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班頭將冷茶一飲而盡,說起了這一夜州城中發生的事情。
入夜之後州城突然就亂了,先是四面八方起了七八處火頭將滿城人都給驚起,就在火龍隊忙的四腳朝天之時,城中多處人家遭人強行破門闖入一片亂打亂砸。
這些人闖入的全是華宅美屋的城中大戶,這些大戶人家中奴婢甚眾,夜半遇襲後驚慌求救,呼天搶地之聲可謂此起彼伏,愈發使州城之內人心惶惶,難以自安。
更過份的是這些鳥人居然連方大人的別駕府都沒放過,而且格外鬧騰的厲害,生生把府中的老祖宗都給驚的昏闕過去。
不容方大人把家宅安頓好,城中眾多士紳耆宿便已相繼登門行問罪之勢。一腦門子火的方竹山急傳負責城內靖安事務的葉易安卻又找不到人,更是火冒三丈。只能將坐鎮襄州大獄的都頭雷雲抽調出來,帶着一群衣衫不整匆匆趕來的捕快四下那賊,但擾攘了大半夜,眼見城中越來越亂,卻是一個賊都沒拿住。
這劉班頭也是趁着拿賊的時機跑來尋葉易安的,一則是通報形勢,更主要的是讓他準備好說辭。
舉城夜驚,滿城大嘩,官紳士庶盡皆人心惶惶難以自安,這可是能通天的大事,一城之中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主管靖安事務的都頭卻不在,事情之嚴重可想而知。
作為州衙副都頭,葉易安此刻的處境已是極度危險,瀆於公事的罪名已然坐實,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情後也不是打幾十小板就能了結的,更非自身難保的方竹山所能包庇。
劉班頭說完之後便滿臉惶急的看着葉易安,這些日子他跟葉易安走的近,心中也有了葉易安心腹的自覺,眼瞅着這位頂頭上司年輕能力強,靠山又硬,一片前程錦繡的氣象,若他倒了,自己的日子就要難過了。
但事已至此,葉易安……又怎能不倒?
越想心火越旺,劉班頭顧自將那裝滿涼水的茶甌取來連喝了三盞,猶未能澆滅心頭的急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葉易安。
「城中亂成這樣,廣元觀可有什麼舉動?」
聞問,劉班頭搖搖頭,「廣元觀也被人點了火,燒了兩間配殿」
葉易安聽完未置可否,沉吟了一會兒後向劉班頭吩咐了一番,劉班頭聽完,滿臉不可置信,又經催促之後方才急急去了。
劉班頭走後,葉易安伏案疾書了兩封書信,而後便出房到了天機谷四弟子的房間。
城中一夜亂成這樣,這四個天機谷弟子自然無法安睡。葉易安來後也無多話,先請三人攜書信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紅楓小築、蘭山精舍及天機谷,另一人則往城中召集同門弟子。
「現在將他們召回來?那別駕府及大獄……」
葉易安也沒多解釋,擺擺手,「無妨,去吧」
沒過多久,被分配到方宅及襄州大獄的八名天機谷弟子便已聚齊趕回。見到葉易安,負責保護方宅的四名天機谷弟子臉色訕訕,既愧且怒。
葉易安問過之後才知,城中亂起時他們被兩個修行者給調虎離山了,就在他們去追那兩人時,那兩人的同夥趁機闖入方宅鬧了個天翻地覆,等他們趕回時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又不敢再追,整晚真是憋屈窩火到了極點。
葉易安聽完,嘴上溫言撫慰,心下卻在暗自搖頭,這四人真是……既然擔負的是保護家宅的任務,哪有盡數涌去追敵的道理?天機谷也不知怎麼培養弟子的,真是一味修行的傻了嘛
遇事不用腦子,便是修行境界再高又有何用?
葉易安越是好言安慰,那四人臉上就越是掛不住。因為修行者的身份他們本是極不願下山摻和人間世中的事情,待聽說還是做家宅護衛之後更是倨傲,自以為對他們這般大材小用的安排實是侮辱,為此,雖然迫於陳方卓嚴令不敢拒絕,但可沒少在葉易安面前甩臉子。
有了前面這樣過往,此時此刻面對葉易安,心高氣傲的他們臉上怎麼掛得住?
