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77章 大修士（三十五）

    最初是四十五分鐘一次，逐漸變成半小時一次，之後又縮短到十五分鐘一次。被切除靈丹的丹鼎流實驗體靈氣紊亂時間越來越短。艾比士家的普通修士已經無法控制實驗體的痙攣反應，只能讓出位置讓兩位黑袍親自負責。

    實驗體的意識被藥物與馮茂操縱的針灸壓制，艾比士家的黑袍負責引導實驗體的靈氣流動模式。控制了實驗體最新一次靈氣痙攣，黑袍抬頭看向馮茂。外面正是黎明前，黑袍的臉色看上去比濃厚的黑暗還凝重。

    馮茂監測着實驗體的反應，每一次痙攣都是以靈丹為核心。艾比士家確定培養這名修士一支採用聖殿修士的運功路數，所以才在實驗體已經能正確施展聖殿法術之後切除了靈丹。理論上修士已經習慣了聖殿修士運功，起到溝通各個經絡的靈丹就不該繼續成為靈氣中樞。馮茂的任務就是利用針灸來阻斷丹鼎流修士體內陰陽教派修士的靈氣運行模式。

    「馮閣下，我們不如喚醒他？」黑袍問。

    馮茂搖頭，「如果他的經絡受損，整個人就廢了。」

    「他沒有意識，怎麼能有效運功？」黑袍不認同馮茂的看法。

    「再等一陣。」馮茂並沒有放棄。

    不到十分鐘，實驗體的身體再次彈騰起來。馮茂把心一橫，實驗體身上的所有銀針同時被抽起。這傢伙的經絡立刻震動起來，所有靈氣都向着丹田處集中。好像是在試圖空蕩蕩的丹田處找到靈丹的蛛絲馬跡。

    實驗體丹田處的經絡已經被修改成接種靈丹前的模樣，從道理上，靈氣應該順着經絡自動運行。沒想到靈氣竟然淤節成一團，堵塞住了其他靈氣運行。

    一陣推拿，馮茂強行刺激實驗體，努力引導這傢伙的靈氣在沒有靈丹的局面下正常運轉。靈氣好不容易渡過關口，進入了正常的經絡之中。

    再過三分鐘，這傢伙的身體再次開始微微顫抖。黑袍不再詢問馮茂，手指抵在實驗體的眉心，沒多久就見實驗體緩緩睜開眼。黑袍用催眠般的聲音在實驗體耳邊說道：「現在開始按照我所說的運功。」

    實驗體喉頭蠕動一下，閉上眼睛。馮茂開始感受到靈氣運氣開始受到操縱，一部分靈氣開始以另一種模式運行起來。可空蕩蕩的丹田處卻聚集了更多靈氣。隨着劇烈的靈氣震動，實驗體的目光越來越明亮，隨着瞳孔劇烈收縮，實驗體大聲慘叫起來。

    暴走的靈氣並沒有因為這聲慘叫而停止，聚集在靈丹空位上的靈氣開始如同洪水般向着各個經絡猛衝。也不管運行方向，更不受控制。逆着經絡流動的靈氣頃刻就重創了經絡，仿佛被洪水衝垮的河道。

    實驗體不再慘叫，他每一條肌肉都繃的如同鋼鐵般堅硬，心率從30提升到了200。黑袍與馮茂立刻全力施救。實驗體的眼睛變得通紅，淚腺中竟然用處了血淚。再過一陣，他的七竅中都流出血來。心臟跳動速度從200驟降到20，接着降到0、70、60……最後隨着心血管迸裂，降到了20、0。

