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向天際。
一條虛幻,卻無比真實的龍,此刻就遨遊在陳陽正上方的天空。
一聲嘹亮,似要穿透雲層,直破九霄而去的龍吟,狠狠的轟擊着眾人的內心。
這條渾身赤色鱗片的龍,一聲龍吟之後,望向東方老子青銅神像,低眉俯首。
旋即,緩緩消失。
天空重現光明。
金身的光芒也收斂。
但,眾人心中震撼卻未曾退去半點。
陳陽雙目清明,身內一切此刻皆洞明。
方圓數百米,一切聲響盡皆洞悉,瞭然於胸。
此時此刻,眾人臉上一一之色,也無一遺漏,收入眼中。
他抬手。
「咻!」
骨劍從雲層落下,劍身緩慢旋轉,速度快如子彈,落下一瞬放慢速度,穩穩躺在陳陽手中。
「唰!」
陳陽挽出一朵劍花,輕鬆寫意。
此刻這具身體,七竅盡開,待得排出體內污垢,便將踏入無垢之境,方是真正的脫胎換骨。
屆時,心神動,可輕易外放真氣。
他嘗試着,將真氣灌入骨劍,雖然依舊滯澀,卻比先前更為輕鬆。
「恭喜,踏入七竅之境,特此獎勵【一日築基】。」腦海之中許久不曾出現的聲音,此刻隨着七竅盡開,再一次的響起。
陳陽一怔。
有關於一日築基的一切信息,盡數湧入腦海。
一日築基,顧名思義,便是可讓自身,在這一日時間內,都以築基之境修行。
感悟築基修士的強大,感悟築基修士的舉手投足。
然而依舊只是一次體驗機會。
陳陽算是看明白了。
不管是以前的道門六神通,還是現在的一日築基。
系統的目的,就是誘惑他。
自己剛剛開七竅,他立刻給你來個一日築基。
讓你體會築基修士的厲害,以此給你動力,免得成了一條鹹魚。
他輕嘆一聲,微微定神,收劍拱手,對左志祥道一聲謝。
「多謝。」
方才他全身心沖竅,外人知曉他沖竅的風險。
他不確信左志祥是否會趁機動手。
但他不擔心。
有金圓等人在旁,不會准許左志祥出手。
且,他並未出手。
值得他道一聲謝。
「我要勝你,就要勝的堂堂正正!」
左志祥信心十足。
天生異象代表不了什麼。
他有龍鳳齊鳴也好,金身顯聖也好。
這些都代表不了什麼。
他只相信手中的劍,相信自己這一身修行近三十年的道法。
兩人對話,讓眾人心神收回。
望着陳陽,目光複雜至極。
他們之中,開六竅者,近百。
來此之前,所有六竅修士,都在努力,試圖在進入道場之前,衝破七竅。
哪怕只有一個人衝破七竅,今天的局面,也絕不會是這樣。
但是沒有。
一個衝破七竅的,都沒有。
由此可見,想要七竅全開,難度之大。
而陳陽,當着他們的面,輕輕鬆鬆,前後不過十來分鐘,七竅全開。
「噠噠~」
左志祥向側邊走兩步,伸手抓住插在地上的劍,將之拔出。
「錚!」
他握劍道:「你值得我拔劍。」
「此一戰,定勝負!」
話音落,左志祥身形暴動,劍刃之上附着一層淡淡不可聞的劍氣。
陳陽已開七竅,雙目何其犀利,一眼便明。
「他也不過才開七竅,一個小時都不到而已。」
「竟然都能施展劍氣了?」
「這傢伙,恐怕七竅之前,就已經能夠偶爾斬出劍氣了。」
「難怪能如此年輕,就開了七竅。」
陳陽心裏暗暗驚訝,絲毫不敢小覷。
「劍氣!」
「小左果然天才,剛剛開竅,就已經能夠勉強施展劍氣。」
「這一戰,陳玄陽必輸無疑!」
安靜的眾人,此刻恢復熱議。
無人看好陳陽。
或者說,他們不敢去想陳陽贏。
哪怕他有這個能力。
「鐺!」
兩劍相交,雙雙退半步。
望着陳陽骨劍上,竟是也附着了一層淡淡劍氣,左志祥眉眼一挑。
方才說話那人,看見這情況,閉嘴不說話了。
左志祥施展出劍氣,陳陽也斬出了劍氣。
二者不分上下。
一時之間,打的難解難分。
白徐子看的皺眉,稍微恢復一些的林語,嘆氣道:「贏不了。」
「他也贏不了。」白徐子望着身形靈動,與左志祥戰的不分上下的陳陽,眉毛都快擠進眉心裏去了。
「他就非要鬧嗎?」
「他已經是真人,也不缺這點錢,我甚至可以每年給他錢,他為什麼非要揪着不放?」
白徐子心情急躁。
自從補貼的事情鬧出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就不懂了,把事情鬧成這樣,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解守郡他們拿了你的補貼,你找他們要,他們也給了,為什麼還要鬧下去?