既是為掩飾尷尬,也是真心憤恨,這四人便將最強烈的情緒發泄到了那些在城中鬧事的修行者身上。天機穀子弟一損俱損,他四人的情緒自然也影響到了其他五人。
又等了一會兒,眼見已經天光大亮之後,葉易安領着九人出了三陽生藥鋪,也沒行術法,徑直走城門出了城。
昨夜方竹山命人滿城瘋找葉易安,城門這裏也被問了好幾回,眼見一大早葉易安僅帶着幾個人匆匆出城,值守的城門監雖未攔阻,卻派了軍士飛報州衙。
此刻州衙中正是亂糟糟的一團,各處火頭還未完全撲滅,捕快們忙碌了一夜卻連一個賊人都沒拿住,這使得本就惶惶的人心愈發慌亂。那些個行問罪之師的士紳耆宿們愈發不肯走了,昨夜他們實在被驚嚇的夠嗆,現如今賊人依舊逍遙在外,他們怎敢回去?州衙好歹安全些。有些膽小的甚至命僕從將妻兒老小都接進了衙門。
此時此刻,仍未正式接任刺史的方竹山對於這些地方士紳名宿愈發的不敢得罪,儘管心中冒火,還得小陪着笑臉安撫這些代表着地方民望的人物,其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
便在這時,忽有城門值守軍士來報,副都頭葉易安剛剛帶了幾個人行色匆匆的出城而去了。
值守軍士此言一出,儼然成了集市的州衙正堂頓時群情大嘩,那些個被驚嚇了一晚上,至今仍在受驚嚇中的士紳耆宿們頓時將滿腔怒火傾瀉到了葉易安身上。
對方竹山縱然不滿總還要顧忌他的身份,對葉易安可就無此顧慮了。霎時間州衙正堂變為了針對葉易安的批鬥場,一片追捕緝拿,喊打喊殺之聲。
葉易安自是不知道州衙正堂中的這番熱鬧,便是知道現在也無心理會。出城後,他帶着那九個天機谷弟子便一路趕到了距離昨夜那間破敗龍王廟不遠處的一片桃林中。
靜靜的又等了一會兒,便見陳方卓領着近十餘人進了桃林,隨後未久,紅楓小築與蘭山精舍的陰、黃兩位管事也相繼到來。
看到陰、黃兩人身後不多不少正好十名弟子,葉易安臉色如常,心下卻是一片冰寒,這兩個老小子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急請諸位來此的原因已在信中說明,既為襄州修行門派,諸位豈能坐視賊輩禍亂桑梓,某已查明昨夜賊輩共十二人,如今俱都藏身於前方龍王廟中,這擒賊之事少不得要勞煩諸位了」
聽到對方只有十二人,陰、黃、陳三人臉上輕鬆了些,但相互之間你望我,我望你,誰都不肯先開口。
這些人心中的那點子小心思葉易安一看就明白,此時此刻既沒心思也沒時間跟他們廢話,直接就將目光盯在了距離最近的陰大管事身上。
「雖然知道了對方人數,但其實力如何仍是一無所知,這……」
陰大管事話還沒說完,葉易安的眼神已經跳過他落在了黃管事身上,黃管事一連串咳嗽後,說出的話與陰管事大同小異。
「好」葉易安冷冷一笑,「當日望江樓中,你二人皆已應諾派弟子下山襄助州城靖安,然則答應之後卻遲遲未見行動,昨夜襄州之亂,紅楓小築與蘭山精舍難辭其咎」
說完,葉易安也不再看他倆,徑直將目光着落到了陳方卓身上。
此時之情勢乃是葉易安要借用三派人手圍剿作亂的修行者,本該是他求人的事情,卻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強硬,莫非他還有什麼依仗?縱使三派不願出力,他也有辦法收拾這群膽大妄為之輩?
道門?
