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回到衙門,畫影圖形基本已經完成了,包大人不知道是自己親手畫的還是找了好的畫師,總之根據趙普及白玉堂的描述畫出來的人像,還挺像那麼回事。
「嗯……」趙普拿着蘇圖錄的畫像看了看,「挺像,就是眼神要再凶點。」
白玉堂拿着楊采生的畫像看了看,「還行,就是眼神好像沒那麼凶。」
公孫看了看兩人,「這畫的其實是同一個人不同的髮型打扮,你倆這麼一說,好似一個兇悍一個溫和哦?」
「嗯……」白玉堂和趙普一起看畫像——畢竟都是推測,不知道準不準確。
公孫幫着按照要求又改了改畫像,改好之後放在一起一看吧……
白玉堂和趙普都覺得和印象中認識的那個人很相似,但是這兩張畫像,怎麼看都不是一個人。
展昭抱着小四子在後頭看熱鬧,等都畫完了,小四子拿着一張畫像左看右看,冒出一句,「這個人我見過喔。」
眾人都一愣,湊過去,發現小四子說的是蘇圖錄的畫像。
由於小四子和眾人的視野是不同的,所以的確可能看到大家都不注意的人。他通常跟着眾人走的時候,是看半當中,被抱着的時候,有時看上方,前後左右四面八方,視野比大家寬闊很多。蘇圖錄也算是特徵明顯,小四子如果見過,又記得他,這一點都不奇怪。
「你在哪兒見過?」展昭趕緊問。
「嗯……」小四子歪個腦袋,想了半晌,「好像是叫,什麼花樓的。」
「什麼花樓?」眾人都一愣。
包拯叫了個老捕快過來,捕快一聽,「什麼花樓……萬花樓麼?」
小四子搔搔腦袋,「是不是個萬字呀……」
「萬花樓……」眾人一起仰起臉,典型的名字啊!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幹嘛的了。
「是窯子?」趙普好奇問。
老捕快點頭,「刀斧鎮唯一一家。」
說話間,眾人都一起看小四子,心說小四子怎麼會在萬花樓看到蘇圖錄,難道是……
想到這裏,又一起驚訝地看公孫。
公孫一驚,見眾人望着自己神情複雜,急眼了,「我可沒去過!」
趙普挑起眉頭,「去過也不怕承認麼,男人麼,又沒有關係……嘶!」
趙普話沒說完,就被公孫狠狠踩了幾腳,然後追着一通打。
眾人面面相覷——唯一一個揍了趙普的人,竟然是公孫!
趙普也沒法還手,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到要還手或者有還手這回事,邊躲還邊逗公孫,「對了,你娃娃的娘什麼樣子啊?我看看你品位怎樣……哎呀!」
公孫打得手都疼了,就拿出針扎了趙普一下。
「哇……」趙普搓着半邊肩膀,「你不要緊吧?那針裏邊有沒有毒啊什麼的啊?」
「有啊!毒死你。」公孫抬腳要踹他,沒踹着,被身後小四子拽住了衣領子,「爹爹不好這樣!」
公孫被小四子拽住之後倒是冷靜了一些,眾人這才發現,原來公孫脾氣還挺暴躁,很容易失控,不過小四子倒是每次都能攔住他。
趙普拽着歐陽少征當人肉盾牌,以免公孫一會兒不開心了扔飛針什麼的。
「小四子。」展昭好奇問他,「你在萬花樓哪裏看到這個人的?」
「他在二樓的窗戶口,昨天我和爹爹從樓前走過,我仰起臉正好看到,那個人好像也在看我們,不過看到我就轉身進去了,樣子怪怪我才多看了一眼。」小四子捏着手指頭邊歪着腦袋——是不是萬花樓啊?是「萬」字麼?「萬」字他認識的,貌似不是那麼寫。
可此時已經沒人再去研究小四子的疑惑表情了,都湊到一起,覺得蘇圖錄如果躲在萬花樓里,的確是很好的選擇,那麼誰去找他呢?不能就這麼帶捕快去抓人,打草驚蛇就不好,只能假裝嫖客進窯子暗訪……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起望龐太師——畢竟,他應該是最不正經的那一個。
龐太師氣得鼻子都歪了,跺腳,「要死了你們,老夫都多大年紀了,說出去叫人笑話,老夫要求是很高的!」
包拯嘴角抽了抽,「這話我可得給你裱起來。」
龐吉直瞪他。
歐陽少征舉手,「我去!」
看他興致勃勃的,趙普扶着額頭。
「再加幾個人吧,一個人逛窯子不像話!」歐陽少征提議。
「我去!」紫影開開心心據說,赭影一拽他衣領子,「你才幾歲,去個屁!」
紫影相當不滿。
這時候,小四子也舉手,「我也去……」話沒說完,公孫就開始抽他屁股了。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後看趙普、展昭和白玉堂。
趙普抱着胳膊,「我倒是認識蘇圖錄,一起去唄。」
於是確定了歐陽少征和趙普,包拯又看展昭。
展昭舉手,不過他說的可不是「我去」,而是指着白玉堂,「他去!」
白玉堂看着展昭,「為什麼我去?」
展昭眨眨眼,臉上的神情用語言描述一下應該叫做「唯恐天下不亂」,開口回答得理直氣壯,「吸引注意!」
白玉堂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
展昭神秘一笑,「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說完,他拍拍手,「就你們仨啦!」
白玉堂眯着眼睛看他,「你怎麼不去?」
被白玉堂一問,展昭有些尷尬,「這個麼……人夠了!」
「不夠。」趙普笑道,「四個人去剛剛好,就這麼定了!」
眾人再看展昭,臉上的神情用語言描述一下應該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搔頭自言自語,「失算啊。」