「他和我們不一樣。」林語默默的說了一句。
「他年輕,他天賦極佳,他不缺修行資源,他有着我們所沒有的一切。」
「我們從一開始,能靠的就是師傅,離開道觀,靠的,只有自己。」
林語動作艱難的換了一個姿勢,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說道:「他是溫室里的花朵,不懂外面的艱難,不知世道險惡。不要指望能從道理上說服他,不到四十歲,他是不會明白我們為什麼拼着不要名聲,也要這麼做的原因。」
「以後,怎麼辦?」
白徐子有些茫然的望向元符宮的老子金身。
今年的補貼,就快要到發放的時間了。
往年,他們一月進入道場修行。
二月出來之後,領取補貼,開始閉關修行。
之後或是進山,或是去魔都查詢近日有無動亂,或是參與交流會,或是受託辦事,或是……
現在,突然就沒了方向。
夜幕降臨。
陳陽與左志祥,竟然一直戰到夜深。
眾人不禁感慨,七竅全開的修士,耐力是真的可怕。
他們已經在脫力的邊緣。
陳陽沒用龍珠。
否則他現在分分鐘就能吊打左志祥。
沒那個必要。
那樣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山外。
黑雲籠罩。
卓公眉與童伯乾,站在茅山入口處。
背朝茅山,面向山下。
山下,有人前來。
一行十多人。
皆是一派住持,道門老派真人。
發虛皆白,年紀普遍在六十歲以上。
卓公眉急忙迎上去,拿出晚輩的恭敬:「各位師叔師伯,麻煩您們了。」
這些人之中,有的年紀比童伯乾還要大。
「應該的。」
「趙冠青,會來嗎?」
施千丈問了一句。
卓公眉看向茅山:「不出意外,一定來。」
施千丈點點頭,他們來這裏,不見得要出手。
來與不來,與他們關係不大。
可若是不來,他們還是會覺得,這一趟白跑了。
「各位,進山吧。」童伯乾走在前頭。
一路進山。
百米之後,有一人落下。
兩百米後,第二人落下,沿着茅山西側走去。
每走一段距離,便是有一人停下。
他們各自固守一個方向。
彼此之間相隔數百米。
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將趙冠青困住。
前提是趙冠青真的出現的話。
……
「你我之間,必有一戰分勝負!」
左志祥拄着劍,身體都有點站不直了,卻還在強行支撐。
此刻氣喘吁吁的說道。
「還打不打?」陳陽比他好不到哪裏去,道服下面的內襯,早就被汗水打濕了。
「打下去,沒有意義。」
「今日一戰,你我平局論定。」
「名額……」左志祥稍作思索,說道:「此事我不管。」
陳陽也不說話,既然平局,名額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奏效。
如果白徐子他們真要打解守郡他們名額的主意,陳陽也不會坐視不管。
他拖着疲乏的身體,下場,剛坐下,劉元基就湊了過來,貼在他的耳邊,陳陽想推開都沒力氣。
「你是不是用了龍珠?」劉元基沖他擠眉弄眼。
陳陽愣了一下,這禿子,居然猜的到?
「真是龍珠!」
一看他這表情,劉元基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眼睛都紅了。
尼瑪,那可是龍珠啊!
自己要是吞一顆,什麼開竅,什麼魚躍龍門,什麼築基!
老子直接就白日飛升了!
