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
楊天鴻有些意外,卻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來。他不動聲色,帶着必不可少的禮儀問:「敢問高老前輩,你想怎麼賭?」
高立權滿懷豪氣地「哈哈」笑了幾聲,道:「我一向很看重像你這樣敢作敢當的人。不需要我高家人的協助,自己就敢獨創黑森山。光是這一點,我老高就很是佩服。這次進山,我們高家和你們出發的時間都差不多。也罷,我就把高家獵隊的時間延後六個時辰。咱們比比看,總共五天時間,誰能從黑森山里抓到更多的荒獸?」
楊天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思地問:「就賭這個?」
高立權認真地點點頭:「就賭這個!」
旁邊,半天沒有開口的東方嘯忍不住插進話來:「請恕晚輩直言,高老前輩您用這個來賭,未免太不地道。天下人都知道,高家捕獵術獨步無雙,您本人也是金丹期修煉高手。我這兄弟年紀輕輕,修為也不過剛剛鍊氣而已。用這種事情來賭,實在有些欺人太甚。若是高老前輩真的有興趣賭上一把,咱們還不如直接用骰子來比較一番。」
聞言,高立權頓時大笑起來:「東方小子,我老高可不是你想像中那般無恥無聊之人。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次的賭博,分為兩部分。第一,若是你們在黑森山中有所收穫,哪怕只抓到一頭二品荒獸,我老高都算是認輸。賭注就是栓在屋子後面那五頭一品成年荒獸。一分錢不要,白送給你們。」
楊天鴻和東方嘯相互看了看,彼此眼睛裏都充滿了意外和驚訝。
他們都不是傻瓜。只要是稍有腦子的人,就會明白這其實是高立權一種變相的示好。畢竟,東方世家實力強大。楊天鴻與東方嘯之間的關係很是親厚。高立權沒有出手對付楊天鴻,而是把給予好處的方式修改了一下。當然,若是想要得到,就必須按照他所說的,在黑森山中至少捉到一頭二品荒獸。
東方嘯想了想,問:「若是我們輸了呢?」
高立權的回答直截了當:「很簡單。若是你們輸了,就早早離開,再也不要踏足這黑森山,也不要再有什麼捕捉荒獸的心思。」
東方嘯不禁啞然失笑:「高老前輩果真是好算計。這是想要用我東方家之口,堵住天下人想要捕捉荒獸的心思啊!」
儘管用意被看穿,高立權卻絲毫不覺得尷尬,繼續道:「黑森山中荒獸數不勝數,然而總有些財迷心竅的人被金銀迷花了眼睛。他們覺得這裏遍地都是錢,只要彎腰伸手撿起來就是。卻不知。金銀財寶上都沾了毒水。裝進口袋的同時,也就意味着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走出這黑森山。」
他說話的口氣異常嚴肅,其中充滿了感慨語氣。東方嘯略微怔了怔,雙手合攏在胸前,恭恭敬敬對着高立權施了一禮,認真地說:「高老前輩苦心,晚輩受教了。」
對於東方嘯的態度,高立權很滿意。他的目光隨即轉向站在一旁的楊天鴻。問:「年輕人,我老高可不是故意恐嚇。你現在還沒有進山。若是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楊天鴻平靜地笑笑:「您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既然來了,就不能毫無緣由轉身離開。您的賭注我接下了。想來,老天爺應該會給我不錯的運氣。抓到一頭二品荒獸。」
……
黑森山歷來是人類活動的禁地。
