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只是一瞬間,旋即嘈雜撲面。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李明樓睜開眼。
她還坐在馬背上,手裏握着韁繩,斗篷裹着身子,包包的黑傘遮蓋頭頂,前後左右兵馬擁簇,路邊是涌涌的人群。
「夫人,一路平安啊」
「夫人,早去早回」
「夫人,此一去建功立業」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金戴銀也有麻布草鞋,還有不少人舉着籮筐,籮筐里裝滿了各種雜物。
「夫人,這是我家煮的肉,夫人帶着路上吃吧。」
「夫人,這是我家珍藏的酒水,冬日天寒帶上暖身子吧。」
李明樓的視線掃過他們,包包在一旁指着「我認得,那是咱們光州府的百姓,我見過的。」
光州府啊
還有竇縣的
還有
「夫人,俺們沒東西送您,能跟着您去沿路做生意嗎」
還有人大喊,這話引得一片笑罵。
「笑什麼啊,俺們不白跟,夫人需要什麼,俺們到時候就給夫人送來什麼。」
李明樓面紗後的嘴角忍不住也彎了彎,她看向四周,四周還有人群扶老攜幼的趕來
先前,是幻覺
李明樓抬起頭看天上,天上一如先前,陰雲密佈,陰雲後似乎有一道道金光閃閃而退。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衣袍遮蓋下的手指發白,有一片片紅斑也正在變淺。
她看向前方,前方大路筆直,並沒有攔路的山,也沒有和尚,更沒有刀山火海
「夫人」包包詢問,「要下馬嗎」
為什麼突然停了夫人是要跟遠來送行的民眾說說話嗎
李明樓深吸一口氣,斗篷滑下遮蓋了裸露的手指,一抖韁繩「不用,走吧。」
馬兒邁步融入原本就沒有停下的護衛們中滾滾向前。
暮色沉沉的時候,兵馬原地紮營,冬日篝火點燃如同銀河。
兵士們卸下鎧甲圍坐,一桶桶的肉湯燉菜一籮筐的蒸餅送上來,營地里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中軍大營這邊送來的飯菜是一樣的,但包包在門外攔住了,對送飯兩個衛兵搖頭「夫人說不吃了。」
兩個衛兵有些擔心「夫人是不是趕路太累了」
沒有人認為是嫌棄士兵們的飯菜,楚國夫人已經多次跟着他們出征了,風餐露宿從未叫苦。
包包再次搖頭「夫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但應該不是因為趕路。」
他看了眼營帳,厚厚的營帳透過光亮,隱隱可見其內坐着的身影。
李明樓整個人還包裹的嚴嚴密密,她對着燈慢慢的掀起衣袖,胳膊並沒有火辣辣的炙烤起來,肌膚光潔如玉,幻覺
她有些恍惚,但幻覺也太真切了吧而且她為什麼突然會有幻覺
這一定不是幻覺,那個和尚
李明樓記得就是因為看到一個和尚出現在大路上,她才開始產生幻覺。
那個幻覺太真實了,真實到她回想一下就能疼的暈過去。
那不是幻覺,那時候如果不是一片片烏雲出現遮住了日光,李明樓肯定自己會死。
她撫摸手臂,肌膚光滑,但稍微用力就能感受到其內傳來疼痛,就像被劍刺穿被火燒過,就像裏面的肉潰爛
她剛醒來時是老天爺在對付她,讓她不能見日光不能違背前世的命運,現在她用了雀兒的身份,避開了老天爺,於是便出現一個和尚,這個和尚洞悉一切,知道她的身份來歷,所以替天行道
「包包。」李明樓喊道。
包包立刻從營帳外進來「夫人。」
李明樓問「出揚州城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和尚」
包包想了想搖頭「沒看到。」但他知道李明樓說的是什麼,肅容問,「夫人,是不是那個妖言惑眾的一直沒抓到的和尚他又出現了嗎我這就傳令六大人」
李明樓擺手「不用。」
以前她聽元吉和宋觀察使說過這件事,認為只是叛軍的把戲,這個亂世到處都在妖言惑眾,她能被宣揚為仙人在世,自然也有人要詆毀她。
但現在看來,這個和尚不一般,是沖她來的,還是不要讓中六等兵士民眾們冒險了。
包包見李明樓不說話,遲疑一下輕聲道「夫人,吃點東西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李明樓點點頭道聲好,包包大喜招呼外邊等候的兩個兵將飯菜送進來。
李明樓遲疑一下,慢慢的摘下兜帽解開斗篷,屋子裏有燈光,營帳被掀開外邊有火光,她露出的臉和肌膚沒有皮開肉綻腐爛,只有些隱隱的疼,不知道是真的疼,還是她未褪去的幻覺。
幻覺里刀山火海在眼前,她還邁步走過去,既然她現在還活着,就要吃飯。
李明樓低下頭大口喝湯吃餅。
在冬日深夜荒野里,木和尚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沒有篝火也沒有熱湯菜,木杖擺在身邊,斷裂成兩半。
他閉着眼,北風凌冽中,頭上臉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他的身子在顫抖,就像有怪物在他身體裏亂闖,直到闖到胸口,咽喉
木和尚張開口,吐出一口濃黑的血,劇烈的咳嗽。
他睜開眼抬頭看天,天空烏雲密佈不見月光星河。
聚集在那個女人身邊違逆天道而生的人太多了,那些本該是鬼的人涌涌而至,鬼氣森森竟然讓他的金光退避幻境崩潰功虧一簣。
木和尚披夜色端坐。
「鬼氣遮天。」他用手擦嘴角的血,沙啞道,「日月無光。」
北地的荒野里,馬蹄震破夜色,火把然然,大地震動,兵馬恍若長龍蜿蜒,吞天吞月。
「我不明白。」王力追上中軍陣中的武鴉兒,憤怒的喊道,「我們為什麼去打史朝」
明明說好去打京城,怎麼突然北上了
「因為可以和梁老大人前後夾擊,史朝打的容易。」武鴉兒大聲道。
王力呸了聲「我們和梁老大人前後夾擊那史朝也可以和安康山前後夾擊我們那就成我們被打的容易了」
武鴉兒道「我們就是要打安康山,他來了正好。」
王力發出一聲大叫「這樣我們會被他打死的」
武鴉兒也一聲大叫,在夜色里如夜梟鳴叫。
「誰打死誰可不一定」
「他敢來打我,我就敢打死他」
日升日落,寒風在大地上吹來吹去,大地上到處奔跑着兵馬,踏碎了二月的春風,麟州不見半點春意。
自從劍南道兵馬駐紮麟州後,皇帝再也沒有去過軍營,安坐在皇宮大殿內,沒有悲喜焦憂,沉穩的面對一切磨難,直到這一日信兵疾奔報來消息。
「陛下,武鴉兒武都督與史朝大戰。」
皇帝在龍椅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旋即又瞭然「武都督是要收復整個北地啊,不錯不錯。」
北地收復了,雖然對麟州沒有什麼用,但到底是好事嘛,恭喜武都督,坐穩北地了。
信兵抬起頭,喘口氣將沒說完的話說出來「安康山親率大軍,出京襲擊武都督了。」
皇帝從龍椅上站起來,天啊安康山,出京了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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