「你想多了。」陳陽送他兩個大白眼,這種事情他肯定不會承認。
「肯定是龍珠,你別想騙我。」劉元基薅住他的衣袖:「不然還能有什麼?」
陳陽臉不紅心不跳道:「聽過純陽之體嗎?」
劉元基一臉茫然:「純陽之體?什麼玩意兒?」
「所謂純陽之體,就是純粹的陽剛之體。這種體質,可以直接吸收陽光,進行光合作用,從而達到快速恢復體力和真氣的效果。而我,就是純陽之體。但只能在白天的時候快速恢復,你看我剛剛和他交手,為什麼沒有像剛剛那樣恢復?因為天黑了,沒太陽了。」
看着陳陽一本正經的表情,聽着他教科書般宣讀的語氣,有那麼一瞬間,劉元基真信了。
「光合作用?你特麼是狗尾巴草啊?」
「少忽悠我。」
劉元基鬆開手,知道陳陽不會告訴自己真相。
陳陽道:「休息一會兒,待會下山。」
月林道:「下山幹什麼?後天還要過來,就一天時間,在這裏住下吧。」
陳陽道:「回去就不過來了。」
幾人都是一愣:「為什麼?」
陳陽道:「道場而已,有什麼好進去的?」
幾人:「……」
方青染憋得很辛苦,都快憋出內傷了。
她道:「道場的修行環境,不是外面能比的。而且道場裏面,有很多古蹟,也有道門大前輩在這裏講經論道……而且,就算你說的陵山道場真的建成,也還有段時間。這段時間,在道場修行,也比浪費好。」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走還是留?
陳陽不走了,進去看看吧。
雖然他覺得茅山道場跟以後自己的陵山道場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但進去逛一逛,感受一下道場的氛圍,也不會浪費多少時間。
而且他們都進去,自己一個人回上真觀,也挺無聊的。
自從當了甩手掌柜,再讓他回去一個人獨守道觀,他會瘋的。
「老王,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劉元基發現王仙芝自從回來之後,這張臉就沒笑過。
王仙芝搖搖頭,沒有說話。
陳陽看他一眼,估計肯定和他與白徐子交手時,施展的劍法有關係。
這傢伙一個才開兩竅的人,能斬出那麼恐怖的劍氣。
十有仈jiu是劍法的功勞。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
遠處大樹上。
黃東庭心有所動,向着遠處看去。
那裏,有一個身影,正向此處走來。
「總算來了。」
黃東庭輕語,動作輕緩的從樹幹上站起來,靜靜看着他走動的身影。
他沒有看見童伯乾,只有卓公眉一個人。
一個人,足夠了。
只要趙冠青出現,這裏任何一人,都能輕鬆將其擊殺。
坐在石頭上的金圓等人,此刻不敢離開。
陳陽與左志祥平手結束,但是白徐子等人還沒有離去。
不看着他們離開,金圓等人也不敢走。
「蔣小明那個徒弟,是怎麼回事?」雲霄問道。
金圓瞥一眼不遠處的靈清,壓低聲音道:「的確是那劍法。」
聞言,雲霄與明一都是立刻皺起眉頭。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雲霄問:「他從哪裏弄來的?」
金圓搖頭:「他不肯說。」
「簡直就是胡鬧,蔣小明就不知道這件事情?」
雲霄摸出手機,才想起來這裏沒有信號。
他氣的想摔手機,忽然若有所覺的望向前方。
黑暗中,那個人影逐漸出現。
看清面孔,雲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還是來了。」金圓嘆了口氣。
雲霄左右看:「趙冠青來了?」
「不知道。」
他們一直在注意四周,如果趙冠青出現,他們早就發現了。
除非,趙冠青的道行恢復了。
卓公眉如同一縷夜風,徐徐不急的出現。
就好像他原本就在這裏,就應該在這裏。
眾人對他的出現,沒有一絲意外。
認為本該如此。
卓公眉對金圓幾人微笑點頭,而後轉向陳陽:「玄陽真人,可曾獲得名額?」
陳陽蹙眉,這傢伙,難道看不出來自己此刻消耗有多嚴重?
這種情況下,也能下得了手?
