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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慎的話一點也不唬人,沒過幾天,容明琮果然回京了。
裕國公府的長房回來了,自然是全府上下歡天喜地,加上已經是年關歲尾,內內外外都忙着採購佈置,往日裏雞飛狗跳的裕國公府難得的消停。容恪算是整個府里最遊手好閒的一個人了,可擋不住容明琮回來了,除非他想再挨頓揍,否則,是怎麼也不敢上房揭瓦了。
這邊容恪驟然墜入冰窖、乖乖地夾起尾巴做人,那邊對於容慎來說,卻是進了天堂一般。
畢竟她這個在外身居高位無限威儀的爹爹唯一的缺點,就是對閨女毫無原則的溺愛了。容明琮一回來,甭說盧氏,就連整日裏最喜歡管東管西的問荷都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容慎日子過得滋潤,府里也沒有什麼煩惱事,整日裏吃飽喝足悠哉悠哉地同容悅容意玩鬧,好不自在。因此,當念念不忘的靜王殿下親自登門來討衣服的時候,容慎是沒有一絲絲防備的。
這天正是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日理萬機的聖人忽然想到,自己昔日的伴讀、外出做官一年有餘的容家長房容明琮回來了,不禁感慨萬千,當即大手一揮,賞賜了不少珍寶書畫,要給容明琮送去。
正巧靜王殿下過去請安,聖人正愁沒個靠譜的人辦事,一看葉翡,立刻高興起來。裕國公府的容三公子正是葉翡在嘉林四年的同窗,他辦事又一向穩妥,正好還可以多在未來岳父面前走動走動,簡直是一箭三雕!
因此,葉翡就這麼被抓了壯丁,帶着聖人御賜的一應財物,浩浩蕩蕩地進了裕國公府。
葉翡的突然造訪可以說是叫完全沉浸在準備春節的裕國公府措手不及。不過到底是蒙恩多年的容家,短暫的手忙腳亂過後,也就有條不紊地接待葉翡了。
葉翡並不在意裕國公府的禮節周到與否,實際上容家的待人接物一向是無可挑剔的,他比較關心的是,為什麼容慎一直都沒有露面。
一番寒暄過後,容老太太也就看出葉翡的心不在焉,見葉翡心心念念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也舒坦,便吩咐了身邊的丫頭引着葉翡往聽風閣去了。
前次分別其實談不上多愉快,葉翡心裏明鏡兒似的,可當日他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皇兄的話確實是說到了他心裏。
「你就自己在這兒憋着吧,人家小姑娘可什麼都不知道,等你再憋兩年,小心容家小丫頭喜歡上旁人,被搶走了。」
葉翡一路跟着引着他往聽風閣走的大丫鬟,看着路上的花花草草,心中的思慮這叫一個山路十八彎。
他行事向來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偏偏遇上她的事情就左右為難地將自己來回撕扯。手腕上的傷疤時時刻刻地提醒她,這個小姑娘僅是不喜歡他的靠近,甚至還有些抗拒,放肆大膽的苦果他五年前是嘗過的,五年嘉林的磨礪也叫葉翡將自己的心思藏的更深些。
可……若真的和太子說的一樣,他把心思藏的太深,這丫頭被別人騙走了怎麼辦?以他對容慎的了解,她若是真的有了心上人,就算裕國公府仍要將她嫁給自己,容慎也是能把國共府攪翻天的人。
更別提,裕國公府這可是一家子的倔脾氣,雖說不至於和皇家對着幹,可也絕對不是能讓自家姑娘受委屈的。當年聖人非要給容明琮塞個公主結成連橋,容明琮可是也梗着脖子死活不干,最後硬娶了長平盧氏女呢。
胡思亂想之間,那個大丫頭已經停下了腳步,回頭朝葉翡施了個禮,便進去通報了。
葉翡負着手站在台階下,看着這小院兒熱熱鬧鬧的裝飾和平靜祥和的氛圍,忽然就很想立刻見見她,想看看她笑眯眯地小臉、彎成月牙的大眼睛,想摸摸她額前軟軟的碎發。
「殿下,」先前那個進去通報的丫鬟已經轉身出來了,面有難色地將臉上浮現出謎之微笑的葉翡從失神里拉回來,「姑娘好像睡着了,這……」
睡着了?
