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常勝公公從營帳中翻身起床,頓時感覺頭痛欲裂,昨天晚上周處機帶着酒來找他,兩人一時多喝了幾碗,竟然醉倒過去。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也不是他貪杯放鬆了警惕,前日送往陳國的貢銀已經交接給了陳國兵馬,這是他親眼在城牆上看到的。既然已交接完成,腦子裏繃着的那股弦多少也能松一松。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沒有跟林祈年干兩碗,這傢伙這兩天跑哪兒去了,也不知道神神秘秘在鼓搗什麼事情。
他隱隱感覺到昨晚上的酒有問題,要不然怎麼到現在還頭疼。
卞公公整理好衣裝走出帳外,刺眼的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連忙抬起手掌擋住雙眼,暗自嘀咕:「昨晚是睡了多久,這都快晌午了。」
恰好此時,一名策玄衛也走出帳外,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猛一看到卞常勝,目光躲閃,心虛得便要往帳中退去。
「站住!」卞常勝厲聲喊住。
親兵只好垂着頭來到他跟前,低頭拜倒:「公公。」
「你現在才起床?他們呢?是不是還在裏面睡覺!」卞公公氣急敗壞:「好啊,你們一個個,活得比我這個監軍還要舒坦!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
「公公恕罪,我們昨天晚上多喝了一點兒酒,所以……」
「你們也被灌了酒?」卞常勝心驚,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他背負着手走進旁邊策玄衛親兵的軍帳,剛掀開簾幕就嗅到了一股甜腥的氣息,軍漢們光着膀子在草鋪上橫七豎八,塵土和臭味讓有潔癖的卞公公深感厭惡,咳嗽了兩聲揮揮手退了出去。
「莫劍客呢?莫劍客總不該會喝醉了吧?」
卞公公隨即笑道:「他怎麼會跟你們一樣,莫劍客可是高手。」
親兵暗自冷笑了一聲,心說你的這位莫劍客,說話像個高手,做事可不像高手。
有誰見過高手為了佔便宜,跟着他們去逛青樓,完事兒後一分錢不出的。他們染病,高手也染病,他們喝醉,高手兄同樣喝醉。
他踮起腳尖,給卞常勝指點高手的位置:「公公,你看看,莫劍客在那兒躺着呢。」
卞常勝又掀開門帘,順着親兵的指點望進去,只見帳篷的最裏面,莫劍客身上背着長劍,趴伏在一個睡倒的親兵身上,兩人所表現的姿態,十分辣眼睛。
卞公公慌忙退了出去,黑着臉繼續訓斥親兵:「瞧你們幹的這是什麼事兒!這九曲關附近村莊,還有安曲縣的勾欄里,哪兒沒有雌的!非要搞……」
卞常勝喪氣地揮下長袖,背負雙手離開這個污濁之地。
親兵猛地醒悟過來,卞公公好像是誤會什麼了,他也沒追上去解釋,反正誤會又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卞公公伸着懶腰走上城牆,正準備來個登高遠眺,突然看見林祈年帶兵站在城門口,正在送四人出城,這幾人身上的披甲袍盔,都是陳軍制式。
「陳國人!」
「林祈年私通陳人,總算是讓我給抓到把柄了!」
卞公公的臉上露出了陰刻的笑容:「怪不得周處機昨晚要把咱灌醉,原來是要里通賣國?且待我上前去試他一試,如果他刻意隱瞞,那私通敵國的罪就跑不了!」
卞常勝眯眼瞪舌醞釀的一下表情,裝出一副宿醉剛剛醒來頭痛欲裂的樣子,連腳步都有幾分踉蹌,宛若風臨野渡舟楫自橫,暈船絕倒。
「祈年兄,嘿嘿。」他稍微喘了兩口底氣,走到林祈年身邊:「昨天晚上我與你麾下周將軍痛飲了三大碗,左右都等不到你出現。」
林祈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當然看不見我,昨晚我出去辦事了。」
「前天也沒有見你。」
「前天也去辦事了。」
卞常勝略過此節,揉着額頭暈暈乎乎朝他靠來,林祈年冷覷了一眼,不動聲色往前踏出半步,卞太監靠了個空,只好依靠一根拴馬樁,半眯着眼說道:「將軍剛剛是在這裏送人嗎?咱家剛睡醒,眼睛痛得很,根本睜不開。」
林祈年看了他一眼,抬頭淡然說道:「我送的是陳國嚴州大營驍騎將軍,高中和。」
「原來是客商,我還以為是……「
「高中和??」
卞常勝險些驚叫出聲,湊到林祈年身邊低聲說道:「此人與我大周是死敵,將軍與他結交,不怕被人詬病麼?」
林祈年露出笑容,看了他一眼:「只要卞公公不去告我的狀,就不會有人詬病。」
「看你說的是什麼話,你我二人親如兄弟,咱家怎麼會去告你?咱家只是提醒你一下,這軍營中什麼人都有吶。」
卞常勝神色如常,只是臉上的笑容微微變得發澀。
「我跟你開玩笑的。」林祈年摟住了他的肩膀,低聲在他耳邊說出一個驚人的爆炸性消息:「他們把咱們進貢的銀子給丟了。」
