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三人領到這裏後,偃一說道:「陰公子,既然我們的約定已經達成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們四個就在這裏靜候佳音了。」
陰主微微一躬身,沒有說話,徑直帶着兩人進去了。
和上次陰主自己進去時情況一樣,三人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四個偃奴也像之前那樣分列兩邊,像守衛一樣站在門口。一時間就像是這方空間凝固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與偃一同站一側的偃奴竟然開口了:「這幾個人能成功嗎?」
他的聲音和偃一很像,並不渾厚但是很有質感。
「懸。」開口的是另一個偃奴。
之前的偃奴又說道:「這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這時候最後一個偃奴也開口了:「天要亡你,你待如何?」
「行了,閉嘴,候着。」偃一一開口,其餘三個頓時不再言語,又變成了沉默不語的人形木樁。
墓道頂上的明珠又開始忽明忽暗,在光影忽閃下,四個人影像人俑一樣佇立在那裏,不知為何,竟有一絲蒼涼。
這個世界有多麼神秘,沒人說得清楚。有太多事物現在依舊徘徊在我們的視線之外,水與火,生與死,誕生與衰老,天空與大地,我們所謂的平常之下有太多難以理解的不平常。就好像沒人說得清為什麼有些人類被稱作禽獸不如,而有些動物看上去比很多人更有人性。或者就說眼前的這四個人,他們是人還是物品?他們的所作所為是本能還是情感?他們是活着還是死了?沒人知道。
陰主三人一進門,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霍小路心裏面有些不安,他悄悄喊陰主:「陰主,這是怎麼回事,沒有光嗎?」
在黑暗中聳了聳肩,陰主說道:「不用着急,等一下,馬上就有人來接你。」
霍小路還待問些什麼,忽然聽見遠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好像地面也有些震動,他連忙閉上嘴,屏氣凝神等待着陰主所說的來接他的人。
腳下的震動不斷加劇,遠處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依稀能夠分辨出來,好像是嘚嘚的馬蹄聲。霍小路心裏疑惑,這地下王墓中怎麼可能有馬呢?可是這馬蹄聲接近得飛快,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後領一緊,身子一輕,便已經被人提上了馬背。
從小到大霍小路都沒有騎過馬,更沒有被人肚子朝下放在馬背上過,飛奔的馬背上異常顛簸,他覺得很難受,用盡全力想要掙扎。可是提着他後領的手就像是鐵鉗一樣牢牢地抓着不放,他根本掙脫不開,而且他現在的姿勢根本用不上力,只能任由那人載着他往更深邃的黑暗中走去。
這匹馬飛奔了好久,不知道跑過了多少路,霍小路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顛出來了。就在他已經受不了的時候,那名騎士一拉韁繩,身下的駿馬立時止住,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了一陣野性的長嘶。馬背上的騎士一個翻身跳了下來,霍小路一把沒抓住滾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把他摔得七葷八素,再加上之前「暈馬」,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受的地方,而且覺得很噁心。不過他最基本的自我防備意識還是有的,強忍着難受勁兒,屏住呼吸,仔細傾聽黑暗中的動靜。
「咚!」
就在他努力收集周圍的聲音的時候,冷不防耳邊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鼓聲,差點將他的耳膜震破。他捂着耳朵,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忽然覺得眼前一亮。
腦袋裏面依舊很暈,還伴有耳鳴,他覺得自己幾乎已經失聰了。過了一會兒,他狀態稍稍好了一些之後,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打量四周。
第一眼,這裏看上去是一片沙漠,炙熱的風席捲過地面揚起一縷縷金蛇般的黃沙,這裏四處瀰漫着煙,很嗆人,感覺像是什麼東西被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空中的太陽不甚明亮,四下晦暗不明的緣故,地上的沙感覺顏色有些深,看上去更像是金紅色,恍惚間有種說不出的悽美。
陰主和火琉璃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起來狀態都不太好。霍小路走過去問道:「這就是『十里沙場』?」
使勁扭了扭脖子,陰主感覺自己的頸骨有些歪了。他看了看四周說道:「這裏是一個古戰場,我們之前聽到的鼓聲就是一個信號,很快就會有兩隊兵馬過來廝殺。要小心,我們不能死在戰場上,不然的不僅會被驅逐出陣,而且因為懲罰會非死即傷,我上次受傷出去已經算是好運了。」
兩人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後霍小路繼續問道:「那我們怎麼樣才能破陣呢?」
