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92章 原來是這樣

    鯨妖之主是個極自信的人，否則他怎麼敢走到那位強大無匹的陛下的對面，而事實證明他的確有自信的資格，這些年過去儘管王宮早已知曉他的心思，依舊沒能奈何半點，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此自信的、強大的鯨妖之主，突然產生了猶豫，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只是幾個呼吸他便有了決斷。

    得不到秦宇身上之物，他依舊是強大的鯨妖之主，等待下去終有一日，會成為海域真正的無上主宰。對這點，他有足夠的自信。反之萬一秦宇不死，出現其他意外的話，他便真的可能，在未來遭遇極大麻煩。

    只停頓了幾息，鯨妖之主選擇跟隨本心，壓制奪取的，將秦宇徹底殺死。如此情形下做出決斷，足以表明他的心志強悍，可他終歸耽擱了時間，哪怕只是眨了幾次眼的功夫，但某些事情就是這樣，錯過了就是錯過，而且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

    鯨妖之主很快就會知道這點。

    他抬手，恐怖氣息開始凝聚，正要向前按落時，臉色驀地一遍，抬頭看向頭頂。一股強大的力量，毫無預兆降臨到此片天地，將鯨妖之主籠罩，然後下一瞬，他整個被按入大海深處。

    於是海面上，出現一隻清晰的掌印凹陷，纖細而美麗，可以看出是出自一個女人。與之而來的，是尊貴的、恢弘的，讓人自心底深處敬畏的無上氣息，如同神明降臨。

    而這，對海族來說，幾乎就是神明在出手，那氣息是如此的清楚，如黑暗中燈火，五指手印下傳出鯨妖之主憤怒的咆哮，「祭祀，為什麼！」

    這種力量，唯有祭祀們能夠動用。

    海靈日當天，沒有祭祀的配合，製造血案的計劃，根本無法順利實施。他們已經選擇依靠，而自己也已給出承諾，並且一定會信守。

    可現在，為什麼要出手阻攔他？為什麼要救秦宇？

    難道，這些該死的、愚蠢的祭祀，真的認為秦宇他是，被海靈選中的人？他是個人族，只是個人族！

    心頭憤怒，幾乎可以將天空點燃，把萬物焚成灰燼，可面對祭祀們召喚來的海靈力量，他只能怒吼着被按入深海。狂暴力量瘋狂轟擊，數次幾乎撕開這份禁錮，可又在下一瞬被強硬的，再度鎮壓下去。

    鯨妖之主明白，剛才短暫的遲疑，他已失去了殺死秦宇的機會。後悔之類的情緒，根本沒有出現，絕對強悍的意志，讓他永遠保持冷靜與自信，不會質疑自身的決定。

    抬頭，眼神似洞穿了，無盡海水的阻隔，他「看到」了被無形力量包裹着的，飛向遠方的秦宇。

    「你會來殺我，對嗎？」鯨妖之主輕聲開口，「本座等着你！」

    轟隆隆——

    海水繼續翻滾，他被壓制着，下沉下沉不斷下沉。

    ……

    海靈雕塑下，祭司們齊齊癱倒在地，幾人手足抽搐着，口中吐出白沫。他們肉眼可見的，比較之前蒼老許多，尤其最前方負責主持這次召喚海靈之力的祭祀，情況更加嚴重，臉上層層皺紋堆砌成了溝壑。早已等待的低等祭祀們衝進來忙着救人，可不同於他們神色緊張、眼眸發紅，所有意識還清醒的祭祀們，臉上都帶着滿足的笑容。能夠救下海靈的使者，這對他們而言，便是付出任何代價，都值得。

    「這件事後，我們必須要向，王宮方面做出交代了。」

    「一些佈置收回，告訴相關人員，進入無限期潛伏。」

    「總歸是要交出去，一些夠分量的人和事，畢竟我們這位陛下，是不會輕易就滿足的。」

    「既然出手，自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我相信所有人，都會理解並且支持我們。」

    蒼老無比的幾名祭祀掙紮起身，皮膚下垂甚至有些可怖，卻一臉神聖與坦然，「我們會承擔下結果，就用這把老骨頭，為王都祭祀一脈，保存一些骨血吧。」

    呼啦啦——

    廳堂中，所有祭祀單膝跪地，躬身行禮。

    「感謝您們的仁慈。」

    ……

    鯨妖之主失敗了。

    儘管祭祀們，擁有無比團結的團隊，可任何隊伍中，都存在着一些意志不堅定，或許心懷他念的人。於是這消息不可避免的，在王都高層圈子裏傳開。而鯨妖之主，自當日後便銷聲匿跡，無疑是對這結果的強力佐證。

    祭祀的插手出乎意料，無數海族感嘆着，秦宇果然是有運氣的，面對恐怖鯨妖之主，都能夠活着逃離。

    青家的處境稍稍好了些，儘管依舊被漠視着，卻已經沒有人，再隨意的出手掠奪。當然，他們前面出手中，也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好處。