為了引趙冠青出現,當真是不擇手段。
他直接拿出身份牌:「名額在這裏,你想要?」
眾人望着卓公眉,心裏也好奇他會怎麼做。
「能從兩千餘人拿到三百名額,不愧是玄陽真人。」
卓公眉恭維的話語,陳陽聽在耳中,卻是怎麼聽怎麼彆扭。
「不過,我也想要進入道場修行。」
「名額已經分光,那…我只有向玄陽真人挑戰了。」
卓公眉說這話時,目光掃過四周黑暗籠罩的樹林。
這句話,他是向趙冠青說的。
他不知道趙冠青到底有沒有來。
如果在自己放出消息,要對付陳陽,他都不來。
那麼,以後想抓到他,幾乎不可能。
如果他來了,這是唯一能夠引他出面的方式。
在不確定趙冠青是否在這裏之前,他必須要將這套戲碼演完。
陳陽此刻消耗嚴重。
他一眼就看出來。
但這不是讓他收手的理由。
哪怕陳陽重傷,他也還要出手。
他甚至對此刻陳陽的狀態感到非常滿意。
越是如此,越能夠讓趙冠青看見他的決心。
「我並不想傷你,要怪,就怪趙冠青。」
心中自語一句。
卓公眉道:「玄陽真人,請。」
「請?」陳陽冷笑,慢條斯理的將身份牌收起來,說道:「你要挑戰,我就要答應?不好意思,這份挑戰,我不接受。」
他覺得這傢伙簡直就是個傻逼。
還是個無比自負的傻逼。
你要挑戰我,我就得接受你的挑戰?
誰給你的自信?
卓公眉一怔,他沒想到陳陽會拒絕。
這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自然就沒想過被拒絕之後,應該怎麼辦。
他看向金圓幾人,後者面無表情。
他讓金圓轉告的話,金圓他們都說了。
但是陳陽不配合,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難不成捏着陳陽的鼻子,逼着他配合?
「玄陽真人,你確定,不接受我的挑戰?」
「不接受,也沒關係。畢竟,名額可是有三百個。」
卓公眉看向陳無我幾人,後者眼皮一跳。
這傢伙,該不會是要對他們下手吧。
「白真人。」
卓公眉忽然喊道:「你們,可要挑戰他們?」
白徐子微微皺眉。
卓公眉是要利用他們。
明知是利用,白徐子還是動心。
今夜已晚。
且左志祥也沒能擊敗陳陽。
今日之事已經告一段落,他們若是再找陳無我幾人的麻煩,陳陽恐怕還會出手。
但現在顯然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如果陳陽出手,卓公眉必然會出手。
畢竟他來這裏,就是找陳陽麻煩的。
「卓真人。」
白徐子走來,看着陳陽幾人,說道:「道場名額,我們也需要。但卓真人若是願意搭一把手,拿下的名額,我可以送卓真人一個。」
卓公眉一笑:「那就多謝了。」
陳陽一張臉漆黑,卓公眉拉的下臉,白徐子也不甘示弱。
陳無我幾人臉上陰霾一片。
「卓公眉,你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陳無我大罵一句,直接抽劍指着他:「來,我跟你打!」
根本不等陳陽阻攔,他已經沖了上去,一劍刺上去。
「啪!」
卓公眉摒起兩指,在他劍身一彈,繼而扭住他的手腕一轉,輕鬆奪下他的劍,並將他推的向後踉蹌。
「你輸了。」卓公眉微笑。
陳無我沒想到自己會輸的這麼快。
就算兩者差距巨大,也不該如此快。
他咬着牙齒,摸出木牌丟過去:「我說話算話,名額給你!」
「名額到手,你是不是可以滾了?」
「啪!」
卓公眉忽然毫無徵兆,抬手狠狠抽了陳無我一耳光。
後者腦袋被抽的偏向一旁,一時間愣住。
眾人也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看的愣住。
「陳無我,你是不是覺得,小我幾歲,就可以對我放肆?」
「嗯?」
卓公眉表情不見變化,語氣多了幾分冷意:「我是千禧年之前冊封的真人,而你,只是運氣好,遇見**統封的真人。不要以為同為真人,就真的是真人。」
「以你的資質,你的貢獻,地方提名,或許有機會。國家提名,再給你二十年,都不見得能有機會。」
「卓公眉!」陳無我臉部肌肉跳動,他已怒到極致。
這一耳光,當着眾人的面,這是次要。
他無法接受的,是卓公眉對自己的這份輕視。
若說無言是最大的輕蔑。
卓公眉這份自始至終,都不曾將他當回事,甚至在動手打他耳光,都不用去計算後果的無視,才是令他最憤怒的。
同樣憤怒的,還有方青染幾人。
他們此刻同為一線,卓公眉的行為,話語,也是對他們的侮辱。
「想打回來?」
卓公眉臉上依舊是那種令他怒意上涌的笑。
他捏着身份牌,指着自己的臉:「我在這裏不動,你打回來。」
「不要說我瞧不起你,想要被人瞧得起,你得有讓人瞧得起的資格。」
「有些實話,我不願意說,因為實話難聽,傷人。但我見你並不能認清自己,那我今天不介意與你說一說。」
「國家有需要,道協才會破例冊封你。」
「否則以那次**的嚴重程度,不足以讓你冊封。」
「說的再明白點,你只是上面用來粉飾太平的一點裝飾。」
「否則就是論資排輩,道門也有的是比你更有資格受封的人。」