陰主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估計,活到這場戰鬥結束就算是破陣了。」
「就這麼簡單?」霍小路有些不相信。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陰主繼續解釋道:「在這個陣裏面,我們的術法完全不能用,法寶也只能發揮出很有限的威力,所以,我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肉體。還有,我得提醒你們,這是古戰場,雖然沒有熱武器,但是也算得上是刀劍無眼,我們現在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一切必須小心。」
聽完他的話之後火琉璃有些好奇:「這些東西在外面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忘了。」陰主聳聳肩,訕訕地說道。
不多時,兩股截然不同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了。一聽到這聲音,陰主說道:「打起精神來,馬上要開戰了。」
話音未落,兩股兵馬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他們兩邊。
戰旗獵獵,狼煙四起,兩邊的兵士有千百人之多,卻無一人言語,只能隱約聽到風中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感受到兩旁的軍隊俱是戰意攀升,三人知道,這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
果不其然,不知是誰一聲令下,兩旁的士兵開始向中間的戰場區域進擊過來,很不巧,他們交鋒的地方正是陰主三人的所在地。
前面騎在戰馬上的軍士行進得快,眨眼的工夫就與對方交上了手,彎刀長劍,金戈鐵馬,數十匹戰馬全憑馬鞍上騎士的一腔熱血便義無反顧地騰躍進了十死無生的絕地之中。大批兵士緊跟其後,執着槍矛,一邊大吼着,一邊向敵人迎擊。
霍小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在他有限的生命有限的認知里,他從來沒有準備好來面對一場像今天這樣的戰鬥。穿着夾克和一群並不真實的古代士兵來一場冷兵器之間的戰鬥,他真的沒想過。他承認,自己有些畏懼了。
雙方的怒吼像是暴虐的火焰,點燃了戰爭的氣氛,照亮了生死之間的殘酷,也燒得霍小路連連後退。他左躲右閃,將反應能力施展到極致,可是這裏的士兵太多了,他甚至覺得擁擠,身上到處都是刀劍留下的傷痕,一道一道的,很快他就成了一個血人。
心裏的畏懼加上肉體的疼痛,霍小路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死了,他默許自己放棄抵抗,幾次躲閃不及時,身上又多了幾個創口,血液好像已經快流幹了。匆忙中,他看到了陰主的身影。
陰主的情況一點也不比他好,身上的傷口也是觸目驚心,黑色的夾克已經被自己的血液染成了暗紅。可是霍小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依舊清明,就像傍晚時分天際的兩顆星辰一樣的明亮,他執着飲魂的手沉穩有力,每一斬都裹藏着心中無匹的信念。在他不遠處,是同樣狼狽的火琉璃,她把琉璃勉強變化成了一柄細劍,在人牆的縫隙中艱難地掙扎着。
在看到陰主眼神的時候,一瞬間,他心中的火焰就被點燃了。他突然間有些憎恨自己,是不是習慣了被保護而喪失了鬥志和信念。躲過了背後的劈砍,他從懷裏取出了那對指虎,陰主送給他的「天罡地煞印」。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升騰起的戰意,這對金色的印發出了歡快的嗡鳴,感覺像是在歡呼雀躍。戴上這對印,霍小路左右拳峰狠狠在一起,火花四濺之餘響起了清脆的長鳴。
怒吼一聲吐出了胸腔中的濁氣和懼意,霍小路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地一拳打碎了砍向他額頭的一柄鋼刀,仍有餘力,繼續一拳轟碎了殘刀主人的頭顱。
不知道是不是血液裏面獸性的基因被激發了出來,霍小路已經是殺紅了眼。他的身體早就已經超負荷了,血液幾乎已經流干,身上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這已經是陰主盡力保護他的結果,不然的話他早就已經倒下了。即便如此,他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
戰爭逐漸接近了尾聲,現在能站着的士兵已經沒有幾個了,他們三個活到了現在真算是一個奇蹟。看着腳下的黃沙被血液染紅,霍小路終於知道,金紅色的沙原來不是錯覺。
他單膝跪伏在地上,身體痛到麻木,但臉上依舊帶着笑。陰主的情況比他還要糟糕,因為他替兩人擋了太多刀。縱觀下來反而是火琉璃情況最好,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只不過因為失血過多也是一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
霍小路齜牙咧嘴地笑着問道:「這陣算不算破了?」
「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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