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楊遂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慘重代價。整整五千戰兵的部隊被殺了個屍橫遍野,潰軍逃回沅縣的時候,只剩下一千人不到的數量。
慘敗,從未有過的慘敗。
幽州大捷後,楊天鴻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歷州。他倒是很想返回京城,儘快與小荷完婚。然而,京城裏的居民如今已是變得詭異起來。倒不是說順明帝信不過楊天鴻,而是他這次立下的功勞實在太大。順明帝原本以為楊天鴻最多也就是在幽州依靠堅固城防,對戎狄打上一場依城而守的防禦戰,卻沒想到楊天鴻竟然一口氣殲滅了白羊部族整整十六萬大軍……現在的情況,對於楊天鴻來說有些不利。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功高震主」四個字對於上位者來說很是忌諱。前思後想,楊天鴻決定暫不回京,放出南面安州有越人入寇的消息,用以搪塞順明帝召回的聖旨。同時,在歷州留下一干忠心耿耿的悍勇家將執掌大權,自己則帶領一萬精騎南下,返回安州。
那裏畢竟是自己最為穩固的後勤基地,也是一切的根源所在。
在楊遂潰敗的時候,楊天鴻已經帶領大軍來到了沅縣。得到前方斥候的回報,楊天鴻勃然大怒,狠狠發了一頓脾氣後,親率六千麾下精銳出了縣城,在半路上攔下了楊遂的潰軍。
兩支部隊在距離那座糧倉大約五里左右的位置相遇,衣甲殘破的楊遂見到自家公爺,立刻跪下請罪。
騎跨在戰馬上的楊天鴻看着眼前丟盔棄甲的殘軍,再看看跪在地上顯得非常羞愧的楊遂,還沒來及時說話,又有斥候來報,說是前方有一支兩百多人的潰軍正在奔逃而來。
渾身是血的楊遂跪在地上低着頭囁嚅:「那是,那是卑職派去偷襲後山的行軍司馬本部。」
楊天鴻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心裏卻充滿了憤怒。他狠狠咬了咬牙,可是現在明顯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他深深吸了口氣,了解了一下戰事的經過,又問:「你們潰敗的時候守軍有追下來嗎?」
雖然敗得十分慘,回想起來很羞愧,也很痛苦,不過楊遂還是回想了一下,恭敬地認真說道:「敵軍的反衝鋒一直追殺了兩里左右。想必,現在正在打掃戰場。」
聽到這裏,楊天鴻緊抿的嘴角頓時鬆開,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環視着身邊的軍官們:「既然如此,那麼我軍必勝!」
沒有多餘的廢話,楊天鴻命楊遂在原地休整本部潰軍。先是匯合潰退下來的行軍司馬等人,又仔細詢問了一下戰事的經過。
得知是行軍司馬提議從後山偷襲,可惜的是中了埋伏的時候,楊天鴻倒是認真的看了一下模樣雖然狼狽,卻沒有慌了心神的那位行軍司馬,說道:「本公再給你一千人馬,這一次,你還是和上次一樣,帶領大軍迂迴到後山伺機偷襲。」
停頓了一下,楊天鴻又道:「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行軍司馬有些疲憊,精神狀態卻很不錯。他立刻站直身子,大聲回答:「卑職是安州人氏,姓王,名毅。」
「王毅……好名字。」
楊天鴻眼睛裏全是鼓勵之意:「怎麼樣,剛剛被越人蠻夷大敗了一次,還有沒有信心完成本公交託的任務?」
王毅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主將楊遂的身影,他看見楊天鴻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滿是鼓勵。當下他挺直腰杆,行禮大聲應道:「卑職必定殺光那些越人蠻夷,為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
數千名楚軍繼續朝那座山嶺進發時,路上遭遇打了勝仗正在大聲歡呼的數千名越人守軍。這些越族守軍做夢也沒想到剛剛吃了敗仗的楚軍竟然會去而復返。可能是因為打了一次勝仗,因而有些看低楚軍的戰鬥力,又覺得己方足足有五千多人,應該可以再次打敗又來侵犯的楚軍,越族蠻夷竟是什麼也不管不顧,口中喊叫着誰也聽不懂的號子,就這樣亂糟糟地發動了衝鋒。
楊天鴻之所以選擇繼續攻擊,只能說是一個嘗試。他並非是不知兵之人,也明白驕兵必敗的道理。現在,看見數千名越人蠻夷看到己方非但沒有退回山嶺的有利地形,反而主動發動衝鋒,楊天鴻立刻意識到,敵軍因為剛剛獲得一次大勝顯得大意了。
機會,這就是機會!