他再一次指着自己的臉:「這一耳光,我送給你。別生氣,無用的人才會以氣憤表達自己的情緒。雖然我知道,就算給你一百年,你也不可能把今天這一耳光打回來。但我依舊希望看見你能在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把這一耳光還給我。」
「他不夠資格,我夠嗎?」
陳陽忽然冷不丁說了一句。
卓公眉不意外。
這一耳光,屬於預料之外的驚喜。
陳無我叫他滾,他動手。
打耳光,無疑是最侮辱性的事情。
對一個人,尤其是對一個男人,屬於完全不能忍的侮辱行為。
他深知這一耳光打出去,離開茅山之後,外人會如何說他。
他不在意。
只要能逼陳陽出手,不超過規矩範圍太多,他都不在意。
「玄陽真人自然夠資格。」
「否則,三百人中,我為何唯獨挑戰你?」
卓公眉微笑說道。
「我也這麼認為。」陳陽對他一笑,旋即對陳無我道:「老陳,這一耳光,想打回來嗎?」
陳無我此刻看上去格外冷靜,這份冷靜之下,是死死壓制的憤怒。
他搖頭:「他在逼你出手,不要衝動。」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很渺小,心裏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自嘲,可悲。
為了引陳陽出手,抽自己一耳光。
在他眼裏,自己恐怕就是一隻螞蟻,一根雜草吧。
可以隨便的用腳踩,踢開一旁,而不用去擔心任何的後果。
自己就算再憤怒,也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虧他一直都覺自己是個天才,能以這個年紀冊封真人,而沾沾自喜。
這可真可笑啊。
「我知道他在逼我。」陳陽道:「所以,我得出手。」
「不為別的,就這一耳光。」
「抽回來!」
陳陽十分認真的對他說道。
卓公眉淺笑。
一個耳光,就造成這樣的效果,很好,真的很好。
「謝謝。」陳無我同樣認真對他道謝。
他感受到的陳陽對自己的這份溫度,但他更能看清此時局面。
因為自己嘴快,挨了一耳光。
現在又要為一個耳光,讓陳陽陷入困境。
這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除此外並不能起到任何一丁點稍好一些的效果。
「時間不多,只有兩秒。」
陳陽突然說了一句,而後身上萎靡的氣息,忽然又開始像之前時那般,毫無意義的突然就暴漲。
「咦~」
卓公眉輕咦一聲,驚訝的看着陳陽。
這小子的真氣,怎麼能恢復的如此之快?
不過他並未因此而有所凝重。
除非陳陽施展請神術,否則只憑他自己,是萬萬無法與自己相抗……
他正如此想,胸膛內一顆心臟,突然開始噗通噗通的狂跳。
這種心悸之感,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有危險。
而且,危險竟是從眼前之人身上傳來。
「啪!」
陳陽動作極快,卓公眉第一時間就要拉開雙方距離,卻依舊沒能夠逃得開。
那面看着很熟悉的三角令旗,從陳陽的手掌飛出,拍在自己的肩上。
令旗觸身一瞬,卓公眉頓時感到,如墮冰窖一般,全身發寒。
丹田的真氣仿佛被凍住,四肢也被凍住,全身僵硬,絲毫動彈不得。
「老陳,抽他!」
拍出一瞬,陳陽立刻說道。
陳無我愣了一下,聽見陳陽有些着急的聲音,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抬手……
「啪!」
右掌狠狠的抽在卓公眉的左臉,聲音清脆,眾人聽的清清楚楚。
不少人都臉皮抽搐。
完全沒想到,他真的敢抽。
關鍵是,他真的抽上了。
卓公眉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就站在那裏給他抽,實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退開。」
陳無我還處在狂喜之中,陳陽已經將令旗摘下,伸手將他撥到身後。
而後緊緊的盯着卓公眉,隨時準備出手。
卓公眉恢復自由,剛剛那種情況,讓他一陣後怕。
他摸着臉頰,那裏,五道手指印,逐漸清晰。
他忽然笑了。
笑容瘮人。
「很不錯的法器。」
「這應該是今虛真人煉製的五行令旗吧?」
他望着陳陽手中的令旗:「不愧是今虛真人,留下的東西,沒有一樣是普通的。」
「這一耳光,我記下了。」
卓公眉微笑道:「玄陽真人,現在,可接受我的挑戰?」
「你要戰,那就戰。」
陳陽自知這一戰避不開。
若是拒絕,他會聯合白徐子,繼續找方青染等人麻煩。
「別和他打。」方青染低聲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我知道。」
陳陽毫無畏懼,輕笑道:「但有時候,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你也得去做。」
「你覺得我可以拒絕,事實上我拒絕不了。」
他相信,確定。
如果自己拒絕,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童伯乾沒有出現,便沒有來麼?
