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289章 蒼穹間的巨大眼眸

    就感知方面，哪怕大師兄親自出手，也不能與雷小魚相比，這與修為、境界無關，而是當年她歷死未死之間，覺醒的來自血脈的力量。所以，她應該是此刻唯一，察覺到秦宇氣息變化的人。

    這讓雷小魚很猶豫，原因之前就已經提過，而且更重要的是，隨着此人氣息穩定，給她的那份奇怪的親近、熟悉感，也在不斷變得更加強烈，但想要更進一步，卻很難確定此人身份。

    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人。

    但事實上，雷小魚現在的猶豫，並沒有實際意義，因為即便她揭露出這點，也無法對秦宇造成傷害。屍靈需要秦宇活着，並越來越強，以便替他擋下來自遠古生物的刀。

    在此之前，他不會允許有人，傷害到秦宇。雖說受制於祭壇，無法脫身而出，可誕生自先天之靈屍體內的屍靈，若要說對外界毫無干涉能力，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屠殺掉此處所有人，或許有一些難度，但要庇護秦宇的安全，應該並不是什麼難題。

    ……

    黑色金字塔狀祭壇內，實際上存在着光明，源頭來自於它身上，一片片細密的鱗甲。它趴伏在祭壇上，像是陷入到沉睡，腹部位置輕輕起伏，居然還在進行着呼吸。

    歷經當年慘烈一戰，幾乎屠盡遠古生物族群強者，最終被殺死……可單從表面看，它幾乎完好無損。又或者是，它所承受的恐怖傷勢，在死後漫長歲月中，已全部恢復如初。

    若當真如此，死亡之後仍可自我修復，先天之靈的實力與手段，遠超想像之外。

    突然間，它睜開了眼，露出一雙平靜眼眸，蘊含無盡歲月滄桑，似可包容萬物一切。這是一雙讓人，很難找到詞語，能夠進行形容的眼眸，像是倒映着整個世界。

    但唯一不協調的是，它儘管睜開眼，卻並未給人一種，真正醒來的感覺。就像是，只是單純的睜眼，跟在石頭上開了個洞，並無什麼區別……依舊是沒有生命氣息的死物。

    原因在於，此刻操控先天之靈睜眼的，是屍體中孕育而生的屍靈。儘管有靈卻來自於屍體，亦算是死物中一種，不屬於正常狀態的魂魄體。

    它突然開口，「應該被發現了。」

    頓了下，又開口，「發現又如何？他不想死，就只能按照你我規定的路走下去。」

    「他很平靜。」

    「或許是想一搏，但我並不看好。」略微停頓，繼續道：「待此人受劫之後，我要他的軀殼。」

    它想了想，點頭，「好。」

    祭壇內歸於安靜。

    秦宇跟石塔的推測是對的，死去的先天之靈的確孕育出了屍靈，但數量卻有兩個，如今已達成約定——他與先天之靈的軀殼，將成為他們寄生的媒介，各自分攤一半的力量，完美！

    ……

    「老烏龜」停口了，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充氣到極限的氣球，隨便碰一下就可能「嘭」的一聲，炸的粉身碎骨。

    如今，他已做好所有準備，就等着拼命……拼命活下去，又或者拼爆掉自己的性命。

    石塔也停止了，對力量的汲取，黑暗天地間唯一光明灑落下，它周身遍佈瘡痍仍在，卻給人一種生機勃勃感覺。內部已恢復大半，剩餘的損傷，需要時間一點一點修復。

    留下這些瘡疤，是要讓自己牢記當年那些人，一條傷痕對應着一條命，總要還清之後才能抹除。

    秦宇還在繼續吸收，自祭壇中而來的，源源不斷的強大力量，倒不是他的胃口真能比「老烏龜」、石塔更大，而是修復規則之體，完成破而後立的過程，所需要損耗的力量，是一筆真正的天文數字。

