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山門隱蔽的鬼神谷中,走出來一名小仙女,她皺了皺鼻子回頭看去,只見火光沖天,有許多身影在裏面掙扎,很快便失去力氣,倒在其中化為灰燼。
「不怪我啊,真是你們自找的,所以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李如花微笑開口,神色極為平靜,她雖不能主動出手,但進入此境之前,李木給了她一些權限,在某個既定範圍內動用,她便等於是規矩。
鬼神谷的人想要破壞規矩,自然被規矩反噬,落得今日這般,天火降臨焚滅萬物下場。當然,鬼神谷的這些人,不會白白死掉,他們會被李如花獻祭掉,用以跟這個世界裏,更大的規矩做場交易。
比如,徹底抹掉她在這世界中,遺留下的痕跡。當然,這個過程會在接下來十年甚至數十年內,一點一點進行,足夠做到無聲無息,不會被這個世界的生靈察覺。
哪怕是一些,修為境界極其強大的存在,這便是維度不同,眼界高低的限定。南柯、黃粱兩國,縱然內部一切都已合道,幾可視為是天地一部分,但終歸有所不同。
收回眼神,李如花繼續向外行去,一邊走一邊想,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應該差不多了吧?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感應降臨,確定忠武侯寧秦被殺掉後,就直接離開。
……
雲霧谷。
時間過去了兩個月,師傅跟小師妹,依舊杳無音訊,這讓寧長庚有些暗暗擔憂。但與之相比,更讓這位谷中大師兄擔心的是,師弟這段時間來,就像是變了個人。雖說依舊沉默寡言,可有的時候,那從背後看來的眼神,讓他脊背陣陣發涼。
總覺得師弟眼神中,隱藏了很多東西,寧長庚試圖詢問,但他總是搖頭不予回應。後來,寧長庚發現,師弟在私下裏刻制竹簡,在上面寫了很多東西。他並不準備偷看,畢竟是師弟的東西,可竹簡隨意擺放,有時就落在他桌面上。
偶爾掃過幾眼,寧長庚發現師弟在竹簡上刻的,居然是一個人的生平,是個類似列傳的故事,看了幾節他覺得有趣,主動開口與師弟提及。
「師兄若想看,儘管翻閱就是。」石口語氣平靜,眼眸幽幽。
寧長庚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竹簡上篆刻的列傳故事,不知為何對他有着強大吸引,猶豫再三他還是點頭,說那我就看一看,只當為師弟查缺補漏。
故事很長,講的是一個名為西荒的方外之國,其國境中某日,來了一個名叫寧秦的人……寧長庚看得入神,有時看久了抬頭,他眼眸之中會下意識,露出迷茫之意。
而每當這個時候,石口都靜靜看着寧長庚,樹下、窗外、溪邊、霧氣中……處處都有他留下的身影。
竹簡越來越多,寧長庚看的完全入了神,直到這一夜,頭頂蒼穹格外漆黑,不見一顆星辰露面。放下最後一卷竹簡,講的是忠武侯寧秦,率大軍歸返邊疆之時,途中遇到機緣,魂魄進入一處秘境,重新開啟人生。
「師兄,你看完了。」石口平靜開口。
對面,神情恍惚的寧長庚,頓了幾息才點頭,他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茫,「師弟,我總覺得你這故事中的人,與我非常熟悉,甚至有一種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感覺。」
石口略微沉默,緩緩道:「師兄的感覺沒錯,你的確就是忠武侯,是故事中的那個寧秦。因為,他率軍歸返邊軍大營時,遭遇的機緣便是南柯降臨,黃粱起夢……沒錯,就是南柯國,黃粱國,你我如今所在之地。」
寧長庚瞪大眼,有些震驚和難以置信,可很快他臉上,就露出痛苦之意,忍不住雙手抱頭,口中喃喃低語,「我是寧秦……我是忠武侯……不,我叫寧長庚,我是黃粱國didu寧家子孫……可寧秦是誰,為什麼我如此熟悉……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痛苦之意更重,寧長庚大口大口喘息。