他猜測童伯乾就在暗中。
黃東庭沒有出現,便沒有來麼?
恐怕也在暗中。
名額,只是一個由頭。
他們有的是藉口,有的是手段,用各種方式逼着陳陽出手。
而現在,他選擇接受挑戰,變成了最簡單的方式。
四下眾人,兩千雙眼睛。
此刻一寸一寸掃過周圍的黑暗。
陳陽已經應戰,卓公眉的目的達到。
趙冠青若在,也是時候出現了。
卓公眉抬頭,向着遠處一棵大樹看去,隨後收回目光。
那大樹上,黃東庭腳下輕輕一點,便是從樹上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場中。
沒有一點徵兆,突然從天兒降的黃東庭,讓眾人一愣。
黃東庭背着手,走到一旁站定,從腰間卸下佩劍,隨手插在腳下,說道:「你先。」
眾人不禁有些同情陳陽。
這兩人,是打算來車輪戰。
兩個成名已久的真人,對一個剛剛開了七竅的真人,進行車輪戰。
就差把「欺負你」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卓公眉啊卓公眉,為了引我出現,你可真是不擇手段!」
突然,一個聲音,飄然而至,闖入眾人耳中。
眾人紛紛抬頭,四處張望。
奈何聲音飄忽不定,極難確定方位。
卓公眉雙眼綻亮。
是趙冠青!
他果然來了!
從這聲音判斷,他的道行,必然恢復了。
而且,更強了。
「唰!」
卓公眉握劍指天,一道劍氣直射天際而去,讓黑暗無所遁形,一瞬間照亮半邊天空,繼而快速的消失。
茅山四周,施千丈等人看見這道劍氣。
「來了?」
他們默不作聲,鞋底輕觸地面,悄無聲息,快速向着此處包圍而來。
「趙冠青,滾出來!」
卓公眉對着黑暗歷喝。
「呵呵。」趙冠青道:「我當然會出來,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麼敢來這裏嗎?」
「為什麼,我要選擇今天來這裏嗎?」
「你真以為,我是因為上真觀這群小傢伙們?」
趙冠青語氣玩味,說道:「想必,你為了抓我,也是請來了不少前輩。你對我,可謂用心良苦啊。」
卓公眉冷哼道:「少在這裏裝腔作勢,速速滾出來受死!」
「別急,等一等。」
趙冠青道:「那些前輩,不是還沒來嗎?等他們過來,我一定如你所願。」
卓公眉語氣漸冷:「我再問你一遍,你出不出來?」
卻不見趙冠青說話了。
他出現了,如卓公眉所料。
但,他的心裏,有一絲不安。
趙冠青的話,令他心境都受到一絲影響。
他似乎猜到,趙冠青為何而來,為何敢來了。
儘管,那件事請已經過去十六年。
他不認為趙冠青說的話,能對他如今的地位產生任何動搖。
但,哪怕有一個人相信了,傳出去了,以後他卓公眉這個名字,就等於蒙上一層陰影。
「你不出來,那就好好的看着。」
卓公眉突然提劍,極其突然的刺向陳陽。
陳陽正在注意他們的對話,等他反應過來,卓公眉的劍已經近在咫尺。
「你特麼……」
陳陽快速後退,骨劍架在身前,才堪堪擋住這一劍。
但也面色一陣青紅交加,體內真氣,都被這一劍的力量衝擊的上下竄動。
「七竅?」
感受到陳陽的氣息,卓公眉有些意外,旋即冷哼:「七竅又如何?」
又是一劍直接斬下。
劍氣纏繞,一米三的劍,在劍氣包裹下,能有五米之巨,當空斬下,空氣都是出現一絲扭曲,好似被烈火炙烤過一般。
陳陽鐵青着臉,眼看一眼斬下,他一咬牙,不躲了。
雙手緊握劍柄,迎着這一劍直接斬了出去。
「嘭!」
劍氣相撞,一道身影隨之倒射出去,速度奇快無比的直接衝出場外,撞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上。
「玄陽!」
陳無我大喊。
「我沒事。」
陳陽喊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站直身子,頓時齜牙咧嘴。
後背簡直就像是斷裂兩半似的。
氣息也虛浮不定。
「嗯?」
卓公眉本意是想一劍重創他,逼趙冠青出現。
哪想到陳陽這麼抗揍。
剛剛一劍,他已出五分力。
一般的七竅修士,敢硬接,雙臂都要斷的粉碎。
他竟然跟個沒事人似的,還能自己站起來?還有力氣拍屁股上的土?