沒有任何廢話,在數千敵軍發動衝鋒時,楊天鴻果斷下令,也親自吹響了楚軍出擊的嚎叫。
「嗚嗚嗚——」的號角聲中,等待許久的三千名刀盾兵手持着鋼刀,率先踏進了戰場。火銃還在繼續研發當中,因為安州南方地形複雜,多為熱帶雨林,在近身格鬥的情況下,長槍之類的兵器遠遠沒有刀盾好用。何況,安州出產的兵器質量天下無雙,重量也極為輕便,越族蠻夷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全身覆蓋在鐵甲之下的軍隊。那真正是渾身上下都是鐵,就連頭部也被厚厚的鐵盔罩住,臉上還有能夠自由伸縮的護甲。光是看看對方身上那幾個勉強能夠算是破綻要害的小孔,就讓人覺得這根本就是無法下嘴的鐵烏龜。不過,越人蠻夷倒也麼有因此而產生恐懼。之前的勝利,讓他們在戰場上得到了不少楚軍的金屬兵器,正處於信心暴漲的心態。在這種心態下與楊天鴻麾下精銳刀盾並猛然撞到了一塊,詭異的發現手中利器竟是無法破開那些鋼鐵鎧甲的防禦。錯愕之時,越人蠻夷發現,迎面之上,已經被刀盾兵手中的鋒利兵器狠狠砍了下來。
安州附近到處都是河流,利用水流產生動能的機械遠遠超過人力極限。玄火軍配備的鋼甲都是統一型號,都是由機械一次性衝壓而成,根本不是這個時代常規方法用錘子在鐵氈上一下一下打造完成。這種鋼甲質地堅硬,強度遠遠超過這個時代,被利刃砍下去或者刺下去的時候,堅硬的鐵甲表面會將兵刃滑開。不過,想要造成有效傷害的話,沉重的鈍器要比利刃有效的多。當然,鐵甲的弱點也十分的凸出,那就是過於沉重。只不過,這種沉重也是相對的。比起楚國以及其它國家的軍隊配置,安州鋼甲的重量最多也只有二分之一,甚至還要更輕。
此前,楊遂領兵之所以大敗,也是因為沒有配備鋼甲的緣故。沅縣這邊乃是新設的縣城楊遂麾下軍隊也不是玄火軍正規軍,而是徵召而來的新兵。鋼甲雖然性能優秀,可是安州作坊的生產率一直上不去,也沒有足夠的鋼材為原料。因此,楊遂所部的防護能力一直不是很強。
現在,顯然是沒有機會讓越人蠻夷守軍更換兵器。他們手中的兵器大多是鋼刀長矛,越人也向來沒有使用斧頭之類重型兵器的習慣。衝撞之下,僅僅只是三千名刀盾兵,就完全壓制住了多達五千左右的對手。
這根本不是戰鬥,活脫脫就是一場屠殺。無論越人蠻夷如何拼命,卻發現自己手中的兵器根本無法對楚軍造成傷害。鋼刀砍在鋼甲上面只能留下一個印子,要不就是乾脆從鋼甲光滑的表面滑開。反倒是對手異常兇猛,與之前遇到的楚軍完全不同。他們簡直就是一群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殺神,打法兇狠而殘忍,地面上很快就堆滿了無數人頭和人類斷肢,而這些突然出現的楚軍士兵也很是兇殘,不少人揮舞着鋼刀從越人身體的肩膀部位狠狠劈開,挖出心臟直接塞進嘴裏大口咀嚼。這種兇狠可怕的打法,讓一貫野蠻的越人都覺得頭皮發麻。就在很多越人產生了恐懼的時候,「嗚嗚——嗚——」的號角再次被吹響,越人蠻夷忽然發現,四周又衝上來好多身穿皮甲,手持小圓盾和短劍的楚軍。敵人數量明顯佔據了優勢,就在越人猶豫要不要掉頭逃跑的時候,一陣「嗚嗚嗚——」的號角又是再次被吹響。這一次,他們看見了數量更多的刀盾兵,以及陣列完整的弓箭手。