這裏群山連綿,植被茂密。到處都是幾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大樹,綿密的草叢足有一人多高。層層疊疊的障礙物幾乎使眼睛徹底失去了作用。白天,你只能看到一片深綠色。夜晚,一切都變得漆黑。在這裏。想要尋找方向只能依靠太陽,還有經常出入深山老林的豐富經驗。磁鐵羅盤在這裏變成了廢鐵。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牢牢記住進山路線,恐怕走不了多遠,你就永遠迷失在這片密林之中。
迷路,只是可能遭遇的危險之一,也是所有死亡危機最輕微的一種。
肥沃的土壤,充足的水分,使植物可以不受限制瘋狂生長。到處都有可怕的小蟲子在活動。螞蟻、蚊蠅、水蛭,還有各種各樣你叫不出名字的蟲,都有着從活人和大型動物身上吸取鮮血的本事。哪怕再熱的天,你也必須穿上厚厚的衣服,袖口、褲腳、衣領這些部位扎得嚴嚴實實。那些小蟲子見縫插針的本事遠遠超乎想像。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上就會鑽進來幾條,白嫩嫩皮肉對它們充滿了難以抗拒的誘惑。它們死命齧咬,大口吮吸的同時,你會感覺到劇烈刺痛,然後是蟲體毒液隨着血水進入身體導致的短暫麻木。就像有人用極其銳利的針頭輕輕扎破皮膚,疼痛不是關鍵,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癢才最為可怕。你恨不得脫光身上衣服,雙手在傷口位置痛痛快快狠抓幾把,卻最多只能是用手指隔着衣服,把該死的蟲子活活摁死。極其難受的痛癢會伴隨着你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好幾個時辰,甚至幾天都無法消除。
蟲子們很少單獨行動,也不知道它們的爹媽生育能力為什麼如此強大,居然每次都能產下成百上千的後代。孟奇不小心踩進一個深度二十來公分的地面淺坑。抬起腳的同時,發現土坑裏密密麻麻爬滿了紅色蚯蚓。這些身體表面沾滿粘液的蟲子並非外面世界的同類,它們口部前段長有牙齒,整個身體像吸盤一樣牢牢吸在孟奇腳下。若不是鞋底經過特製,很厚,恐怕會被這些變種蚯蚓硬生生啃穿,把孟奇整隻右腳當場咬得血肉模糊。
到處都是蔓藤。灰色、黑色、綠色,甚至還有非常詭異的紅色。楊天鴻還是第一次見到。尤其是那種粗細相當於成年人胳膊,表皮顏色呈暗紅的蔓藤,他此前從未見過類似品種,於是忍不住好奇,想要走到近處仔細觀察。很幸運。旁邊一匹託運貨物的馬走快了幾步,那條蔓藤仿佛是守候在那裏,等待已經的異性巨蟒,頃刻之間開始彎曲,將整匹馬緊緊裹住,騰空而起。等到楊天鴻等人回過神來。才目瞪口呆的發現:紅色蔓藤已經縮回了數十米高的樹梢。那匹可憐的馬在樹頂被蔓藤活活撕裂,大片血肉從頭頂灑落下來,尚未落到地面,就被周圍樹枝葉片一一接住,迅速吸收。
楊天鴻選擇了與高家捕獵隊截然相反的行進路線。一條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剛剛走出二里多遠,就再也沒有了痕跡。無奈之下,楊元和楊藝只能掄起砍刀,朝着擋在前面的深草樹枝一陣亂劈。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路來。
從天明到日中,半天時間過去了,前後只走了不到五里。還好,翻過山頭,地勢變得較為開闊,由於地面多有岩石,植物數量也變得稀少。楊天鴻下令在山頭休息片刻,繼續朝着東北方向前進。