    可以說，如果不是祭壇中，存在着的先天之靈屍體，如果不是屍靈的全力配合，秦宇必死無疑。也就是說，嚴格算起來的話，屍靈算是救了秦宇一條性命，哪怕他本身另有謀劃。

    受人恩惠總得有所表示，所以秦宇覺得，如果自己能笑到最後，不妨給它一個痛快，免得多受痛苦煎熬。至於以德報怨，笑笑泯恩仇之類的事，那還是算了吧，秦宇做不到這般大度，也絕不可能為自己，遺留下半點隱患。

    嗡——

    嗡——

    一絲絲輕微的震盪，突然自四肢百骸間傳出，無形氣息向外釋放，讓他自心底生出幾分，自身將融入天地的感覺……就好似，他正在漸漸的，變成天地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一份深深的倦意，突然自心神中湧出，包裹住秦宇的意識，讓他很想閉上眼睛，就此進入沉睡中。這是一種舒適到極點，讓人沾染一絲後，便再也不想擺脫，不想要睜眼的感覺。

    秦宇生出一種預感，若此時他真的閉上眼睛，便將真正的與天地融合，成為它的一部分，就此永遠消散。成為天地的一部分，說來高大上，實際上卻意味着無盡的恐怖。

    意識消散被天地吸納，等同於煙消雲散，於世間再不留半點痕跡。可詭異的是，面對這般恐怖局面，秦宇此刻居然很平靜，沒有半點抗衡與抵制，反而有種發自內心的欣喜與雀躍。

    他覺得自己很累很累，此時像是投入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里，就這樣閉上眼沉沉睡去。

    ……

    雷小魚發現，祭壇外的那個男人，氣息又變了！他一下子，就變得虛幻了起來，儘管就在眼前，卻給人一種隨時都將消失的感覺，就像是一道影子，又像是一道煙氣。

    下意識瞪大眼，雷小魚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有意思極了，變來變去的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要做什麼？而且，雖說這麼變來變去的，讓人覺得非常炫酷，可這次感覺並不好。

    似乎，他如果消失了，就將真正的消失，再也不可能回來。可就在雷小魚瞪大眼，盯住他的時候，這男人身上的氣息，突然間就又變了。

    就像是翱翔九天的飛鳥，眼看着越飛越高，就要超出雲層之上，消失在眼前的時候，轉眼就成了一塊又臭又硬的大石頭，以冷酷、直接，不見半點轉圜的方式，伴隨着一聲驚天巨響，重重墜落到大地。

    頓時塵揚四起，煞氣滔滔！

    唰——

    那個男人，他睜開了眼，接着嘴唇動了動，聲音很低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麼，但恰好她之前，曾研究過一段唇語，算是這方面的半個專家。

    「母親的懷抱……扯什麼蛋呢，老子根本就沒見過她，更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滋味。」

    「但肯定，不是你這樣的。」

    雷小魚內心凌亂，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怎麼又扯上母親跟懷抱了，這人莫不是腦袋壞掉了？那倒是挺可惜的，畢竟他模樣真的很好看，眼睛也非常的漂亮啊。

    咳咳，這個該死的，顏值至上的世界啊……大概只要是女人，就沒有辦法能避免。

    與世界融為一體，拋開其恐怖屬性不提的話，大概也能夠看成，是來自世界本身的認可——世界意志認為，你如今的狀態，有資格成為它的一部分。

    這大概可以看做是，一份對於生靈而言，幾乎最高程度的褒獎，絕非隨便什麼人，都能夠達到要求。

    或者更確切的說，基本不可能有後天生靈，能得到這份殊榮。

    秦宇能獲得，來自天地意志的認可，煉化、吸收先天之靈的力量，當然是關鍵所在。可除此之外，規則之體的凝聚，與真神道的修煉，也起到了強大的輔助作用。

    三者疊加在一起，才讓秦宇獲得了，類似先天之靈選擇寂滅時，融入天地本身的待遇。

    可惜的是，秦宇並不領情……他當然不會領情！因為秦宇不是活了無盡歲月，一直無敵於天下，覺得這個世界實在無聊至極的先天之靈，他只是一個苦苦掙扎，闖過無數腥風血雨，才艱難活到今日的修行者。