他都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這小子,真是七竅的修士?」
他就是從七竅走過來的,比誰都明白七竅修士是什麼水準。
「再來!」
陳陽吼一聲,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下,竟然主動衝過去。
劍氣從古劍上浮現,雖然沒有卓公眉的劍氣那麼誇張,甚至還很鬆散,不夠凝聚。
但劍氣連着骨劍,接近兩米,也足夠讓眾人感到吃驚。
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真氣,怎麼能恢復的這麼快?
左志祥目現異色:「他既然能快速恢復真氣,剛剛為何不恢復?他故意讓我?」
如果陳陽剛剛也像這樣,他根本沒資格和陳陽打個平手。
一個消耗嚴重,一個可以不斷恢復,就是耗也能把他耗死。
「趙冠青,你滾不滾出來?」
面對陳陽的攻擊,卓公眉還能分心說話。
趙冠青還是沒說話。
「你不在意這群小道士是嗎?那就看着他們死好了!」
卓公眉眼神一狠,望着黑暗中劍氣極為明顯的陳陽,凌空一劍斬出。
「嘭!」
這一劍比剛剛還要強。
陳陽斬下,卻沒能將劍氣斬碎,直接轟在他的身上。
他再一次被轟飛。
人在半空飛,他心裏憋火的要死。
幾次都想把剛得到的獎勵施展出來。
「趙冠青,我看你出不出來!」
卓公眉拎起劍,當做標槍一般,對着倒飛出去的陳陽投擲出去。
「咻!」
長劍流星般划過,像一顆出膛子彈,射向陳陽。
倒飛的陳陽,看着快速射來的長劍,眼睛瞪大了。
「卓公眉,你要殺我!」
陳陽心中暴怒,抓起請神符,不要錢似的連拍三張。
然而那劍來的太快,請神符發揮效果還得幾秒鐘,這中間的差距,也足夠讓那劍刺來。
雖然有道服擋住,不至於讓劍刺穿身體,但這股力量,就算隔着一層道服,也得斷好幾根骨頭。
「媽的,你逼我!」
陳陽低吼,已經準備一日築基。
卻在此時,金圓與雲霄已經向陳陽飛奔而去。
「卓公眉,你過分了!」明一冷冷道。
「鐺!」
一顆石頭撞在急速射來的飛劍上,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左手托住陳陽,右手一伸,抓住飛劍。
兩人落地,眾人望着突然出現的身影,有些不太確定此人的身份。
「嗡~」
男人抓握的飛劍,突然一震,掙脫了他的手,向着卓公眉飛了回去。
「趙冠青,你還是出現了。」
望着此人,卓公眉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嘴上說着不在乎陳陽等人的生死,卻還在最後關頭出現。
「九叔。」
「抱歉,牽扯到你們了。」趙冠青歉意一笑。
陳陽搖搖頭,眼前的趙冠青,一身道法雖然普通,卻很乾淨,頭髮也梳理的一絲不苟。
似乎是為了今天來這裏,特地打理過。
「趙冠青!」
黃東庭邁步上前,一隻手按在劍柄上,面無表情道:「跟我回崇真宮,這裏沒人能動你。」
卓公眉抬劍橫在他身前:「東庭師侄,你說這話,將我靈寶觀西院道觀,置於何地?」
黃東庭道:「他是我崇真宮的弟子,有罪,有錯,我自會解決。卓真人是不信我黃東庭下得了狠心清理門戶?」
「我自然不懷疑東庭師侄的決心。但這人,我不能交給你。」
「不交,也得交!」
黃東庭態度強勢,絲毫不給他面子。
唰唰~
這時,外圍有動靜傳來。
施千丈等人,從黑暗中行來。
他們看見了趙冠青,立刻分散開四周,堵住一切他所能逃走的路線。
趙冠青行弟子禮:「施師叔,張師伯……」
