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生病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從鼻涕的顏色分析,這是凍出來的感冒。
一場颱風襲擊沿海地區,南方氣溫驟降,寒流來得猝不及防。
顧遠只有以前的老衣服,全是夏季新款,沒有禦寒的衣物,所以他早晨去了商場,挑了保暖衛衣。
拎着一大包新衣服,顧遠走進細柳街。
受天氣影響,細柳街的行人少了很多,腳步聲很是清晰,青石路兩旁坐着無所事事的小工和老闆。
花店門口,蘇招娣蹲着修剪花草。
「早。」顧遠走過去打個招呼。
聽到熟悉而總帶來欣喜的聲音,蘇招娣沒有像往常那樣笑着打招呼,頭微微向下埋,低低的應了一聲。
顧遠停住腳步,疑惑地看着蘇招娣:「你今天怎麼了?」
蘇招娣乾笑一聲,低聲道:「可能感冒了,不太舒服。」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顧遠注意到店裏比平常空曠,少了很多鮮艷的顏色,「最近寒流到了江城,我也感冒了…你店裏怎麼沒進貨?」
蘇招娣微微抬頭,但沒有讓顧遠看到她的眼睛。
「那個…回收貨款呢。」
蘇招娣今天的反應跟平常不同,處處透着古怪。
顧遠蹲下來,看向蘇招娣:「怎麼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蘇招娣的悲傷翻湧到心頭,忍不住看向顧遠。
她雙眼紅腫,眼中血絲密佈,極為憔悴。
「因為你弟弟?」顧遠輕聲問道。
蘇招娣慘笑的咧咧嘴,淚水儼然要流淌出來。
空氣中的寒意陡然加重,刺得人手腳冰涼。
顧遠隱約猜到了背後的原因,沉默住了,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安慰她。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言語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顧遠輕輕吸了一口涼氣,正要說些什麼,蘇招娣伸手抱住了他。
蘇招娣俯在他的肩頭,低聲抽涕,心裏的委屈都在這一刻流瀉出來。
過了一會兒,蘇招娣鬆開顧遠,抹了抹眼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遠道:「咱倆先站起來吧。」
蹲了這麼久,顧遠的大腿面泛着酸麻。
蘇招娣紅着臉扶着顧遠起來。
「你穿這身顯年輕。」她打量着顧遠的新衣服。
「商場裏只有這幾件,營業員幫我挑的。」
「最近冷,你多穿點。」
「嗯。」
兩人閒聊了幾句,忽然沒有了聲息。
顧遠說道:「你…」
「這是肯尼亞的玫瑰,我在別人花店看到的,覺得挺好看的就買了下來。」蘇招娣打斷了顧遠的話,遞給他一束橘黃色的玫瑰。
「很香。」顧遠輕嗅了一下,抬頭想要繼續問清楚,忽然看到了蘇招娣的眼神。
哀求、痛苦、惋惜...很複雜,也很清晰。
兩人目光混雜在一起,定定的注視了幾秒。
所有的痛苦都藏在皮膚下,嘴角帶着清涼的甜意,眼眸清明,映着一道人影,蘇招娣笑得像山谷里爛漫的黃花。
她捋了捋額頭碎發,向顧遠擺了擺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柔聲道。
「再見。」
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話,想過把一切告訴顧遠,想過和顧遠坦白心跡,想過很多很多...最後,千言萬語都凝結為一句話。
再見。
……
橋間茶館。
熊家飛剛拍完一場戲,坐在門口喝茶。看到顧遠走進來,招呼道:「小顧,試試我泡的虎丘。柔柔說你喜歡喝茶,我特意帶給你嘗嘗。」
前人有言:「虎丘晚出穀雨候,百草斗品皆為輕。」
虎丘茶號稱天下第一茶。品高且量少,明代曾列為貢茶。盛名之下,招來橫禍。
產量供不應求,虎丘寺已無茶可獻,致使寺院主持慘遭高官毒打,主持羞辱悲憤交加,便命寺僧一夜之間將茶樹盡數毀掉,以絕旁人念想。所以地球上的虎丘茶已經絕跡了。
顧遠聽到虎丘的名號,先是一愣,然後一驚,端起茶杯品了品。
甘甜的水線順着喉嚨游入胃部,心神皆清。
顧遠嘆道:「難怪有人說虎丘之茶,名甲天下。」
熊家飛說道:「現在只有一些老茶樹了,要不是朋友送我一斤,我也搞不到呢。」
顧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放心吧,這是給你的。」熊家飛笑了一聲,拍了拍桌上的黃紙茶包。
這動作有點像電視劇里利誘良民的太君,熊家飛的笑容中隱隱透着詭詐。
顧遠猶豫道:「熊叔還有別的事情?」
熊家飛微微一愣,大笑幾聲,說道:「果然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來,坐下慢慢說。」
顧遠:「……」
他忽然發現熊柔柔腦子不靈光的源頭了。
熊家飛浮誇的演技,再加上茶館的古樸環境,一股上世紀諜戰氣息撲面而來。
顧遠坐了下來,低聲道:「熊叔你儘管直說,能力範圍內我儘量辦。」
熊家飛瞥一眼遠處的劇組,掩嘴低聲道:「你能不能給熊柔柔的戲份加幾句台詞?」
熊柔柔的戲份?