孟奇手裏有一張地圖。
這張地圖年月已久。羊皮紙上全是斑駁皺紋,不知道用什麼顏料畫成的線條很是模糊。在地圖上。可以看到一個黑點和「豫州」兩個字,然後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黑線,盡頭則是代表山脈曲線的一片黑色。在線條中部,有一個表示水井的符號。接下來的線條走向,與楊天鴻等人的行進路線完全一樣。
孟家早年經商的時候,從一個破落商人那裏得到了這幅地圖。代價不過是三百兩銀子而已。據那人所說。地圖並非他所畫,而是從一個瀕死獵人那裏得到。至於其中又有什麼故事陰謀,就不為旁人得知。
羊皮紙地圖上的黑色粗線一直沿着東北方向延伸。按照上面所畫的標示,位於前方十多里地,有一個面積很大的湖泊。那裏水草豐美。乃是捕捉荒獸的絕佳位置。
地圖標註的方位非常準確。走下山頭,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湖面上晃動反射的光線。一片白茫茫,空氣中也充滿了潮濕水汽。
楊天鴻下令在距離湖水不遠的一處高地搭建營地。孟家隨從都是精明強幹的壯漢,各種工具也帶了很多。一時間伐木鑿石,很快在高地周圍紮下尖樁,依託地形構成基本防禦。相比之下,營地里的帳篷顯得簡陋了許多。但沒人對此表示計較。畢竟,住的地方雖然不太舒服,生命安全卻有了保障。
從馬背上卸下六具重型軍用弩機的所有零件。這種弩機射程高達三百米,組裝起來很是方便,可以發射無比鋒利的精鋼箭頭,是用作防禦的絕佳利器。
乾坤袋不僅是在修煉世界通用,世俗之人只要有足夠的銀兩,加上機緣巧合,往往也能得到。這種東西的限制程度不比丹藥,孟家密庫里就有幾隻。孟奇隨身帶了一個,只是容量沒有楊天鴻從歸元宗師門得到的那麼大。不過,用來裝運上百人半個月所需的清水食物,倒也勉強夠了。
動物都怕火。營地里篝火剛剛升起,周圍草叢裏就迅速逃開十幾隻野兔之類的小動物。護衛們哪裏會放過這種機會,紛紛張弓搭箭,把目標逐一射翻,然後喜笑顏開剝皮清膛。雖說革囊里的清水有限,倒也不介意在這種時候浪費少許沖洗污血,然後抹上各種調料,架在旺火上烘烤,空氣中隨即瀰漫開一股很香的氣味。
楊元帶人在營地周圍灑下大把雄黃粉。這東西在防止蛇類生物方面有奇效。千百年來,想要發財,卻把性命留在黑森山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些僥倖保住性命逃出去的生還者,用自己血淋淋的經歷告誡後人,也綜合變成了想要涉足其中者的另類經驗。
在這裏,最可怕的東西其實不是荒獸,而是蚊蟲。
艾草是整個商隊最為重要的物資。即便是休息的時候,也需要安排人手不間斷的燃燒艾草。濃烈的煙霧把吸血蚊蟲遠遠驅趕,燒盡的草灰灑在地面上,就是一條天然的無形防線。否則,那些小蟲子不僅僅只是趴在身上叮咬吸血這麼簡單。它們其中有些種類非常瘋狂,一旦咬住獵物,就會強行鑽進身體。沿着血管一直游到心臟或者脖頸位置。那裏血液豐富,溫度適宜。很多在黑森山里被吸血蟲鑽入體內的人往往覺得不以為意,離開,返回俗世之後,隔了一段時間,吸血蟲會在感染者體內產卵。大肆繁衍。楚國境內進曾經發生過很多類似的慘劇————有人在家中獨坐,有人走在路上,毫無預兆,忽然之間腦袋就從肩膀上掉落下來。旁邊人急忙上前查看,驚駭地發現,死者脖頸位置的斷裂傷口,密密麻麻遍佈着女子髮簪粗細的紅色小蟲,數量多達上百,就像夏天茅廁里密集攢動的蛆。
太陽漸漸墜落在山脈另外一邊。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楊天鴻站在高大堅硬的山石上,默默注視着遠處的湖水。
