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下午上完一節課,剛出教室,就看到了蹲在花壇上悶頭抽煙的周慶。
李和笑笑過去用腳踢踢他,「嘿,我說幹嘛呢,來之前也沒打個電話,我好去迎接」。
「沒心情跟你貧嘴,你能迎接我才叫見鬼了呢」,周慶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脖子上圍着一條明黃色的圍巾,但是人顯得沒精打采的。
「周幹事,你這是怎麼了,蔫不拉幾的?」。
周慶畢業後進了工交政治部,說白了就是管理工業交通系統直屬企業、事業單位的思想政治工作。鐵道部、冶金部、化工部、煤炭部、石油部、地質部、交通部、紡織部、電力部、郵電部都屬於這個系統的轄下,光聽着就夠唬人。
李和也只能感嘆同人不同命。
「有時間嗎?陪我喝點酒,心裏有點糟」,周慶把煙頭扔到地上,使勁的用腳踩了踩。
「太沒問題了,你跟我到寢室,我去多喊幾個人,喝着熱鬧」,李和轉身要走。
周慶一把把他攔下,「就咱倆,要是圖熱鬧我也不來找你」。
「行,那咱去門口的涮羊蠍子,吃點熱乎的,剛好帶勁」,李和把書夾到懷裏,搓搓手,天也有點冷了。
「去老李家飯店吧,找個包廂,安靜點,羊蠍子大廳里吵吵鬧鬧的」。
李和點點頭,轉身攔了個學生,「彭凱,麻煩把東西幫我送到辦公室」。
「好」,叫彭凱的學生接過了李和手裏的東西。
「謝謝了」。
「沒事」。
李和帶着周慶去了老李家飯店,進門也沒客氣,自己拉開了一間包廂。
李胖子笑着道,「呦,周幹事,好久沒見到你了」。
周慶道,「有好酒好菜趕緊上吧,就按我們經常點的上」。
李胖子也是個伶俐人,知道周慶沒工夫跟他寒暄,也不在問菜單,直接下去做菜了,都是經常過來的,喜歡吃啥,口味什麼樣,都心裏有數。
周慶給了李和一根煙,李和接過道,「什麼時候學的抽煙了?」。
周慶熟練的給自己點着了,吐了個煙圈又嘆了口氣,「今年剛學的,就他娘的心裏煩,想喝酒想抽煙,擋都擋不住」。
待李胖子酒菜送來一瓶酒,一個羊肉鍋子,李和給周慶倒了一杯,周慶還沒等李和碰杯子,就自己喝進了肚子。
「你這分明有心事」,只要不是傻子,早就應該瞧得出來了。
周慶伸出酒杯,又讓李和倒了杯,這才跟李和碰杯子,「來,走一個」。
李和見他不願意說,就沒繼續問,「來繼續喝」。
兩個人喝了有半瓶酒,周慶突然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摜,冷不丁的道,「我跟趙明霞離婚了」。
「什麼?」,李和聽的一愣,他上輩子跟周慶打交道不多,只是聽說離婚了,但是沒想到離婚會這麼早。
去年周慶結婚的時候,李和也是知道的,他也是過去一起隨過份子錢的,那個女孩子李和也是見過的,挺和氣懂事的一個人。
而且這兩個人都是自由戀愛,感情都是非常不錯的。當時王慧還說,這兩個人黏糊的沒羞沒躁了。
「沒想到我會走到這一步吧?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真是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孽啊」,周慶說完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李和一把奪過他的酒杯,「差不多就行了,喝那麼多幹嘛,我也知道你不好受。我上次聽趙永奇說,你媳婦不是都懷孕了嗎?怎麼說離就離了?」。
周慶重新把杯子擺上,拿過酒瓶又倒上了,「你是知道我酒量的,讓我喝吧。我就怕喝不醉呢。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我都不知道跟誰說,我就只能來找你了,我就一直知道,你應該能理解我的,你這人想法一直跟別人不一樣」。
李和見周慶這樣子,心裏也不好受,剛結婚就背了個離婚的名頭,放誰身上都不好受。索性就隨便喝吧,「行,來吧,再走一個」。
安慰神馬的,他真不會,把周慶喝多了送回去睡覺拉倒。
「懷孕了三個多月,你知道她趙明霞居然私自到醫院做了人工流產。知道什麼原因嗎?為了出國,她居然背着老子去打掉了孩子」,周慶越說越有點激動,「出國,出國,為什麼每個人都想着出國,難道這裏就容不下她們嘛」。
外面有人聽見動靜,從門縫往包廂里瞅,周慶抬高嗓門對門外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李和站起來準備把門縫關上,對外面的人道,「不好意思,喝多了」。
外面的一個大高個把門抵住,不讓李和關門,罵罵咧咧的道,「你他娘的很狂啊」。
李胖子慌忙把高個子拉走,低聲耳語。
高個子愣了愣,轉身立馬咧嘴對李和笑笑,「你們忙,你們忙」。
李和啪嗒一聲,關上了門。
「看開點,很正常,鄉村的農民都想着往縣城裏鑽,縣城的人都想着往省城混。何況是出國」,李和沒有放馬後炮說其他的,比如為什麼你們沒有事先溝通好,為什麼你們這麼倉促的離婚,為什麼不能互相體諒。
結果已經出來了,再去討論過程,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小李子,道理我都懂。你說出去公派學習個一年,我也無所謂,我也支持,可我就是氣惱她不該不聲不響的剝奪了我做父親的權利」。
「對,你說的都對」,李和夾了顆花生米附和道。
「可是我也太了解她了,這女人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她出去了不可能回來的。我真瞎了眼,找了這種女人。這可是叛逃,你說這女人膽子大不大」,周慶又沖李和舉了杯子,咬牙切齒的道,「我當初就應該狠下心給她舉報了,要怪只能怪我心太軟」。
李和跟他啪嗒一聲碰了杯子,抿了一口道,「不可能吧」。
周慶哼了一聲,「這一年我見識的太多了,不少涉外工作人員,出國工作幾天,便失蹤不回了。光我認識的就有好幾個」。
李和道,「人各有志,不好勉強」。
「哼,好個人各有志啊,都浮躁了啊,你說這社會怎麼了」。
李和道,「往好的想,說明大家都開始有追求了,有追求了才有進步,都擠在一起原地踏步走,那才叫完蛋」。
周慶嘆了口氣道,「李和謝謝你,我只有跟你才說這麼多話,我真的不知道找誰說這些話了」。
吃完飯,李和跟周慶勾肩搭背的出了飯店。
「我送你吧,你這樣可不成」。
周慶道,「沒事,你回去吧」。
李和看着周慶那搖搖晃晃的,孤零零的身影,心裏一陣發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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