雅荷看着眼前的靜王殿下微微蹙起了眉毛,心裏有點擔憂,「殿下,姑娘真的……睡着了……」
她可沒騙他,雖然不是午覺時間,可自打老爺回來,容慎基本是要上天了,完全處於一種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的節奏。
這靜王殿下來的也真不巧,她剛走時還看見容慎興致勃勃地圍着糕點盒子大快朵頤呢,沒想到轉眼功夫,她家姑娘就攥着果子歪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雅荷這麼想着,就見眉眼如畫的靜王殿下舒展了眉頭,輕描淡寫地對她說道:「無妨,我只進去瞧瞧她,不會把她吵醒的。」
雅荷:「???」她就知道靜王殿下不會善罷甘休的。
行,作為聽風閣的准姑爺,她就讓他進去,反正屋裏的問荷和門口的她都會好好盯着的,敢在裕國公府的地界上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靜王殿下想也不要想!
葉翡被一臉警戒的雅荷讓進了聽風閣,才邁進外間的門檻,一眼就看見了仰面躺在軒窗下美人榻上小姑娘。
她好像是剛吃過東西,一旁的矮几上擺着敞口的糕點盒子,細細白白的小手上還抓着塊綠豆冰糕。一個大丫鬟模樣的丫頭正跪在地毯上輕手輕腳地收拾糕點盒子。
葉翡不禁露出一個淺笑。
她還真是,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說睡就睡,一點都不含糊。
那天也是這樣。
小姑娘進了皇宮從來想不起來主動找他,自顧自在後花園裏玩累了,就隨意躺在水榭勾欄里的矮榻上小憩。
他尋去時容慎已經睡熟,一隻手搭在額頭上仰面躺在矮榻上,半張臉隱在水榭邊被風鼓起的帘子的陰影里,半張臉露在陽光下。午後細碎的陽光灑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甚至能看清臉上細細軟軟的絨毛。
他那時從來沒那麼近的打量過容慎,從來沒想過,原來她睡着的時候也是那麼可愛。
水榭里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他就傻子一樣就坐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睡顏,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想要碰碰她的衝動,伸手戳了戳她的臉。
手感異常的好,小姑娘軟軟的臉涼涼的,有點像平時吃的瓊脂。他也想不清楚,那時候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俯身湊了過去。
也就是嘴唇才剛剛擦到容慎的臉頰,小姑娘就醒了,看見他這個樣子,一把將他推開,愣了幾秒鐘,就開始說那些傷人的話,先前葉翡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着,直到小姑娘忽然一頓,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斬釘截鐵地說道:「葉翡,我不想嫁給你,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
黑亮黑亮的眼睛就那麼盯着他,說出這樣將他打進萬劫不復的傷人話來,被心上人看透了心思的少年心裏的一股火也竄上來,摁着小姑娘的肩膀就朝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上親了上去。
他那時候也沒有想的太多,只是覺得她說話實在太傷人,他不想聽不想看,可是要他轉頭就走他又不甘心,這才不管不顧地吻上去。小姑娘大約沒想到他竟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完全沒有防備,被他冷不丁地一摁,竟然就跌回了矮榻上,成了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魚肉。
十幾歲的孩子知道什麼,說是吻上去還莫不如說是貼上去,等他火冒三丈地微微退開一點,低頭去看容慎,就聽見小姑娘「哇」地一聲哭開了,逮到機會一口朝他的手腕就咬下去,半分都沒有猶豫。
容慎大約是真的氣急了,下口一點兒餘地都沒留,愣是把他的手腕咬得鮮血淋漓,眼淚也含糊着粘在傷口上,使那傷口越發的疼痛。他也沒掙扎,就任容慎那麼咬着,還是後來趕來的宮人將兩人拉開,幾個人合力才將發了飈的容慎抱走。
那是五年前他最後一次見到容慎,當天夜裏,他被暴怒的父皇關在了修心殿裏一整晚。
這件事情以後,容慎就再也沒來過宮裏,他聽父皇說,每次容老太太再想帶容慎進宮,小姑娘都又哭又鬧地不肯來。
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非常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因為知道自己就要去嘉林了,那天下午他本來是想去找容慎道別的,可沒想到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那個模樣,容慎恨死了他,而他那句再會,也終於沒能說出口。
本來只是希望她不要忘記他,沒想到,最後卻是以那樣一個形式,叫她死死地記住了他。
葉翡下意識地撫上自己漂亮的薄唇。
手腕上陳年的傷疤好像又隱隱地泛起了疼,葉翡還記得那天下午的每一個細節。
「你先退下吧。」
身份尊貴的靜王殿下這樣對正在收拾東西的問荷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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