    馮茂停止了搶救，頹然坐會旁邊的椅子上。從生理學上，這人沒救了。即便救回來也成了廢人。讓他這麼死去或許是一種慈悲。

    黑袍還陰沉着臉繼續搶救。等黎明的第一絲曙光出現在天際之時，黑袍也收回染血的雙手，停止了搶救。

    其他修士大氣都不敢出，不安的視線在馮茂與黑袍身上往來。黑袍黑着臉命道：「你們先出去。」

    修士們連忙離開，黑袍在環境中怒道：「怎麼會這樣？」

    馮茂看了看死狀慘烈的實驗體，心中有着各種思路。

    「馮閣下，怎麼會這樣！我沒讓他按照這樣的模式運功！」黑袍的聲音中不僅有憤怒，更增加了恐慌。

    「靈氣這麼運行起來就不會停下，這個人即便沒有主動運功，靈氣也逐漸習慣了以靈丹為中心運行。」

    黑袍目光凌厲，「難道下次要直接活着取出靈氣？」

    馮茂也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行，最後只能說道：「試試看就知道了。」

    「好，現在就試。」黑袍果斷說道。

    馮茂看着黑袍出去帶試驗體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該說他有行動力，還是氣急敗壞。

    清醒的實驗很快開始。摘除進行的的極為快捷，被蒙着眼睛的實驗體根本沒有感覺。他的靈氣最初還能靠運功引導，然而肉體的自行反應卻讓一部分靈氣向着空蕩蕩的丹田集中。比第一個更快，實驗體的靈氣開始紊亂。

    馮茂與黑袍連忙幫着實驗體過渡靈氣，堅持了不到半小時，這個實驗體與第一個同樣進入了全身僵直。十五分鐘之後七竅流血而亡。

    「我回去想想是怎麼回事。」馮茂起身離開。

    黑袍沒有阻止，就見他坐在兩具血淋淋的屍體旁邊皺眉沉思。馮茂走出已經成了停屍房的小樓，路過噴水池的時候招起一股水洗去手上的血跡。直到走出艾比士家的大門，才覺得身上的血腥氣淡了一些。

    沒想到接受了丹鼎流改造後的影響會這麼強烈。艾比士家的實驗體一直採用神殿運功模式，第二名實驗體一開始的時候運功非常流暢。並沒有依靠靈丹作為中樞。然而這種流暢並不等於實驗體完全控制了靈氣，失去了靈丹的身體很快就無法控制靈氣。

    啟動了汽車，馮茂繼續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隨着血腥氣在汽車裏越來越清晰，馮茂只能打開車窗，駕駛汽車回家。至少這一路上流動的空氣能帶走最後的血腥氣。

    走出去幾個路口，馮茂就見自己的車剛過路口，與馮茂垂直方向的路口就轉過幾輛車。車裏面的人都穿着法袍，他們沿着馮茂的來路開了過去，好像是前往艾比士家的宅子。

    剛到家，老婆立刻說道：「菲特沃門閣下要你給她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另一頭的菲特沃門閣下語氣平淡，「艾比士家做了些不法研究，你以後不要再去找他們。」

    馮茂的手差點一震，那幾車直奔艾比士家的修士立刻被想起。自己這個從犯剛從艾比士家回來，艾比士家被查，自己就能沒事麼？

    「艾比士家和你不同。你是公認的聖殿陰陽修士，很多實驗只能找你。聖殿並不在乎你為修士製造丹鼎流手下。」電話里菲特沃門閣下的聲音很平穩。

    「可是……」馮茂遲疑着說道。閣下的說法好像理由並不太充足。

    「沒什麼可是。你從來沒有想研究如何創造聖殿修士，這就夠了。唉……」菲特沃門閣下嘆口氣，「你這樣的傢伙想做什麼就會做什麼，這次反倒幫了你。你知道分際就好。」

    嘟嘟聲響起，很快就聽到接線員問：「閣下，你還要接誰的電話？」

    「沒有了。」馮茂掛掉電話，心裏有些驚慌。自己的確沒有研究如何成為神殿修士，不過自己真的考慮過如何讓述利亞那邊的丹鼎流士兵成為不達米亞教廷修士。

    自己這麼想的時候當然不是基於對不達米亞教廷的惡意，然而從聖殿這次的反應來看，自己也幸好沒時間去開始研究。

    帶着點僥倖的期待，馮茂問露西亞：「如果有人想創造聖殿修士，聖殿會怎麼處置？」

    「創造聖殿修士？」露西亞眉毛挑了挑，看得出她對這個提問有點意外。

    「對，創造聖殿修士。」

    露西亞眼中閃動着寒意，「聖殿修士只能靠聖殿體系教授，別人憑什麼僭越聖殿？」

    老婆還真沒露出過如此危險的表情，馮茂心中更是不安。自己好像意外捲入了非常恐怖的事情之中，而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到底多危險。

    露西亞問道：「你到底參加了什麼事情？」

    馮茂把自己和艾比士家的合作講了講。

    「你以後再不要與聖殿之外的人合作。」露西亞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沒想到邊疆地區的修士家族如此膽大包天。」