楊天鴻的後繼部隊到了。足足一萬玄火軍精銳,當即對越人蠻夷構成了壓倒性的威脅。霎時間,對面的越人蠻夷完全沒有了猶豫,心裏只剩下「快逃」的想法。
看見只是一個接觸,越人敵軍就立刻潰敗的時候,楊天鴻不由得「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出發前的想法,是越人守軍勝了一次必然會變得鬆懈下來。那麼守勢必然是不完全的。原本想要着嘗試再攻一下,就算是不能得手,最多也就退軍。沒想到在半路上會遭遇正在打掃戰場顯得極度興奮的數千越人蠻夷。這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心想着「只要殲滅這股敵軍就能削弱山嶺守軍的數量。」,正好發令形成合圍之勢敵軍倒是崩潰了。
有很多戰術可以一再的複製,比如掩殺戰術!
除了王毅的部隊去進行迂迴,楊天鴻親率的一萬名玄火軍精銳也一路追殺越人潰軍,很快來到了山嶺的腳下,自然是會利用敵方的潰軍向山上逃而尾隨。
這裏的越人守將名叫阮陳額余。據說,此人乃至是上古時代漢國剛剛分裂時候,佔據南方越王勾踐的後裔。正是他負責守衛這座名叫武嶺小山的糧倉。他成功打退楚軍的進犯後,確實沒想到楚人軍隊居然還會殺回來,等待派出去追擊的己方部隊崩潰回來,想要重新組織防禦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對於阮陳額余的祖先究竟是誰,有着多麼顯赫的名聲,楊天鴻絲毫沒有興趣。此時此刻,他睜大雙眼,死死盯着半山腰上發生的戰鬥。看見上面的敵軍竟然不顧兩軍混在一起,不管不顧就從山頭上推下滾石,那粗大的堅硬石塊碾着人一路滾落下來,頃刻之間大地就變成一塊血紅色,他的面孔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
這裏的地形果然是易守難攻。難怪就連楊遂這種家將也沖不進去。
楊天鴻完全可以一個人憑藉實力衝上去,釋放飛劍把所有越人殺得乾乾淨淨。然而,這種行為就會觸犯天地規則,屬於利用修為干涉了俗世之間的人類戰爭。儘管楊天鴻手下有大量歸元宗修士效力,卻也只是局限於後勤援助方面。若是要求這些修士使用武力直接參與戰爭,那麼根本沒人會聽從楊天鴻的命令。
「這個地方果然是地形險惡。上面的守將也夠狠。不過,就算如此,他也無法改變什麼了。」
楊天鴻眼見衝上去的部隊還沒殺進敵寨,半山腰已經廝殺聲一片,已經想到是王毅帶領部隊成功從後山殺了上去了。他立刻召喚身邊的親衛過來,連聲吩咐道:「傳令下去,讓上面的將士注意提防敵軍狗急跳牆放火燒糧。」
幾乎是話聲剛落,半山腰的糧倉果然升起數道煙柱。那是越人守將阮陳額余眼見已經無法守住糧倉,真的狠心放火燒糧了!