    他還有很多心愿沒有完成，豈會願意就此歸融天地，管你是什麼殊榮，通透都死開。老子要活着，要活的瀟灑快意，活的頂天立地！

    轟隆隆——

    這一刻，秦宇體內似有億萬雷霆炸響，這每一聲轟鳴，都是血肉、骨頭在震顫咆哮，規則之體在這一刻破而後立，徹底完成凝聚。

    秦宇的肉身，在瘋狂的強化，每一寸骨頭、血肉，都在不斷提升，與此同時他腦海「嗡」的一下，意識瞬間陷入空白，有體內血肉、骨頭震顫咆哮的緣故，但更多的是因為，規則之體凝聚之後，對魂魄產生的反補。

    滋——

    如洪流般的力量爆發，注入魂魄瞬間就被直接吸收，然後開始瘋狂的提升與蛻變。

    然後，秦宇意識世界中，神印虛影直接浮現，在它降臨的瞬間，一片星河徐徐展開。

    隨着魂魄吸收規則之體的反補力量，這片星河越來越清晰、凝實，給人一種立體的真切感，竟緩緩轉動起來。

    動、靜之間的改變，就像是從一副畫卷，變成了生動的活物——星河神印……一印演化星河！

    這是傳說中，真神道行至高深層次，超出極限之後自我蛻變，所能夠達到的境界。

    今日，終於出現在世間！

    規則之體、星河神印、魂魄蛻變……這一刻，秦宇整體實力瘋狂提升，幅度駭人聽聞，每過去一息，秦宇都將變得更強！

    可以說，這是秦宇此生中，最重要的時刻，絕對不能經受半點打攪，否則脫離了此刻玄妙完美境界，他最終收穫必受影響。

    也就是在這一刻，無比恐怖的氣息驟然降臨，便似山嶽橫壓而至，落在所有人心頭。

    大師兄臉色驟變，驀地抬頭看向上方，瞳孔劇烈收縮間，浮現出震動與難以置信。說實話，要在桃園首徒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足可知此刻，降臨的這道恐怖氣息，給了他何等強烈的心神衝擊。

    幽冥夜行、天宮太子，也是各自色變，腳下一踏身影暴退，看向頭頂方向神色震撼。如雷小魚所想，他們的確保留了實力，也有拿眾人做石頭，試探祭壇深淺的心思。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認為大局已註定，祭壇是他們手中物的基礎上……可如今突然出現的氣息，顯然是在嘲笑他們，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拋開其餘不說，就是這道氣息帶給他們的，強烈至極的壓迫感，便足以讓他們難以承受。

    或者更確切的說，如果被這道氣息正面擊中……他們會死！

    三大頂級聖地修行者，都感受到了強烈的死亡威脅，其餘眾人臉色更是蒼白如紙，雙股顫顫滿臉恐懼。

    下一刻，驚天巨響突然自頭頂爆發，然後有無數巨石，攜帶萬鈞之力轟下，每一塊都有催城斷河之威，恐怖破空聲悽厲至極，令人頭皮發麻。

    三首六臂巨人仰天咆哮，它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轉身沖向祭壇，可就在這時一塊大石，重重轟在它身上，巨人身軀一個踉蹌，不等它站穩便又有一塊巨石砸下，然後是第三塊、第四塊……轉眼，它便被巨石徹底掩埋！

    唰——

    大師兄身影一動，出現在雷小魚身旁，拂袖掃過空間震盪，形成一層強大守護。下一刻轟鳴巨響，大石重重砸入其中，將空間震盪衝擊的扭曲變形，差一點就能撞到兩人。

    但並非所有人，都如大師兄一樣，有資格抵擋大石的恐怖轟擊，除了少數運氣極好之人外，伴隨着慘叫聲已有多名修行者，被巨石砸在下面，頓時有粘稠血漿從中湧出，眼看就是凶多吉少。

