苦也好，歡樂也好。悲慘也好，幸福也好，世間萬物……」

    「只有人類是帶着滿滿的回憶離開這個世界的。」

    言畢，在儘量不影響傷口的情況下，年青人慢慢的深吸一口氣，再次擺好進攻姿勢：「我就試一次。」

    「就當是我能這個失責的前輩為他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你難道不覺得，讓他清醒的話，反而比這樣無意識的死去更加痛苦？』寧譽的話剛完，田靜疑問的話語便從自己心中脫口而出。但奇怪的是……連田靜自己都暗暗吃驚：這話卡在嘴邊，卻怎麼也沒有說出來，而且……

    自己竟然沒有反對寧譽冒險的舉動？！

    『為什麼？』田靜毫無意義的嘿嘿冷笑一聲：『認同寧譽的觀點？自己不是一直非常理性嗎？居然會同意這種無稽之談？難道……』

    『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感性認識？』

    田靜知道，從見過那隻吸血怪物，感受到自己和吸血怪物之間那種溫暖的聯繫後，這種對它來說略顯奇怪的思考方式就偶爾會出現，並且影響到它一貫的思維和行動。正如現在，它因為寧譽的話而陷入疑惑，沒有反對。這隻完全體像呆住一般望着天台上的清潔水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此時的寧譽……

    再次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