「失算什麼?」
展昭抬頭,白玉堂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了。
「沒啊。」展昭拔起胸脯,抬手一拍,拍得用力了點直咳嗽,丟下一句,「爺不在乎!」說完,往外走。
「去哪兒?」白玉堂好奇問他。
「窯子啊!」展昭眯着眼睛看他,「不敢去?」
白玉堂有些好笑地跟他對視了片刻,最後開口,「白天,窯子不開門。」
……
展大俠好尷尬,摸了摸鼻子,「那我去幫着貼畫像。」說完,一溜小跑出去了。
包拯摸着鬍鬚嘿嘿笑,搖着頭跟白玉堂說,「展護衛性格還是比較靦腆的,本服讓他巡街的時候去過開封府的幾處煙花之地,據說很狼狽。
白玉堂微一挑眉,似乎很感興趣,「怎麼個狼狽法?」
包拯神秘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可是十分有趣。」說完,壞笑着走了。
小四子摟着公孫的脖子扁個嘴,「爹爹,九九他們要去幹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們不去麼?」
公孫尷尬,怎麼跟他說呢,誰知道趙普伸手把小四子提過去抱着,「小四子,要不然我帶你去開開眼?」
「好呀!」小四子想都沒想就拍手,公孫狠狠踹了趙普一腳,把兒子搶回來,抱進屋子裏去了。
趙普搓着被踹疼的小腿就嘀咕,「這書生什麼毛病啊,自己年紀輕輕就生娃了,還不讓娃娃去開開眼界。」
白玉堂看了看趙普,「小四子不是公孫親生的。」
眾人都一愣,才想起白玉堂和公孫是舊相識,於是就問,「怎麼講?」
白玉堂見眾人滿臉八卦,就道,「我具體不是很清楚,不過小四子是公孫先生撿回來的,貌似撿到他的時候還是嬰孩。」
「哦……」眾人都明白了。
趙普摸着下巴,「也對啊,這書生平時一本正經很木訥的樣子,也不像個會生孩子的。」
一上午,眾人將畫影圖形貼得滿城都是,這刀斧鎮是小地方,頭一次有通緝犯,還是朝廷欽犯,於是鬧了個滿城風雨,大家都在討論這兩個賊是何方神聖,竟然是開封府出榜文抓捕。
晌午過後,天突然陰沉起來,很快下起了大雨。
衙門跨院的屋檐下邊,白玉堂仰着臉,看着順着屋檐落下來,交織成簾幕的水滴,發着呆。
正呆着,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隨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笑聲,笑得甜膩膩的,小孩子特有的笑。
白玉堂回頭看,就見展昭抱着小四子,剛才拍自己一下的顯然是小四子。
白玉堂回頭看着兩人,神色是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溫和。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邊,將小四子放在迴廊的座椅上,小四子扒着椅背,伸手去接落下來的雨滴。
展昭和白玉堂並排站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就問,「唉,想什麼?」
白玉堂看看他,「你猜。」
「猜到了有沒有獎勵?」展昭笑眯眯。
「你想要什麼獎勵?」白玉堂慢悠悠問他。
「嗯……我聽說陷空島的螃蟹特別有名!」
白玉堂有些意外,隨後微微一笑,「陷空島的海鮮都很棒,螃蟹、蝦、螺和鮑都很好。」
展昭眼神亮了幾分,「難怪了。」
「難怪什麼?」白玉堂有些不解。
展昭很想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白玉堂一看就是從小吃海鮮長大的,不過沒好意思說出口。
「你猜對了,我供你海鮮吃。」白玉堂回了句。
「供多久?」展昭好奇問。
「你想吃多久?」
「想吃多久就能吃多久?」
白玉堂微微一聳肩,「吃到你膩為止。」
「哦,我從小就愛吃海鮮,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膩的了。」展昭提醒,「你會很虧本啊。」
白玉堂倒是大方,「沒關係,你想吃就吃一輩子唄。」
展昭眯着眼睛,有些驚訝又有些開心地看着白玉堂,笑問,「你這麼隨便就許人一輩子的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不然豈不是很快被吃窮。」
展昭抱着胳膊,「哦……」
「你猜對了再說吧。」白玉堂又想了想,「那你要是猜錯了呢?我有沒有獎品?」
「嗯……」展昭仰起臉,「我好想比較吃虧啊!」
「讓你吃一輩子還吃虧?」白玉堂伸手將扒在欄杆外面袖子都濕了的小四子拉進來一點,雙眼卻是看着展昭,「常州府有什麼特產沒有?」
展昭嘴角抽了抽,轉念一想,「你喜歡吃什麼?」
白玉堂微微皺眉,「喝酒之類的吧……」
「那就好辦了。」展昭抱着胳膊,胳膊肘輕輕一碰白玉堂的胳膊,心照不宣樣子,「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老爺子是酒痴,大不了供你喝一輩子好酒。」
白玉堂看了看他,點頭,「成交。」
「吶,你不准耍賴啊,我一會兒猜對了你可不准說我猜錯。」展昭還挺小心。
白玉堂點頭。
前邊的椅子上,小四子拿帕子邊擦手邊聽着展昭和白玉堂的對話,搔搔腦袋——他倆許了什麼一輩子來着?
