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暮雨葉黃離,北地早寒,瘦雁南渡,胖狐肥兔鑽林,處處話秋聲!
蘇岳霖站在窗前,外面天已黑盡,夜雨簌簌而落打在窗外一叢枯黃的芭蕉之上!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看着外面微弱昏黃的燈火,在雨中迷濛一片。
「碎聲籠苦竹,冷翠落芭蕉!這秋天的芭蕉,和春天的芭蕉倒也沒什麼不同,至少撇去那姿色,若只是光聽着雨打芭蕉的聲音似乎沒什麼不同!」看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蘇岳霖總算開口了。
紅袖從後面走來,給他遞了一杯茶,「爺!天涼了!喝杯茶暖暖!」
蘇岳霖接過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感覺身上有暖意漸漸從胃裏升騰,他暢快的長呼一口氣。「你還沒我的對不對呢!」蘇岳霖回過頭,將紅袖引至窗前站定,也讓她聽那雨打芭蕉的聲響!
紅袖掙扎一下,微惱低喃,「就在這裏也能聽見的!」不過還是放棄抵抗被他拉到身前站定!
兩人就這樣站着,蘇岳霖像往常一般,將下巴擱在紅袖的香肩之上。紅袖便真的閉上眼睛仔細得聽,聽着雨落芭蕉上的脆響,還有蘇岳霖柔和悠長的呼吸聲。
「如何?」蘇岳霖將手裏茶杯放在一旁,低聲開口問道。
「嗯……」紅袖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在夜裏更加明亮動人,水光瀲灩,「我覺得爺得不對,本來都是雨水落在芭蕉上的聲音,可是細聽卻是大大的不同!」
蘇岳霖環抱住紅袖的柳腰,「哦?那你,有什麼大大的不同!」
紅袖一手覆蓋在蘇岳霖的手上,一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絲雨線,「首先這雨水就不同,春雨甜,秋水苦,夏雨熱,冬雨寒!夏日的芭蕉最為肥美,如同女子一般豐腴至極,妖嬈勾人!此時落雨當是其身悶熱散盡,化一氣暢然!」
「嗯!得好!繼續!」蘇岳霖頭,重新將茶端起,重重地飲了一口,暖氣更甚!
「秋日的芭蕉已是枯敗不堪,如同遲暮的美人,甚至是一位死去的美人,美人再美,可是一旦老了死了!就失去了靈性!這時候觀雨聽芭蕉,當然是淒風苦雨,滿腔惆悵,憂傷斷腸!」
紅袖完,回頭望了望蘇岳霖,蘇岳霖微微一笑,「別管我!繼續!你不是了首先麼,那接下來是什麼?」
「接下來才是最簡單的!」紅袖看着那窗外的芭蕉,「夏日肥美豐腴的芭蕉,要是落雨,那叫珠落玉盤,脆而不碎!就連聲音都是珠圓玉潤的!而現在的聲音就全然沒那美感,倒像是擊打破鑼一般!一兒也不好聽!」
蘇岳霖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紅袖的頭髮,「別,聽你這麼一講,的確是有道理!看來還是你聰明些,我就沒聽出來!也難怪你以前總是處處欺我!如此一看,倒也不冤枉!」
紅袖搖搖頭,「爺不是不聰明,而是心不靜!你這裏亂了!」紅袖轉過身伸手輕輕了蘇岳霖的心口,語氣帶着嘆息和擔憂。
蘇岳霖收斂笑意,輕輕握住紅袖的蔥根玉指,「你這刁奴!就是太聰明!有時候聰明地連我都怕,不是怕你害我,也不怕你叛我,我知道你心裏會一直向着我!可是我怕若是有一日你不在我身邊,還有誰來為我解憂!」
「爺今日為何突然向王梟發難?」紅袖伸手要去撫平蘇岳霖微皺的眉頭。
「不因為什麼,興之所至,就想逗逗他!誰叫他一來就給我吃軟釘子!」蘇岳霖很是隨意的笑了笑,仿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紅袖卻是不信,在她記憶之中,蘇岳霖絕對不會做這等無聊之事,於是又想到今日傍晚,在府邸前面發生的事兒。
當蘇岳霖喝問王梟之時,王梟顯然也被這無比突兀的詰難給弄得不知所措。不過王梟到底是王梟,很快便從驚愕中恢復過來,眼神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
王梟冷眼看着四周在這一剎那刀劍出鞘的玄甲鐵騎,似乎並不是很緊張,只是眼神在掠過紅袖時方才停滯了一瞬。
「世子殿下能為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麼?好讓我也死個明白!」他那露在外面的眼睛,如同鷹隼一樣盯着自己的獵物!
蘇岳霖並不話,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王梟,與其對視,氣勢上絲毫不弱,同樣冰冷兇殘,卻又比王梟的多了幾分邪氣,幽芒閃現,如同來自陰曹地府的惡鬼,一身邪氣凜然,用詭異的眼神俯視蒼生!