    「你……不覺得我膽大包天麼？」

    「你這種傻瓜什麼時候都膽大包天，不過我和閣下們都很清楚，你根本不懂聖殿修士的功法，怎麼創造聖殿修士？」

    馮茂心中很感激老婆。如果她的看法與聖殿高層一樣，自己還真的不會被此時牽連。

    學會聖殿修士運功路線並不能創造出聖殿修士，之前兩名實驗體已經用血淋淋的現實亡證明了這點。丹鼎流修士的身體就會按照丹鼎流的模式運行，陰陽教派的修士也有自己的一套靈氣運行。聖殿修士的靈氣好像從本質上就有與眾不同的地方。製造聖殿修士完全在馮茂想像之外。

    雖然明白這點，馮茂心裏面也難免惴惴不安。第二天，兩名糧商代表跑到了馮茂這邊。一見到馮茂就焦慮的問道：「閣下，聽說聖殿封鎖了艾比士家，還帶走了人。」

    「哦。我也聽說了。」馮茂儘可能平靜的答道。

    「是為了糧食的事情麼？」糧商相當緊張。

    馮茂很想笑，又完全笑不出來。和創造聖殿修士相比，糧商這點糧食算得了什麼。

    見馮茂不吭聲，糧商不安的繼續問：「閣下，明年你確定會收購我們的糧食麼？」

    「確定。我一定會收購。」馮茂答道。雖然說得果斷，馮茂心中也不太能確定。自己的確與菲特沃門閣下商量出個方案，但是牽連到艾比士家之後，也不知道菲特沃門閣下到底怎麼想。

    糧商們有些安心，「那就好。閣下收購糧食，我們總是能少賠點。」

    送走了糧商，馮茂鼓起勇氣前往菲特沃門閣下那邊。見到閣下，馮茂直接問：「閣下，之前所說的軍用口糧加工的事情如何了？」

    「龐貝答應下來，只是要我親自監督此事。」

    「……閣下，艾比士家的事情如何了？」馮茂抱着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勇氣問。

    「艾比士家的人說是你提出來的。」菲特沃門閣下答道。

    馮茂又驚又怒，怒道：「什麼！」

    「哼！你忘記了奪心經文了麼？」菲特沃門閣下帶着嘲諷問。

    馮茂又驚又喜，難以置信的問：「聖殿用奪心經文做了測試？」

    「這是聖殿的規矩，如此大事必須用奪心經文做測試。」

    「結果呢？」

    「結果當然是謊言被戳穿。不過我真是意外，你居然一點都不明白聖殿修士的功法。從來沒人教給你？」

    馮茂搞不清楚這份遺憾是啥意思，只能搖頭，「從來沒有。」

    「可是我也參與了製造丹鼎流……實驗體？」

    「你不做這個，要做什麼？」

    「我看了艾比士家的實驗，也幫了忙。」馮茂小心的試探。

    「要是我的話，我也會幫忙。正常修士那個不想看看這種可能性。神殿關心的不是這個，聖殿關心的是誰想這麼做。你真的是運氣好，奪心經文測試了許多問題，完全沒有找到你有任何主觀的行動。」

    馮茂一時覺得菲特沃門閣下或許是大騙子，就馮茂在2世紀的見識，地球上從來沒有這樣認真有效的組織。甚至明知道根本沒問題的人，也往往會被掌權者『敲打』。其實掌權者也未必真的是恐嚇，只是他們好像不這麼做就沒辦法得到滿足。

    正在想，就聽閣下又開口了，「看來你周圍的這些人夠聰明。」

    說完，菲特沃門閣下又搖搖頭，「不，他們也不是聰明，他們只是完全不屑於教給你這些基本功。他們看中的是本質。你運氣好，跟着他們學的都是這些。所以龐貝只是罵了幾句，就把報告給聖殿送去。」

    「我完全沒事了？不會留下不好的記錄？」

    「記錄當然會有，不過沒人會因為這件事對你不利。另外，你還得寫份報告，把你的經歷講述一遍。尤其是關於實驗的觀察與理解。寫的越好，聖殿越滿意。」

    「另外，你好好教育艾麗莎，她能做什麼，就儘量讓她做。聖殿也需要更多能製造丹鼎流士兵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