楊天鴻不知道上面會有多少糧食,可是看這糧倉的規模,絕對不會比沅縣城裏面的小。看見有煙柱升起,他也顧不得危險了,當即跳下紫眼雷豹,帶領麾下精銳朝着山上狂沖。
只要暫時封閉了個人修為,修士就能參與戰鬥。不過,這種事情沒幾個修士願意。那與自殺沒什麼區別。
楊遂看見楊天鴻親身往上沖的時候,頓時嚇了一跳,他太清楚自家公爺的性子了,雖說沒人能夠傷到公爺,可是上位者領兵涉險終究還是兵家大忌。楊遂趕緊領着五百甲士追了上去,一路將楊天鴻保護着來到半山腰。
糧寨內的情勢比較混亂,雙方人馬混成一團互相廝殺着,不過從局面來看,越人守軍已經呈現出明顯的敗勢。只有三千左右的越族蠻夷還算穩定,在守將阮陳額余的呼喝聲中極力抵抗,其餘基本上已經被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數塊,正在被兇狠異常的楚軍屠戮。
阮陳額余臉上的表情很是苦澀,身上也濺滿了血。他覺得自己還是大意了,竟然沒有在獲勝之後馬上組織新的防禦。派出追擊部隊的行為更是讓他懊惱,雖然已經狠下心,扔下大量滾木擂石,連通自己的部隊都亂砸,可是少了近一半人手和全盛時期的一萬守軍發揮出來的防禦力,終究是不一樣的。阮陳額余已經做出很多合理的安排,可惜的是無論怎麼奮力抵抗,終究還是被楚軍殺了上來。
時間很倉促,前後變化也讓人措手不及。儘管阮陳額余已經下了命令,越人守軍放火燒糧的舉動有些匆忙,他們只來得及點燃四五座糧倉就被衝進寨子楚軍士兵擠壓收縮。話又說回來,點燃這幾座糧倉倒也夠了,半山的風勢很大,糧倉內又都是易燃物品,只要少許的時間火勢就會變大。
上了半山的楊天鴻看到只有少數糧倉被點燃,心裏頓時鬆了口氣。他可不會傻傻地讓人找水來撲火,而是先指揮部隊將殘存的守軍生存空間擠壓得更小,才讓空閒出來的部隊直接移開着火糧倉附近的所有東西,然後又讓人提來水源將火源附近的糧倉全部弄濕。同時,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就是下令隨軍的歸元宗修士們儘快釋放出水系法術,在區域範圍內形成降雨,或者急劇降低溫度,凝固空氣,使之不再流動,自然也就沒了擴大火勢的風力。
只要戰鬥終止,修士也就有出手的可能。這個世界的天地規則就是如此嚴格。可是其中可鑽的空子也很多。比如現在,如果楊天鴻單純依靠人力滅火,恐怕根本沒有什麼效果,整個山寨里所有存糧都會被全部燒光。可是有修士在場就不一樣了。無論如何,這些糧倉都能夠保存下來,也成為了沅縣守軍最為需要的戰略物資。
十幾名歸元宗修士立刻踩着飛劍漂浮在空中,迅速結為水系陣法。地面上的玄火軍軍官們連忙帶領各自的部隊紛紛讓開,給修士們留出足夠的空間。隨着空中落下雨水,可能被引燃的區域又變得濕潤,火勢總算是被控制了下來。
越人守將阮陳額余不是沒有看見身影非常顯眼的楊天鴻。那個楚人身材高大,身上的甲冑服裝很是顯眼,光是想想就明白那一定是楚人的統兵大將。早在看見不斷發令楊天鴻的時候,阮陳額余就領着部下試圖衝殺過去,想要一舉挽回敗局,可惜的是,阮陳額余還是無法突破楚軍的圍堵,反倒是由於沖了幾次沒有成功,又損失不少自己這邊的人手。
那些被分割開的越人蠻夷守軍不是投降就是已經戰死,被擠壓得空間越來越小,根本退無可退。整個山寨里的越人守軍數量已經少於兩千人,再這樣打下去,也就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裏,阮陳額余自己也知道敗勢已經無法避免,他嘆息着,搖頭一聲大呼:「楚軍主將可敢上前搭話?」
這個時候,楊遂也整頓好敗軍,總算是跟了上來。說實話,他整頓敗軍來到山腰下,看見己方部隊已經成功殺進去的時候,感覺到很意外,一種強烈的羞恥感也湧上了心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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