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脈第十四章堅持

自此，霍小路離開的想法只能被迫取消了。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陰霄要親自指導他術法。

按理說，陰霄怎麼說也是生死陰陽界大佬級的人物，若說親自指導一個非親非故的菜鳥，這實在不可想像。但現在霍小路的身份不同了，頂着個陰家家主盟友的身份，要是實力太低的話出去那丟的是他們陰家的臉，因此，陰霄才特地抽出時間來教他。

陰主和火琉璃坐在窗邊，一邊啃着蘋果，一邊望向樓下。陰主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你怎麼不下去一起練？」

咬了一口蘋果，火琉璃細嚼慢咽着說道：「這麼冷的天，我才不去。再說了，你怎麼不下去？」

「這種程度的訓練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效果了，懶得去。」啃完另外最後一口蘋果，扔掉果核，陰主將下巴放在窗台上，懶洋洋地說道：「還是這樣看別人練心裏舒服。」

在這棟樓下，霍小路正光着上身，雙手十指交叉，咬牙切齒地感受體內炙熱的法力。在他身邊，陰霄正一邊轉圈，一邊給他講解。

「術法雖然強大，但並不是學會了就能用的，除了法力深厚與否，還要看你的操控能力。」

「你是金烏體質，之前又經過洗筋伐髓，所以**素質我不擔心。」陰霄的掌心不斷冒出寒氣，渾然不顧霍小路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你雖然天賦異稟，修煉時間不久體內就已經有了遠超同輩的雄渾法力，但這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手持神兵一樣，稍微有些真材實料的人你就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

此時正是清晨，氣溫非常低，今早甚至還結了冰。霍小路本就凍得快流鼻涕了，再加上陰霄十分「好心」地在一旁人工降溫，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光着身子進了冰窖一樣。

看着他渾身肌肉亂抖但卻咬牙堅持的模樣，陰霄絲毫不為所動。他臉上掛着和煦的微笑，手底下卻一停不停，兩個手掌像亘古不化的寒冰一樣不斷散發着逼人的寒氣。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挨凍不是目的，你要做的是在這種寒冷的環境下儘自己可能地調用體內每一絲能用的法力，將之轉化為炙熱的金烏之力，與外界的寒氣做對抗。」

霍小路此時已經凍得嘴唇發青，他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自己身體裏探索着，竭盡全力探索着一點一滴自己可以操控的法力，但是收效甚微。不是他的法力不夠用，相反，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體內如溪流般源源不斷的法力，但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調用其中九牛一毛的一部分。

看着他在樓下晃晃悠悠的模樣，火琉璃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是不是有點太難為他了？」

仰躺在寬大的座椅上，陰主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安慰她：「放心吧，老爸有數的，不會真的虐待他。」

「不過看起來他現在這麼吃力的樣子，恐怕短時間之內不會成功的。」的確，現在霍小路已經到了極限，他對法力的操控力離及格還有很遠的距離。

陰主睜開眼睛，看着上方華麗的吊燈，漫不經心地說道：「要想快速成功，就一定要讓他每次都達到自己承受能力的臨界點，讓他習慣這種程度的壓力，他才有可能進步。」

對於他說的話火琉璃不置可否，但看着霍小路痛苦的模樣，心裏面還是微微有些不忍：「他現在才剛剛開始，是不是應該給他降低一點標準？」

張開嘴，輕輕地呼一口氣，模糊的白霧從唇齒間繚繞升起，隨即飄散。房間裏沒有開空調，也沒有燃起壁爐，寒意穿過牆壁來到室內，就要融進人的骨髓里。陰主看着消失不見的白色氣體，輕笑：「沒辦法啊，現在局勢有些複雜，我們缺的就是時間吶。」

隨即他又說道：「師姐，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修煉時的情景？」

聞言火琉璃微微一怔，秀眉微蹙，不知想起了什麼。

近二十年前，她那時候才三四歲的樣子，因為根骨清奇，天資聰穎，所以被家族看中，提前為修煉奠基。

那時她已經能夠記事，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被父親抱着，向家族秘地中的滌炎池走去。

滌炎池，無常火家的機密，許多年前，他們尋到一處防水絕佳的地方，在一塊巨岩上鑿出一個六尺見方，五尺深的池，放之以無數天材地寶，並且布下陣法，日夜不停地吸收天地精華，且巨岩乃是一尊異石，能夠自行沁出清露，神奇無比。自此池建成，就成了火家的重寶之一，專門用來供族中天才子弟修煉。

具體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在被放入池水之前，父親告訴她，會很痛，要忍住，能堅持多長時間就堅持多長時間。她不明所以，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放進了滌炎池。

痛，很痛。

這是當時火琉璃的第一反應。雖然時隔這麼久，她依稀還是能夠回想起當時那種深入到骨髓里的痛感。她整個人沉浸在一米多深的池水裏，壓根就沒辦法呼吸，但不知為什麼竟然沒有溺死在裏面。不知有什麼東西散佈在池水裏，在她進來以後迫不及待地鑽進了她的身體裏。每一個毛孔都發出刺痛，讓她忍不住想要大叫，可是一張嘴，濃稠的液體就往口腔中涌了進來，十分噁心，讓她急忙閉上嘴。

疼痛還在繼續，她肉乎乎的胳膊使勁撐着池底，關節處被硌得通紅，她緊咬着牙齒，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生出的執拗，就是不肯放棄。

她小小的手掌里緊握着一塊鵝卵石，只要她用這塊石頭輕輕敲擊一下池底，就能立刻離開這個地方，但是她沒有。心智遠未成熟的她其實並不懂得什麼叫極限，什麼叫放棄，她只是下意識地遵循了父親的話，儘可能地在池底堅持着。

直到最後她也沒有用到手中的石頭。在巨岩邊等候的人們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她放棄的信號，唯恐有變，便將她撈了出來，結果發現，她已經因為疼痛昏厥了。即使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她也緊握着手中的石頭，絲毫沒有放鬆。

打了個激靈，火琉璃從記憶里回到了現實中。她下意識地望了望樓下，已經不見了陰霄和霍小路的身影，她愣愣地問道：「人呢？」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陰主回答道：「剛剛訓練結束，離開了，可能是找地方休息去了吧？」看她臉色有些蒼白，陰主問她：「怎麼了，不舒服啊？」

「沒有，」火琉璃輕輕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突然有些疲憊，她閉上了眼睛，「只不過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

陰主笑了笑：「是想到小時候第一次修煉的情景了？」

此時火琉璃正在調整自己的呼吸，微微點點頭算是對他的回答。

坐直了身子，陰主使勁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關節啪啪作響：「所以說啊，小路現在的訓練程度只是我們小時候的標準，真的不算難為他。」

火琉璃沒有睜開眼睛，她微微一笑，貌似得意又意外地有些苦澀：「不想不知道，原來我們還經歷過這些事情。」

「還好，我們走過來了。」蜷縮了一下身體，一瞬間，她笑得像個孩子。

活動了一下脖子，陰主的嘴角也勾勒起了弧度。他歪着腦袋，傾聽着身邊細微綿長的呼吸聲，挑了挑眉毛，隨即整個人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