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奔行的馬匹長嘶,上方的騎士擦了擦額頭汗漬,解下水袋灌了一口,目光掃過周圍荒山野嶺,除了一座破敗塌陷半邊的山神廟,就是一片片林野。
哇——
彤紅的霞光里,傳來老鴉嘶啞的啼鳴,那騎士下馬坐去路旁石頭歇息,收起韁繩,讓戰馬自個兒在附近啃些青草。
「不是說這條山道來往商販較多,怎麼一個也看不到?」
視線朝來時的方向,以及山道盡頭看了看,霞光里,兩邊都靜悄悄的,沒有丁點聲音傳來。
『喲。』
那人捂着肚子皺起眉頭,看了看左右,將水袋放下,勒了旁邊粗肥葉子在手裏,轉身跑去身後的山坡,鑽進林子解開腰帶,褲子往下一脫,蹲下去就是一連串炸響。
噗噗~~
男子仰起臉側舒展眉眼,舒服的長吟『啊!』叫出,不時也會伸長脖子,朝林外的道路看去一眼,見馬匹還在不在,以免被人偷走。
『舒服了,趕緊趕路。』
擦了屁股,嫌棄的將那片草葉丟棄,男人正提上褲子系上腰帶,四周草叢林木忽然搖晃起來,做為武人敏銳遠超常人,隱約聽到窸窸窣窣響動,猛地回頭,整片林子都在風裏狂搖,下方積在地面的落葉翻動,裏面像是有什麼東西蜿蜒滑行。
——唏律律!
林外,道路間的戰馬揚起蹄子,驚恐長嘶。
「誰?!」
男人伸手拔去腰間佩刀,鏘的一聲拉出寒光,擎在手中,下一刻,落葉掀飛,幾條纖細的根莖,從地下破土而出,一把纏住握刀的手,順着手臂迅速蔓延,拽着對方唰的一下拉進了泥土。
只剩刀鋒半空墜下,『咣當』兩聲掉在地上。
.......
夕陽漸落山頭,籬笆小院內,鬧洞房的村人已經散去。
紅憐看了看窗外天色,點上燭火端到書生一旁放下,收攏裙擺,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精神奕奕的看着書頁上一個個字跡,綻放的靈氣,感覺特別的舒服。
豆大的燭火搖晃,陸良生放下筆,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墨跡,今日寫的也差不多了,聽到身後有『吱嘎』的呻吟,紅憐偏過頭,笑道:「蛤蟆師父睡醒了嗎?」
書生回頭,書架那邊,蛤蟆道人坐在小門,耷拉着眼皮,連連打哈欠。
「這洞房鬧的,老夫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嗚哇~~」
說着又伸了一個懶腰,陸良生輕笑出聲,伸手往窗外一勾手指,一絲水線從缸里升起,打着旋兒飛進窗欞,凝聚成水球飄在師父面前。
蛤蟆道人也不客氣,伸蹼捧了水澆在臉上,終於清醒了些許,捂着還脹鼓鼓的肚子,站起來原地雙蹼雙腳伸直蹦躂幾下,『嘿咻嘿咻』的扭動腰肢。
「師父。」
陸良生收拾了寫好的字幅,回頭正瞧見師父晃着肚皮在那扭來扭去,原本不是什麼出奇的一幕,忽然蹙起眉,重新坐下。
「師父.....我有個疑問,妖星你也吞了一半,為何沒有復甦的跡象?」
那邊,晃動腰身的蛤蟆停了停,表情愣住,隨後思索的摸索下巴,點點頭:「良生一說,為師這才記起來,還吞過妖星進肚裏......唔,可能為師天賦異稟。」
說着,摸了摸肚皮。
「又有些餓了,去找些吃的。」
不等陸良生問下去,撒開腳蹼衝去外面,書生蹙眉起身,原本還想跟着出去,走出半步,忽然停下,抬起臉望去村東北的方向。
「蛤蟆師父又在搪塞了。」
紅憐笑着說了一句,側過臉,就見書生蹙眉往去院外的神色,低聲道:「公子,怎麼了?」
「聚靈陣被觸動了,有妖氣在陣外活動。」
陸良生負起雙袖快步出去,抬頭望了望樓上,今夜反正也是道人洞房花燭夜,自己留屋裏可不是一個事兒,尤其是如今神識可通數里之遠。
朝那邊探頭看下來的孫迎仙,沖他笑了笑,伸手招來月朧劍,持在手中。
『馭劍!』
心念一起,普渡慈航興奮的『啊啊~』嘶喊里,化作一道流光拔地而起,直衝天際。
夕陽西下,夜空露出星月。
月光穿過林隙灑下一片銀輝,遠方偶爾傳來幾聲狼嚎,顯得陰森而詭秘,天空遠來的流光轉瞬即至,帶起一片枝葉搖晃的同時,落到林中。
沙沙的腳步聲踩着落葉響起。
陸良生握着嗡嗡抖動的月朧負去背後,目光掃過四周,另只手探出袖口,豎起指決半空書寫『顯』字!
「出來!」
袍袖一揮,書寫的空氣顯出金色大字,無聲的朝林間四面八方盪開,氣浪吹拂周圍草木狂搖,一道碩大的黑影唰的一下從附近一顆樹上唰的垂直落下,落到一半懸在了半空。
唔唔~~~
那黑影渾身被無數根基捆的跟粽子一樣,使勁的扭動掙扎,微微露出的半顆腦袋,見到下方單手負劍走來的書生,着急的擺動腦袋。
就在陸良生走來,落下左腳的下一個剎那,不遠的地面轟的炸開,一道長長的黑影沖開泥土朝這邊撲來,倒吊樹上的人繭,那男子唔唔的搖着腦袋,絕望的將眼睛閉上。
然後,聽到的卻是嬌滴滴的一聲:「老妖!」
男人絕望緊閉的眼睛頓時睜開,倒斜的視線之中,朦朧陰森月色下,那長長的黑影竟是一個黑裙女子撲進那書生懷裏。
「老妖老妖,你才出來啊?我玩的好無聊。」
破土而出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上方倒吊在根莖里的男子,偏去面前的書生,又變得撒嬌般的可愛。
陸良生摸摸她腦袋,抬手一劍,划過空氣,上廟倒吊的根莖齊齊斷裂,將裏面困住的男人吐了出來,墜下時,身子被法力托舉,這才緩緩降到地上。
「為何捉弄這位壯士?」
落下的男子一看就是血氣旺盛之人,手腳粗大,不是苦力就是江湖人,稱壯士也算籠統了進去。
棲幽瞥了一眼那邊樹下,哼了聲。
「誰叫他在我新結交的幾個好友面前拉粑粑......」
所謂好友,正是那男子之前出恭的地方,長的幾顆大樹。
雖然胡鬧,好在也沒傷人,陸良生收起月朧,正要上前朝那人賠個不是,樹下的男子聽到踩着落葉的腳步聲,看到走進灑下樹隙月光里的書生面容,急忙爬起來,往前半步,單膝朝地上一跪。
拱起手,朗聲道:「御前侍衛郎平,拜見國師!」
似乎怕國師不信,從懷裏掏出一枚令牌,雙手托舉過頭頂,呈到陸良生面前。
「還請國師辨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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