「閉嘴!」施千丈等人鐵面呵斥:「你早已從靈寶派除名,與道門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趙冠青眼神一黯,看向卓公眉,自嘲一笑道:「卓公眉,瞧瞧你,將我害的有多慘啊。」
「因為你,我成為了崇真宮的罪徒,從靈寶派除名,被關地井十六年,成為了每個人眼中的邪修……」
「這份污名,我承受了十六年之久,十六年吶!」
「當年你口口聲聲對我說,只要我不做辯駁,一定放過她。」
「可在我被關入地井第二年,她就死了,死了!」
趙冠青的情緒突然變得極其暴躁,聲嘶力竭的咆哮,怒吼:「卓公眉,你他媽就是個畜生!豬狗不如的畜生!」
他的話,讓眾人不禁心生好奇。
難道,當年的事情,還有隱情不成?
金圓等人也是一臉疑惑。
「人不是他殺的?」這是陳陽心中第一個反應。
其中,必然有隱情。
「諸位前輩,請攔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卓公眉沒有應他的話,一人一劍,殺向趙冠青。
「住手!」
黃東庭喊一聲,提劍就追。
這其中,似是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趙冠青若是死了,當年的真相,便無人可知。
人若真不是他殺的,他們崇真宮將不用再背負這份污名。
「卓公眉,站住!」明一大聲道。
但,卓公眉充耳不聞,直接無視,快速縮短這份距離。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到不對勁。
當年,恐怕真的另有隱情。
卓公眉的行為,完完全全就是在殺人滅口。
人一死,卓公眉不管說什麼,只要是他說的,就是真相。
「公眉,住手!」施千丈等人大喊。
但,他依舊無動於衷。
依舊我行我素。
「想殺我滅口,以絕後患?」
「就憑你?」
趙冠青右手卓劍訣,凝練一柄真氣長劍。
眾人見狀,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們此刻竟是為趙冠青修為恢復,而鬆了一口氣。
「沒有用的,你殺不了我的,當年的事情,我會當着你的面,一點一點,全部的公之於眾。」
「我要親眼看着你身敗名裂,這十六年你享受過怎樣的讚譽,往後、餘生,就要承受多少辱罵!」
「我會先斬你四肢,然後親手宰了你!」
趙冠青眼神趨於瘋狂,一身氣勢如火焰,熊熊燃燒的升騰不熄。
「真元!」陳陽震驚。
難怪,趙冠青的修為在如此之短時間內,便是恢復。
他這是在提前燃燒自己的生命。
以這具身體為代價,強行提升。
短時間內,他的確可以讓自己的實力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當真元燃盡,這具身體也將油盡燈枯。
他想阻止,但是看着趙冠青眼中的瘋狂與堅定,他知道,在趙冠青看來,這麼做,是值得的。
「咻!」
突然地,一柄飛劍從黑暗中襲來,以一種叫人無法反應的速度,直接洞穿了趙冠青的身體。
氣勢澎湃的趙冠青,剛剛向前半步的身體,被這柄飛劍洞穿,刺掛在身後的大樹上。
與此同時,飛劍襲來處的黑暗,一道暗黃之色,緩緩在空氣之中凝聚,不斷變化。
「虛空凝符!」有人輕呼。
那符已在悄然之間凝聚,黃色光芒微微一閃,符篆推動着,眨眼來至趙冠青面前,沒入他的身體。
趙冠青,七竅被封,口不能言,眼不能動,耳不能聽。
一道身影,此刻緩慢從黑暗中走出。
他蒼老的臉上沒有表情,望着奔向趙冠青的眾人,輕聲說道:「各位,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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