隨從們趁着白天砍了很多木柴,足夠一整夜的燃燒耗用。那些此前從黑森山里活着離開的人一再告誡:無論任何時候,千萬不能讓篝火熄滅。尤其是在夜間,火堆一旦熄滅,相當於所有人集體自殺。
築基修士的五感遠遠超過常人。楊天鴻看見:東面的湖岸上,出現了一個尤為龐大,體量高度超過十米以上的巨型生物。黑乎乎的。無法看清楚它的具體模樣,只覺得那是一座會活動的山。正朝着湖水方向緩緩移動。
黑森山裏的大小動物都要喝水。尤其是在夜間,很多荒獸都會在湖邊徘徊。一是為了解渴,而是方便捕獵。
那是一頭鋼鬃硬甲豬。按照《真靈異錄》上的分類,屬於中等實力的三品荒獸。
所有荒獸都會進化。鋼鬃硬甲豬也不例外。這種荒獸生下來的時候只是一品,名字叫做鐵皮野豬。長至成年,表皮會變得越發厚硬。如同鋼鐵。背部鬃毛鋒利如鋼箭,在地上打個翻滾,就能活活刺死來不及躲避的其它動物。鋼鬃硬甲豬的可怕之處不僅僅只是厚皮利鬃,而是它無比強大,甚至可以說是恐怖的繁殖能力。
豬這種生物很是奇特。它的食譜和人類差不多。幾乎什麼都能吃。就算是一堆垃圾,鋼鬃硬甲豬也會當做營養品一口不剩全部吞下。公豬似乎無論任何時候都會發情,交配也從來不分時間地點。母豬似乎也非常享受其中樂趣,總是隨着公豬聳動幸福的直哼哼……如此一來的結果,就是每年母豬都要生下一大窩豬崽。然後長大,然後拼命地吃,再然後就是拼命的生。
注視着黑夜中已經走近湖邊的鋼鬃硬甲豬,楊天鴻微微笑了起來。他運起異能,縱身跳到了附近一顆尤為高大的冷松木頂端,踩着穩健牢固的樹枝,目光跟隨着肥胖豬身後面的那片黑暗。
老天很公平。它從來不會讓某種生物在這個世界上肆無忌憚的繁衍。鋼鬃硬甲豬雖然強大,卻是很多高品級荒獸眼中的最佳美食。
黑夜中,亮起了一片綠瑩瑩的幽幽冷光。
不同於太陽光線,這種綠光沒有溫度。它們成群結隊,在黑暗深處結伴而行。正在低頭喝水的鋼鬃硬甲豬顯然是察覺了什麼,急速轉身,粗硬的豬鼻中打着噴響,口中發出帶有威脅意味的低吼。在那些幽暗綠光的發射下,楊天鴻看到了一對尺寸長達兩米,朝着正前方彎曲,如同刀劍般鋒利的巨大獠牙。
對面是一群鬣狗。
那不是普通的鬣狗,而是二品荒獸灰爪鬣狗。
它們的數量多達數百隻。青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成群結隊,層層疊疊。鋼鬃硬甲豬雖然體型超過單只灰爪鬣狗上百倍,卻被對手如此龐大的數量徹底壓制。背後就是湖水,可憐的肥豬根本無路可逃,鬣狗們已經圍攏過來,以鋼鬃硬甲豬為核心,形成一個半圓,將它牢牢困在其中。
隔着很遠的距離,楊天鴻仍然可以聽到夜風傳過來的嘶吼咆哮。
那是灰爪鬣狗無比得意的狂笑之歌。這頭鋼鬃硬甲豬體型龐大,可以讓狗群的所有成員飽飽吃上一頓。平時,這樣的機會可不多。鋼鬃硬甲豬皮膚下面有厚厚一層脂肪,肥美而油膩,又香又滑,是鬣狗最喜歡的食物。
站在前面的幾頭鬣狗首先發動了攻擊。它們在黑夜中劃出幾條帶有綠光的淡淡弧線,高高躍起,準確落到了鋼鬃硬甲豬的背上。兩頭灰爪鬣狗當場被堅硬的豬鬃活活戳死,另外幾頭避開了豬鬃分佈點,它們用銳利的爪子牢牢鈎住豬皮,張開滿是獠牙的嘴,朝着堅硬厚重的豬皮瘋狂啃咬。
硬甲豬並非浪得虛名。楊天鴻看得清清楚楚:狗牙與豬皮碰撞的瞬間,迸發出一片刺眼的火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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