    若是單純的碎石，縱然體積再大上幾倍，想要對強大的修行者造成致命傷害，基本都是不可能。但如今這些碎石上，被灌注了某種，極其恐怖的意志，近乎無堅不摧！

    塵揚沖天巨石滾動，好一陣怒吼咆哮之後，當煙塵漸漸斂去，除了口鼻間血腥味道，便只有耳邊的痛苦呻吟。

    呼——

    有狂風呼嘯而來，捲動無盡雲霧，在眾人視線之下不斷流淌、涌動，肆意而湍急。此時眾人才發現，原來剛才炸掉的，居然便是這座撐天大山之巔。

    如今他們皆在雲空之上，而那道降臨的恐怖氣息，還在更高的地方。

    於是眾人抬頭仰望，便看到了一點墨色，突然在被狂風洗淨的蒼穹間出現，似濃墨如水頓時擴散，轉眼便染出了一隻瞳孔，然後是一個完整的，巨大無比的眼眸。

    它冰冷而淡漠，內部沒有半點波動，俯瞰下方給人一種，萬物皆被收入其中的感覺。恐怖而壓抑，所有人喘息已經停止，便是念頭轉動，如今都變得艱難、晦澀。

    吼——

    一聲咆哮，驀地在眾人腦海響起，似天崩地裂，萬物瞬間寂滅！實在難以形容，這聲咆哮中所具備的力量，它好似一道颶風，橫掃八方六合，將一切盡數摧毀。而這……僅僅只是旁觀者的感覺，因為他們只是承受到了幾分，這聲咆哮的餘波衝擊。

    有超過九成以上的力量，都集中在祭壇區域，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集中到了秦宇身上。

    推測正確，遠古生物的確佈下了，防備屍靈覺醒的手段——便是如今頭頂，這隻浮現出的巨大眼眸。

    它要滅魂，滅秦宇之魂！

    石塔低沉咆哮，「深淵之影，是你展現自我實力的時候了，只要能幫主人撐過此劫，日後主人身邊，便永遠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因為恐懼而顫抖的「老烏龜」，突然瞪大眼睛，接着咬牙切齒，張口一聲咒罵。

    拼了！

    石塔這個蠢貨，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只要幫秦宇活下去，無論此番石塔表現多秀，他都佔了頭功。有這個功勞在，日後誰都別想，輕易動搖它的地位。我不會死，我絕對不會死，一隻眼睛就厲害了？我還有倆呢！給我張開了，吞掉它！

    於是下一刻，深淵降臨！

    濃鬱黑暗，剎那間自秦宇體內爆發，呼嘯張開就像是一隻，深不見底的恐怖大口。

    深沉冰冷！

    它是深淵的影子，瞬間爆開體內全部力量，換取開啟一絲，屬於深淵意志的威能。恐怖到極限的氣息，自黑暗中湧出，整個失落園空間此劇烈震盪。

    咔嚓——

    咔嚓——

    巨響中，一道道裂縫出現在蒼穹間，失落園雖是被遠古生物，強行割裂出的小世界，但終歸屬於昊陽世界的一部分。

    如今，一絲深淵意志威能講論，截然對立的世界屬性，頓時令整個失落園規則崩碎。

    無數遠古生物，齊齊瞪大眼珠，它們盯着頭頂蒼穹上，突然爆發開的裂縫，口中發出驚恐尖叫。因為在這一刻，遠古生物們感受到了，命運中註定的，最終毀滅的降臨！

    深淵之影驟然扭曲，像是一面巨大的深海捕網，此刻捕捉到了某個無形大物，被瞬間拉扯變形。處於黑暗邊緣的空間，像是承受不住震盪開的力量，悄無聲息崩碎、湮滅。

    「老烏龜」的嚎叫聲因為尖銳而失真，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雞，聽着非常刺耳，漸漸從高昂變得低微，最終只剩餘無盡虛弱。

    「呵……呵呵……一隻眼就敢跟我秀……你還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