石口突然道:「師兄,夢中被人叫醒,的確是一件,令人不太舒服的事情。但請你相信我,你現在的經歷,已經很好了,至少比我當初好太多。」他伸手,拍了拍寧長庚肩頭,「睡吧,睡一覺,一切就都結束了。」
寧長庚努力睜開眼,眼底有些焦慮、惶恐,卻控制不住身軀,對着他點點頭,很快沉沉睡去,他眉頭依舊皺緊,身體不斷繃緊又放鬆,顯然在睡夢之中,也過的並不輕鬆。
等了片刻,石口從懷中取出一把刀,看了一眼睡着的寧長庚,拔刀出鞘放在他脖子上,「師兄,請上路。」狠狠一抹,鮮血湧出,他如此用力,再加上斷刀鋒利,以至於頭顱與身軀,瞬間從中斷開。
看着眼前,身首分離的屍體,石口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輕易達成。檢查了一下,確定寧長庚已死,石口反手一刀,重重刺入自己胸口,臉色驀地慘白,可他臉上卻露出解脫之意,「噗通」到底氣絕身亡。
石口亦十口,放在一起便是個「葉」字,他叫葉癸,是葉家中一個早就除名的孤魂野鬼。甚至可以說,在很多年前,自從他發現了,自己是一個蠻族之後,葉癸就已經死了,活到今日的,只是一具軀殼。
黃粱國內,南柯山中,有一句涉及大道根本之言,正是真亦假時假亦真……這方世界看似與外界並無不同,但根本仍是兩件寶物,演化出的一方幻境。在這幻境之中,若是意識清醒後被人殺死,便是真的死了,恰巧應了「假亦真」這三個字。
所以葉癸自殺,是真的殺掉自己,他留在外界的身軀,如今已氣息全無。那麼處於似醒非醒狀態,實際已經「醒來」的忠武侯,被他殺掉之後,自然也真的死了。
……
鬼神谷百里之外,仍是一片深山老林,坐在一根纖細枝椏上,整個人輕飄飄似毫無重量的李如花,眼眸驀地亮起,接着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臉。這一幕,似春暖花開,讓人覺得整個世界,突然春光明媚。
「死了啊,就這麼死了啊。」她閉上眼,認認真真感應,確定屬於忠武侯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睜開眼揮了揮小拳頭,大笑,「好,真好,這可實在是好極了。」
站起來,踩在枝椏之上,一陣風吹過,她隨之上下起伏。李如花來回走了幾步,突然縱身一躍,雙臂展開似縹緲仙子,然後在下一刻,伴隨「嘭」的一聲悶響,她落在地上。
摔倒不會的,哪怕不能動用修為,但根底終歸還在。李如花睜開眼,看了一圈周邊,又看了看腳下,她眉頭皺緊,不耐煩道:「李木,不要玩了,馬上讓我出去。」
沒有回應。
李如花眉頭皺的更緊,冷笑連連,「我可警告你,凡事別過火,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剛說完,她翻手取出一物,直接用力捏碎。
「啪」的一聲輕響,空間驀地扭曲,可就在下一刻,像是被無形大手抓住了周邊,向外用力一拉,扭曲空間頓時恢復如初,李如花一個踉蹌,這次是真的摔倒在地,她沒有起身,眼神冰冷至極,緩緩掃過周邊。
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但很顯然,是真的出事了。
李木這個人,向來很有分寸,哪怕開玩笑,也不可能過火。也就是說,這一切與李木無關,可他是南柯石、黃粱樹的主人,除了他之外,又有誰還能干涉此間世界?而且,李木去了哪裏?
「小丫頭,答應別人的事,就得信守承諾,你還沒辦完呢,現在當然不能走啊。」平靜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虛虛實實落入耳中,根本辨識不出人身在何處。
李如花面無表情,「裝神弄鬼!閣下今日來此,確定要與我中荒李家為敵?」
「哇!中荒李家啊,我真的好怕,但這都是以後的事了,你現在更該擔心一下自己。」
略微停頓,這聲音繼續響起,「放心,我答應了別人,不傷你性命,只
等你信守承諾之後,我自然會放你走。但烤魚你就不要想了,我肚子餓得很,不能吃掉你們,就只能拿它充飢了。」
李如花瞳孔收縮,李木出事了!
