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洞府,五色光彩一陣一陣從堆積如山的法寶、丹藥、典籍上散發,猶如月瑩照拂,剪出蛤蟆道人短小的影子貼在洞壁上。
「師父?」
陸良生撥開洞口垂下的粗藤,拔開火摺子吹出一道火焰,移到手心照亮四周,回頭叫上癱坐地上的道人。
「還坐幹什麼.....」
「來了來了。」
道人起來拍拍屁股,跟在後面進去,瞅着比他都高的一堆法寶丹藥,繞了一圈,上下打量,嘖嘖有聲,偏頭視線垂低。
「老蛤蟆,這些你都要還給人家?」
一旁,陸良生托着火光從他身旁過去,拿了一個瓷瓶在手裏拋了拋,接過話頭:「之前與承雲門的掌教說起過這件事,眼下正好一起做了,就是太多,也不知道是誰的,估計師父也不知曉了,給,先拿一瓶填填肚子。」
「什麼藥效都不知道,就讓本道吃?」
孫迎仙連忙伸手抓過半空拋來的瓷瓶,上面也沒什麼貼條,根本不知道裏面丹藥到底有什麼用,連忙丟回那邊『小山』里,蹲下來隨意翻找、挑揀,餘光里好像看到有些熟悉的東西,丟下手裏的一本書冊,挪了挪腳,將半埋在幾件法寶下面的一顆圓滾滾的珠子抓過手裏。
拇指大一些,好似感受人的手溫,泛起湛藍的光暈,映亮了道人尖嘴猴腮的面容。
「嘶.....怎麼有些眼熟......」
身旁不遠,單負蛙蹼的蛤蟆正有些惆悵的看着堆積如山的法寶、丹藥,那些秘典沒了就沒了,反正裏面的法術他都會,其餘的便有些心疼,轉回蛙蹼撿起一塊瓷瓶,嘆了口氣。
「老夫半生積蓄啊,良生,能不能留一半?」
陸良生走到感嘆的師父旁邊蹲下,也看着面前的『小山』笑起來。
「我知道師父心中不舍,可這些東西留在這裏也不過是吃灰,根本沒有用武之地,還不如送還出去,一來可以緩和與那些修道中人的關係,二來對抗妖星碎片上,它們起到的作用,怎麼也比放在這裏強。」
說完,書生沉默了片刻:「.......再說,也不屬於我們的。」
「唉,為師也知道。」蛤蟆道人又嘆了口氣,背過身去的同時,響起孫迎仙的聲音:「嘶......怎麼有些眼熟,好像哪裏見過。」
蛤蟆下意識的偏頭,看到他手心托着的一顆小珠,張開蟾嘴,長舌唰的一下彈射過去,瞬間將那顆盛着湛藍微光的珠子卷進口裏。
「老蛤蟆,你做什麼?」
老孫吼了一聲,陸良生也看了過去:「師父?」
那邊,蛤蟆道人嘴裏包着珠子,兩頰鼓鼓囊囊的嚅動,話語模模糊糊的擠出。
「當然是吃唔唔.....好吃的咕唔......不能浪費.....」
道人蹲在那兒歪着腦袋,有些疑惑的瞟了一眼陸大書生,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山』撓了幾下臉頰。
「可以吃?本道記得好像是法寶吧......看來,還是本道見識的世面太少了。」
嘀咕幾句,撅起屁股繼續在『小山』里翻翻找找一通,看有什麼可以用上的,蛤蟆瞅着徒弟和小道士沒注意,向後退了一步,側身將嘴裏的吐出來,抬腿就是一腳,將它踢到角落裏。
沒事一般的回來,站在兩人中間,乾咳兩聲:「良生啊,乾脆就別分類了,一起收到你那乾坤袖裏,到時候一起丟給承雲門的老頭,讓他們忙活去。」
分揀歸類確實有些繁瑣,何況這麼東西,到時候一股腦兒的收進乾坤袖,還不是堆在一起。