王梟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膽寒,這樣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人該擁有的!可是這卻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戾氣!隱藏在黑色大袖中的雙手已經彎曲成爪,更有一枚銅釘從袖管中滑下來,落入手中,殺機暗伏眼看就要爆發。
蘇岳霖突然放聲大笑,這笑聲讓王梟的動作一頓。
「哈哈哈!王梟!別緊張!我就是突然想開個玩笑而已,你們也將刀劍放下來!記住以後不要隨意動刀動槍的,誤傷了就不好了!」
王梟不明白蘇岳霖到底是唱的哪一出,面色有些難看,但是看到蘇岳霖一臉愉悅的樣子,仿佛就是真的開了個玩笑而已,一臉輕鬆,根本毫不設防!那些玄甲軍也將刀劍歸鞘,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竟然就這樣消散於無形!可他偏偏無話可。於是只能言語生硬地了一句,「世子殿下,下次還是別開這樣的玩笑好!這樣的玩笑一兒也不好笑!」
「啊?原來先生覺得不好笑,那我下次不玩兒了!」蘇岳霖對他言語中的不滿和怒氣根本置若罔聞。還是一臉不可抑制的笑意,「不過我怎麼就覺得挺好笑的呢!哈哈哈……」
……
……
王梟的府邸之中,除了蘇岳霖有閒情逸緻來窗邊聽雨外,還有一人也是立在窗前。不過窗子卻是並未打開,只是真正的隔着窗子聽那秋雨秋風的肅殺。雖然天黑了,屋內卻是沒有掌燈,一片黑暗!
他總是將自己藏在黑暗之中,如同黑夜中遊行的蝙蝠,所以他喜歡黑色,着寬大的黑袍,帶黑色面巾,獨自站在黑暗的屋子裏!
安靜到極,只有被嚴絲合縫的窗戶遮擋後已經變得無比微弱的雨聲還有風聲!
一聲冷笑從黑暗中傳出,聲音冰寒刺骨,「黃口兒就是黃口兒,豎子不能與謀!年紀太輕就是道行不夠,如此在意一城之得失,恐怕未來成就也不過爾爾!」王梟的目光似要透過黑暗,穿破那阻擋視線的窗戶看到蘇岳霖。
「是嗎?」就在王梟冷笑之時,先是一道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充滿戲謔!然後便是一道光亮划過,屋內的燈被亮!
王梟臉上的笑意陡然發僵,一臉駭然的望着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屋內的女子。那女子旁若無人的在那邊用一根火摺子,將屋內的燭台和燈籠一個一個挨着亮!
每亮一盞,王梟臉色便難看一分,可是那女子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從一開始就是背對着自己,頭也不會,背後空門大開,不設防備,也並不擔心別人偷襲!不過從背影來看,絕對是個美人兒,身段兒苗條卻又帶着一身驚人的冷意!
他面色越來越難看,這個時候可不是和蘇岳霖鬥法那個時刻了,面前這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屋內,一直到她自己開口話才他發覺,簡直太過可怕,若是她剛才要殺他,那他這時候豈不是已經橫屍當場了!
「閣下是何人?」王梟聲音冰冷,強行鎮定下來,至少不能表現出懼意!他一邊着話,一邊暗中向後挪動了一絲!
「我勸你還是不要動的為好!至少到目前為止,所有忤逆過我的人……都死了!若是你非要亂動,那你也不能例外!」女子仍舊沒有回頭,因為屋內的燭台尚還有三盞不曾被燃。語氣平靜,聲音極其悅耳,卻又似有一股寒氣隱在最深處,不曾迸發!她就像在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當然這的確是理所當然的,在她眼裏,王梟還上不了台面!
王梟的確不敢亂動分毫,他感覺有一股氣機加身,若是自己貿然亂動,必然死無葬身之地!一直隱藏自己,連世子殿下都敢不給面子的王梟這一刻開始額頭冒汗!
終於那着一身黛青色衣衫的女子將最後一盞燈亮,仔細地收回火摺子,放入袖中!然後緩緩轉身!
入眼便是一張冰冷泛着幽光的青銅鬼面,獠牙青面,眼洞幽深入九幽地獄。與他想像中的絕世相貌相去甚遠,當然或許在那鬼面之下的確是存在這麼一副容顏的!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青銅鬼面女子幽幽開口,「我只是來執法的!」
「執法?」王梟冷笑一聲,「誰不知此地為法外之地,誰能布法?」
「愚蠢,你今日見殿下時言語不敬,此為一罪,不下馬請安,此為二罪,後動殺心此為三罪,背後議論此為四罪,數罪併罰!當死!」
王梟駭然,全身冷汗淋漓,開始劇烈顫抖!
「不過,念你還有用處,可以留在殿下身邊將功折罪!今日姑且饒你!取你二指抵罪!」
話剛完,王梟感覺一陣寒風撲面,正要躲避,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雙手都有劇痛傳來,二指飛出,鮮血噴撒一地!而那女子已經無影無蹤!
王梟慘號一聲,雙手探出黑色大袖,雙手各有五指!還有兩處血疤………
……
……
蘇岳霖看着窗外,秋風肅殺亂嚎如戾鬼,冷雨瀟瀟不知歇!
「紅袖!關於那王梟你可知道些什麼?」
紅袖沉默,「聽過!」
「如何?」
「體如煉獄之鬼,面帶十國刺字,天生指有二六,心狠手辣無雙!罪孽滔天堪為王,殺人吮血第一梟!」
「這人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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