她正要不惜代價,強行爆發修為,可就在這時,深沉倦意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浩浩湯湯摧枯拉朽,根本不給她半點反抗機會,眼前一黑陷入沉睡。
空間微微扭曲,一冊竹簡浮現出來,懸在李如花上空,略略沉默後傳出一聲冷笑,「便宜你了!」
說着,竹簡直接展開變大,像是一張涼蓆,捲住李如花破空而去,轉眼消失無蹤。
……
南柯石上,黃粱樹下,李木滿臉苦笑,臉色微微發白,「閣下這麼做,我會死的。」
牌位就在他頭頂,聞言跳了跳,像是拍打他的腦袋,「你可以選擇,是現在被我打死,還是以後再死。」
李木苦笑更重,卻絲毫沒有懷疑,牌位中隱藏的那位,如今心頭涌動着的暴戾殺意。
敢反抗,或者繼續表示反對,他真的會死。
對方的心情,似乎突然差了許多,略微感應就讓他覺得,像是要天塌地陷一般。
可這件事本來,就是你自己做的,為何會因此大動怒火?李木表示完全想不通。
啪
牌位又跳了一下,「想不通就別想,我現在真的餓了,魚烤好了沒有?再不好,我就考慮吃你了!」
李木倒吸冷氣,連連點頭,「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雖說我跟你關係不錯,但你李如花使詐在前,讓我落得如此地步,所以吃了苦頭,也是你自找的麻煩,就別怪我不講義氣了。
轉身面朝火堆,李木專心致志烤魚,不忘在這個時候,徹底收回對南柯、黃粱的感知。
否則,真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他怕是真的要被,惱羞成怒的李如花殺人滅口。
牌位落在他頭頂,表面雲霧翻滾,時而急促時而平緩,給人一種心潮起伏的壓抑感。
臭女人,真想一口吃了你!
……
南柯國,滄瀾江上游,雪山下一座普通村落,因村子裏一半以上的人姓「牛」,幾次紛爭之後便有了個「牛家村」的名字。對這名字,村裏的異姓人當然不滿意,可拳頭比嘴皮子更有用,挨過幾次錘之後,心裏面咒罵兩句是有的,卻不敢再說什麼。
簡單說就是,村裏的小姓人家,活的略微憋屈,但也沒到備受欺壓,活不下去那步。尤其村西頭的秦家,男主人是個自學成才的村醫,雖然沒得到官方認可,但周邊十里八村誰有個頭疼腦熱,找他大都能看好。
人吃五穀雜糧,生百般病症,誰敢說自己這輩子,就沒個過不去坎?一來二去的,秦家在村里地位漸高,就是村東頭子孫繁衍最多,一大家青壯男子足有四十幾口的牛老頭家,對秦家三口也是禮敬有加。
三年前,秦家的傻小子被人騙了一頭大黃牛,幾個牛家小崽子冷嘲熱諷,被牛老頭逮住之後,每人都挨了幾棒子,打的鬼哭狼嚎,還是有人聰明趕緊跑去找秦家男主人,他趕到後才攔住動了真怒的老爺子。按照老爺子的話說,要不是秦先生救命,老子現在就死了,你們這群忘祖忘恩的小王八蛋!
事情過去之後,秦家在村中地位更高,表面上人人尊敬,可看到秦家的那小子,依舊忍不住心裏搖頭,暗道看着挺不錯的一小伙子,沒想到居然真箇是榆木疙瘩。
被人騙了牛不說,居然還一直不認,非得說是自己給未來媳婦的彩禮,就等着她回來成婚。
為這事,這一兩年周邊的媒婆們登門幾次,都碰的一鼻子灰,被趕出秦家後略微添油加醋,讓秦家小子的名聲,在十里八村越發狼藉,漸漸也就沒有哪戶人家,還有嫁女的心思,生怕自家的寶貝閨女,進了秦家大門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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