陸良生點點頭:「也行。」站起來,讓那邊半個身子都探進『小山』裏面,只剩屁股露在外面的道人出來退去一旁。
「等會兒!」
後者使勁推搡兩側法寶典籍,從裏面退出來,嘴裏卻還含着一根棒子,一起拖到外面,在手裏掂量幾下。
類似手杖的杆身,四周棒面刻滿符籙。
「這拷鬼棒,本道用最合適不過。」老孫欣喜的捧在手裏,退去旁邊頗為喜歡的上下摩挲。
「喜歡,那就留着吧。」
陸良生從外面書架里,翻出麒麟氅套到身上,這件大氅也算一件法寶,就是太過招搖了,平時基本不會穿上。
走過老孫,站到『小山』前,心念升起,一抬右手的寬袖,上面撫動的陰陽就像轉動起來,袖口陡然大張鼓漲,前方堆積如山的法寶、典籍、丹藥噼里啪啦動搖磕碰,朝着陸良生這邊鬆動、栽倒下來,碰撞彈跳的一瞬間,紛紛飛上半空,然後一一縮小,蜂擁着被吸入書生袖口之中。
片刻間,原本還堆積的小山,消失的乾乾淨淨。
蛤蟆道人呼出一口氣,看着這堆東西終究還是沒了,原本有些不舍的心態,不知怎的忽然有了種踏實的感覺。
不久,收拾妥當,兩人一妖,外加一頭驢終於感到睡意,就在洞府內湊合打了地鋪,陸良生脫下外衣,鋪到地上,拍拍上面:「師父,你睡衣裳上面。」
還有些惆悵的蛤蟆偏過頭來,看着給他鋪上地鋪的徒弟,嘴角咧開,忽然笑了起來,有這麼一個徒弟,老夫要那些東西何用。
舒坦的躺去良生的衣裳上,打了一個哈欠,沉沉誰了過去,一旁,陸良生笑了笑,招呼那邊抱着肚子咕咕響的道人,躺去師父身邊,闔上眼睛。
夜空,清月漸漸被雲朵遮掩,漆黑的山麓林野輕響,不久之後,東方劃來光芒,推開這片天地黑暗,遠方鳥兒輕鳴飛過樹梢,洞外的平台上,老驢哼哼啊啊啊的嘶叫,甩着禿毛尾巴,悠閒的咀嚼嫩草。
洞府之中,陸良生撿起地上還在昏睡的師父,穿上青衫,走到外面,看着晨光照去的遠方延綿山勢,鳥群飛過遠處山頭,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將蛤蟆道人放去書架,回頭叫醒道人。
升了篝火,湊合吃完早飯,便一起下山,快到長安地界時,孫迎仙臉色蒼白的看了老驢,連連擺手,讓陸良生停下來。
「就到這裏,就到這裏。」
等到老驢停下,道人搖搖晃晃的下來,伸手掏去胸口,抓出幾張黃符拍去書生手裏。
「本道就先去承雲門,要是想我了,燒紙喚我就成。」
也不拖泥帶水,拱了拱手,一卷寬袖,跌跌撞撞的飛縱而起,落去遠處的林野,沒等陸良生走遠,忽然又跑回來。
「忘拿吃的了。」
在書架翻找一通,拿了兩張大餅塞進腰間布袋,這才轉身離開,遠遠了一聲:「記得燒紙啊!」
直到聲音消散,沒見人影又回來,陸良生這才重新上路,之前在萬壽觀里,眾人商議的路線,燕赤霞等左正陽醒後,南下江河一帶,李隨安、舍龍走西南苗疆,豬剛鬣去西面,老孫則去北面。
剩下的只有東面,便是陸良生要走的方向,那邊正好也是萬佛寺所在,順道拜訪法淨和尚,若是鎮海老僧願意相見的話,大抵也可以說動對方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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