在葉易安與陰、黃兩人對話時,這些念頭就在陳方卓心頭急轉不休。說實話他也不想為這破事損耗天機谷的戰力,但等到葉易安看過來時,他卻未顯出任何的猶豫遲疑,慨然道:「懲惡誅邪,護佑桑梓乃我天機谷義不容辭之責任」
聞聽陳方卓如此豪言,陰、黃兩人直是恨的牙痒痒,與此同時,心裏自然而然也冒出了陳方卓適才想到的那些念頭?
不該強硬的時候如此強硬,事情反常,豈無妖異?
「好」葉易安撫掌而贊,「我也沒什麼章程,人手鋪開,衝上去拿人就是」
眼見葉易安轉身就要走,陰、黃兩人有些急了。他們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副都頭在應當求人的情勢下依舊如此強硬,根本不容他們有半點拿捏的餘地。而且稍逆其意便是一刀見血,仿佛隨時都在準備翻臉。
他一句話便將昨夜州城大亂的責任罩在了紅楓小築與蘭山精捨身上,這麼重的責任擔不擔得起先兩說,誰又願意擔?
在葉易安本不該強勢的極端強勢面前,陰、黃兩人只能暫時再忍下一口氣,攔住看樣子就要發動的葉易安,言說懲惡誅邪,護佑桑梓之事不敢讓人。
看到這一幕,陳方卓心底一個苦笑,他這多疑的性子真是害死人哪,這一遭又上了葉易安的惡當。
葉易安以最快的時間把控住形勢後,也不再搞什麼商量,直接開始分派任務。人數二十有餘的天機谷負責龍王廟東、西兩個方向,紅楓小築負責南面,蘭山精舍負責北面,就以最簡單的四面合圍之勢衝上去。誰負責的方位走脫了人誰負責。
一切簡單明了,清清楚楚。任務剛分派完畢,就見負責護衛方竹山府宅的四名天機谷弟子一馬當先馭器沖了上去,他們一動,整個天機谷弟子頓時一起衝出。
見狀,陳方卓真是恨不能將那四個弟子一巴掌拍死。眼見天機谷如此舉動,紅楓小築與蘭山精舍來人也再無磨耗的餘地。
剎那間整個桃林上空毫光四射,分屬三派的四十多個修行者馭器騰空,黑壓壓一片向龍王廟壓去。
目睹此狀,長舒了一口氣的葉易安驅動縮地成寸,徑直遁到了龍王廟中,身子方一顯現,他便開始口誦雲文、手掐指訣、足踏罡步。
當一紙符圖飄出時,四面合圍之勢剛成的眾多三派弟子對視之間紛紛咋舌,這行符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吧!
輕微的爆鳴聲中,屬於靈丹期的炎火符陡然發動,一個足有水缸般大小的火球虛空顯現,以泰山壓低之勢砸向龍王廟中那處尚算完好的配殿。
本就破敗腐朽的配殿那堪如此蹂躪,火光四濺中轟然倒塌,愈發將這一道炎火符的氣勢襯的十足。
這是葉易安第一次在如此多修行者面前展露符術,只將陰、黃、陳並眾三派弟子看的悚然動容。雖說通過修行者的面相去判斷年齡是最不靠譜之事,但大家都知道的是唯有修行境界突破靈丹期之後,凝丹方有駐顏之功。
看葉易安的面相至多只在弱冠,不管這是不是他此刻真實的年紀,都說明了一件事,此人居然在弱冠之年就將修行境界突破到了靈丹期。
這樣的天賦與速度,除了那林子月之外,實是近數十年來襄州散修界第一人,潛力無窮啊。
配殿轟然倒塌之中,幾道人影駕馭着黑色毫光的法器在漫天火光中逆沖而上,與此同時,龍王廟外東、南、西三面皆有三派弟子馭器攻向看似毫無一物的虛空。
碧色毫光的法器擊中虛空,當即便有一人被從遁法中逼的顯現出來。
一場人數多達五十餘的修行者大鬥法就此開始,一時間,破敗的龍王廟上空毫光四射,法器翻飛。不到半盞茶功法,原本規模頗是不小的龍王廟就在塵灰滾滾中被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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