這兩個名詞連在一起,顧遠摸不着頭腦,疑惑道:「熊柔柔也要出演?」
熊家飛笑着搓了搓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手裏有資源自然先便宜親生女兒。
顧遠道:「小事。我加幾句就行了…但是熊柔柔出演哪個角色呢?」
熊家飛道:「王利發的女兒,王小花。」
「這個…」顧遠露出為難之色,若是別的角色還好說,王小花只是一個普通的劇情人物,統共沒幾句話,能加些什麼情節呢?
「熊叔,這樣吧。拍戲的時候你臨場發揮,隨便加些簡單的情節。」顧遠把難題拋給了熊家飛。
熊家飛臉色一喜:「放心吧,熊柔柔保證把這個人物演得有血有肉。」
顧遠苦笑着點頭。
整個下午,就在旁觀劇組拍攝中度過。
西天的晚霞揮動着絢麗的紗巾。膜糊間,細柳街都鍍上了一片暈黃色。
熊柔柔拖着長長的影子走進茶館。
「老闆!」
顧遠笑着點點頭。
熊家飛在拍今天的最後一幕戲,熊柔柔坐在顧遠身旁等待着。
「你終於換新衣服了。」熊柔柔搓着顧遠外套的面料,「羊毛混紡的?」
或許是熊柔柔偶爾聽她媽媽說起過衣服面料,或許是熊柔柔偶爾看過衣服的標籤,反正她肯定對衣服面料一竅不通,卻想表現出很會生活的樣子。
顧遠笑了笑:「嗯,混紡的。」
熊柔柔說着『很專業』的話:「不能用洗衣機洗,你最好送到乾洗店。」
「好,聽你的。」
「你今天怎麼沒犟嘴?」熊柔柔神色驚奇。
「明明每次都是你犟嘴。」
「是嗎?」熊柔柔不以為然地晃了晃馬尾,咬着奶茶吸管說道:「記不住了。」
顧遠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說道:「蘇老闆的花店關門了嗎?」
熊柔柔目光斜過來,「沒有。」
「你走的時候,幫我把這個給她。」顧遠遞給熊柔柔一個圓筒狀的紙卷。
熊柔柔像是用望遠鏡一樣,把紙卷蓋在眼眶上,看向顧遠:「這是什麼東西?」
「不用你管。」
......
熊家飛和熊柔柔走在細柳街上,父女二人要回家了。
熊家飛道:「小顧同意給你加戲了。你回去好好看劇本,把這個故事理解透徹了....」
說了一番長篇大論,熊柔柔看向女兒,她怎麼沒打斷自己?
熊柔柔走在路上,心裏糾結萬分。
到底拆不拆紙卷呢?
拆吧,不符合道義,她是個講義氣的人。
不拆吧,想到顧遠那句「不用你管」就氣得牙痒痒,她真的很想知道顧遠送了什麼東西給蘇招娣。
「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啊?」
「女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顧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同意加戲,你得珍惜機會。」
「我跟你講...」
熊柔柔遠遠看到蘇招娣正往一輛卡車裏搬東西,連忙跑了過去。
「蘇老闆,這是顧遠給你的東西。」
「謝謝你了。」蘇招娣接過紙卷,抬頭對着熊柔柔說道。
她看到了熊柔柔的眼神,腦中忽然想起往日在茶館看到的情景,這才知道眼前女孩的心思竟跟自己一樣。
「一起看看顧遠送的是什麼東西吧。」
熊柔柔裝作不好意思,推諉道:「不好吧?」
「送給我的,就是我的東西了,沒什麼不好的。」蘇招娣一邊拆着紙卷的封繩,一邊說道。
鋪開紙卷,顯露出一幅字。
熊柔柔探過腦袋,輕聲讀了出來:
「花店不開了,花繼續開。」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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