「什麼!什麼時候!」卞公公被這消息炸了一驚,他首先想到的是,陳國人會不會因此而發怒,遷怒於大周,陳國人會不會把帳算到大周頭上,再討要一份兒貢品。
「就在前天晚上,護送隊伍全軍覆沒,就連被選出來的秀女,還有我大周的使者也無一倖免。」
卞常勝急的捶胸頓足:「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現在才知道!不行,我得趕緊給乾爹寫封信。」
林祈年好整以暇,淡定地笑道:「卞公公不必緊張,貢銀丟失是陳國人自己的過失,跟我們沒關係。」
卞公公急切地辯駁:「陳國人凶蠻霸道,萬一他們非要認定,劫貢銀的事情是咱們幹的,不就……」
他突然半醒半悟,又好似恍惚地指着林祈年問:「劫貢銀的事兒不是你乾的吧?」
「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林祈年拍了拍褲腿,攤開手說道。
他扭頭看着卞常勝被迷惑扭曲的臉:「咋?你不相信?」
林祈年伸開手指頭跟他掰扯:
「你看啊,我剛把九曲關奪回來,關防多處受損,還沒有修復好。將士們的裝備也弱,這個時候我貿然挑釁陳軍,去劫什麼貢銀,這不等於是火中取栗麼?再有一個,運送隊伍中不僅有陳兵,也有我周國御林衛,朝廷的使節,還有二十位嬌滴滴的美人,我怎麼會殘忍地剝奪他們的生命呢?」
卞常勝自以為精明地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可是陳國人不怎麼想啊!」
「他們當然不會這麼想。」林祈年攬着他的肩膀指向城關外,聲音恣意瀟灑:「今天早上,陳國大軍數萬鐵甲在城下意圖攻城!我在城牆上以三寸不爛之舌斥退了他們,但陳國大將高中和不肯善罷甘休,非要帶兵進關搜查。」
「本將軍寸步不讓,提出條件,陳國大軍退後到三里之外,只准高中和帶三人入城,他們不得攜帶任何兵刃。」
林祈年指着城門,笑聲也更輕柔暢快:「這不,高中和帶人在城關中四處遊逛,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空着手被我給送了出去。」
「啥?」卞常勝實在是想不到,自己一醉睡過去,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驚心動魄堪稱驚險。
「你的意思是說,陳軍不會來找麻煩了?」
「會不會來找麻煩我不敢保證,但他們絕對不會打着丟失貢銀的旗號來對付我們。」
卞常勝唏噓不已,但他不知該如何動筆,如何向乾爹匯報這邊發生的所有事情,畢竟他所知的信息都來自林祈年的一面之詞。
林祈年好像心有所感,繼續拍着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要向太師匯報此事,我正好也要回信匯報,我們兩個口徑一致。就寫陳國大軍壓境,欲借劫銀一事興兵責問,你我二人站在城牆上,執言強辯,共同退敵。後又共同參與了迎接敵將進城查驗,如今強敵已退,邊境安和。」
卞常勝的臉皮還沒有林祈年想像的那麼厚,他微顯窘澀地試探着問:「這樣寫,真的沒什麼問題嗎?咱可沒幫上你什麼忙。」
你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問,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和幫助。
他自認為不能這麼說,拍着卞常勝的肩膀笑道:「剛才你都說了,我們二人親如兄弟,這種往臉上貼金增光添彩的事情,怎麼可能一人獨佔,你放心去寫。」
卞常勝心下稍微安頓,林祈年用意不錯,就是說得太直白。此刻他的肚子裏小心思不斷,連拱手都帶了幾分虛情假意:
「反正現在你我二人無事,我們一同到城樓上議事廳寫了如何?」
林祈年暗中好笑,此人果然膽怯多疑,親口承諾都不能當真,非要親眼看見不可?
……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正廳中,林祈年抬手用火摺子挨個兒將銅柱上油燈點燃,索性對卞常勝說道:「祈年是個粗人,沒怎麼寫過字,不堪入目。不然你能者多勞,把我那一份兒,也替我寫了吧。」
「這可使不得!」卞常勝連連擺手:「咱的字跡乾爹能認出來,不可代勞。」
「但是嘛。」常勝心思又動,轉折說:「咱家可以起草一份兒,你照着謄寫下來。」
「好。」林祈年答應得非常痛快,讓卞常勝十分舒服。
這樣的話,兩人之間的書信口徑能保持一致,乾爹便不能發現自己的失職,也許還有口頭獎賞,當然,他所希望的最大獎賞,是能夠調離這個鬼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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