    秦宇沒死……那麼，即便沒有什麼可能，做事還是留一線吧。傳承越是悠久，底蘊越是深沉的大族，在行事方面往往更加謹慎，他們可以狠辣無情的毫不猶豫殺死無數人，也能因為一絲不確定，而放過嘴邊的肥肉。

    不論出於怎樣的念頭，青夫人在一次，祭奠青青之後，擦了擦微紅的淚眼，將這件事告訴了萊昂。

    「老師，您還活着嗎……我便知道，您是不會死的……」他看着青青的墓碑，上面有她燦爛的笑容，那雙眼睛似乎一直注視着他，從不曾離開。

    許久，萊昂站起來，輕聲道：「青青，我跟你說過，老師是個很令人欽佩的人，他擁有無比堅定的意志，似乎任何兇險與困境，都不能將他阻攔。」

    「老師能夠做到的，我作為他的弟子，也可以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或許我不能夠，再一直的陪伴你了。我會努力的活下去，活的更好，成為真正的大人物，然後等待着某一天，老師回來的時候，可以幫助他殺死鯨妖之主。「

    「是的，我知道老師一定懷着這個念頭，他既然沒有死，就絕對不會放棄。所以，青青請庇佑我，讓我可以成功。「

    萊昂梳洗乾淨，刮掉臉上的鬍鬚，換上嶄新長袍，推開大門走出這座巨大的庭院。不久後，他出現在海靈閣外，表明身份及來意後，很快被帶了進去。

    桑月月接見了他，少女嘴角微翹着，似乎心情非常不錯，「萊昂，看你現在的模樣，應該知道了一些事情。是的，我可以告訴你，你的老師還活着。「

    她聲音平淡，神色溫和間，透出一絲距離感，上位者尺度拿捏完美。終歸，是出身塞加城的女孩，將來要繼承，兩個方面龐大事業的人，怎麼可能真的單純傻白呢？那些，只是特定於某一個人而已。

    萊昂躬身行禮，「小姐，我希望以後，可以得到您的幫助，讓我變得強大。「

    桑月月微笑，「當然，這是我給你老師的承諾，那麼你便跟我返回塞加城吧，那是個很美麗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她目光閃了閃，「有的時候，死亡並不是終結，萊昂我希望你能記住這點。」

    萊昂想要追問，被少女拒絕，她只是笑着說，「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應該知道的秘密。」

    不久後，守衛森嚴的車駕駛出王都，隨着虎鯨的長鳴，隊伍快速遠去，消失在黑暗的大海深處。

    萊昂看着不斷變小的王都，懷揣着某個可能的，又難以置信的念頭，輕聲開口，「青青，等我回來。」

    ……

    大發賭場。

    好吧，這名字的確俗氣了些，沒有丁點質感與美感，祭祀扭頭看着這塊匾額，想着是不是要換個名字呢。

    「祭祀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副祭祀微微躬身開口，臉色嚴肅，眉眼間卻透出輕鬆。與來時的緊張、憂慮不同，此時的白月部上下，依舊沉浸在濃濃的喜悅中。

    這份輕鬆讓祭祀大人想到秦宇，下意識皺了皺眉，再沒有心思去思考賭場改名字這種無聊的事了。

    「走吧！」

    察覺到祭祀大人的一絲無奈，副祭祀沒多說什麼，轉身吩咐幾句，很快隨着狼騎們各自翻身爬上海狼，隊伍向外行去。

    車駕上，白裙女子陪着父親，猶豫下輕聲道：「父親，他真的還活着？」

    祭祀揉了揉眉心，「王都的同行者出手了，老夫承認一直來，都太過小覷了他們，這些同行者暗中果然是有所準備的。」他眼神泛着光芒，「只是，他們究竟發現了什麼？居然如此毫無顧忌的出手，我真的很想知道。」

    狼騎將出王都的時候，隊伍出現些許噪亂，一名白淨少年誤闖進來，然後便極其幸運的被祭祀選中，成了他座下的弟子。

    當然，這只是需要海族們知道的信息，真正的情形是，少年送來了王都祭祀一脈，向拜月部傳遞的信息。而作為回報，祭祀將他收為弟子，這是一筆暗中進行的交易。

    溫和說了幾句話，祭祀對少年似乎還算滿意，點點頭揮手讓他離開，然後看向手中的影頻玉簡。

    隨着力量注入，玉簡開始講儲存的內容展現，那展開的海圖，珍寶般的島嶼，以及從天而降的光柱……

    祭祀全程沉默安靜，在影頻播放消失後，口中輕輕一嘆，「原來是這樣。」他有些恍然，又有些無奈，似乎夾雜了幾分若有若無的憐憫，可在這些情緒下，還隱藏着一絲輕鬆。

    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