「你在猜……」展昭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水,「你師父那句『頑石點不化』是不是?」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了看展昭,讚賞點頭,「很聰明,猜對了一半。」
「還有一半?」展昭好奇。
白玉堂點頭,「要不要接着猜?」
展昭摸下巴,「有難度啊!」
「那隻好供半輩子螃蟹了……」
「不行!」展昭有意見,「你做買賣不可以那麼實在,買一半送一半囉。」
「那豈不是虧本?」白玉堂失笑。
「大不了以物易物。」展昭道,「你供我螃蟹,我供你好酒。」
白玉堂想了想,「合算。」
小四子撓頭——又一個一輩子啊,那不是兩輩子了?他掰着小手指算究竟幾輩子。
「你除了想你師父的話,還在想什麼?」展昭問。
白玉堂沉默片刻,「我在想,我師父知不知道楊采生的信是假的。」
「嗯,這個的確值得想一想。」展昭背着手,「你師父可是讓你把楊采生的屍體帶回去,如果他不知道倒是罷了,他要是知道,豈不是叫你殺了楊采生?」
白玉堂微微皺眉,「他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很嚴肅。」
「天尊應該不是嚴肅的人吧?」展昭問。
「偶爾,我起先以為他是因為徒弟死了傷心,不過現在想起來……也有可能他是生氣。」白玉堂有些為難,「真是難捉摸。」
展昭也感慨,「是啊……老頭心海底針」一臉的感同身受。
於是,大雨一直下了一整個下午,展昭和白玉堂在迴廊也站了一下午,兩人一言一語不知道說了什麼,遠處好幾個小丫頭一直在偷偷瞧,雨簾隔着老遠,卻還是能看到兩人的笑容。
再遠一點的客房窗戶口,紫影托着下巴,搖頭嘆息,「唉……」
赭影和歐陽都問他,「怎樣?」
紫影「嘖」了一聲,「小四子真可愛啊。」
赭影和歐陽無語地對視了一眼——果然關注重點又錯了。
而此時,小四子正晃着小腿掰着手指頭算——已經第幾輩子了呀?他兩人從螃蟹聊到蟹黃包,從梨花白聊到杏花酒,一樣一輩子,忙得嘞!
等雨停的時候,天也黑了。雨後的夜空格外清晰,星光點點的。
眾人出門,趕往萬花樓查案,趙普面色如常,歐陽興致勃勃,白玉堂依然面無表情,展昭倒是顯得有點悲壯。
公孫抱着小四子到門口給四人送行。
見人走遠了。
公孫有些哭笑不得,「這四人會不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抱着小四子到包拯書房,包大人正寫摺子呢,小四子突然歪着頭,伸手指着摺子上一個字問包拯,「小包子這個念什麼呀?」
包拯看了看,道,「絳。」
「果然不是萬字吧!」小四子撓頭。
公孫一愣,「什麼?」
小四子眨眨眼,撅個小嘴,「那個不是萬花樓啦,是絳花樓。」
公孫張大了嘴,「絳花樓?」
端茶進來的小丫頭聽到了,「絳花樓是琴閣呀,喝茶聽琴的地方,可雅致了,先生想去啊?」
這會兒,包拯也張大了嘴,下邊的白牙都看到了,驚得那丫鬟手一顫,好玄砸了杯子。
「這麼說絳花樓不是窯子?」龐吉問。
「當然不是啦!」小丫鬟一個勁搖頭,「裏邊都是正經人的!」
眾人面面相覷——糟糕了!那豈不是誤闖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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