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如墨凝固,星月之光都被雲層遮掩,伸手不見五指。筆硯閣 www.biyange.com
風聲很急,雨點很大,在這沉重的夜裏,呼嘯而起、似有無數惡鬼嘶吼低鳴。
而在這山林小道之間,深山密林之內,一個年約二十六七的獨臂漢子,正直着身子在夜裏跋涉。
他頭頂似乎有一道華光,如同深夜裏唯一的光明源頭,正在照徹周遭的一切。
「大仙,前方似乎有個草廬。」
李虎頓了頓,朝着自己頭顱上空開口。
距離他收殮封門村所有親族屍首,祭拜亡魂至今,已經足足過去一個多月了。
在這一個月里,他總算徹底將一切後事處理完好,便隨着段真走出了山村,走入了世間。
他們所處的地帶深入南荒之地,與中州相隔千里有餘,路途很遠。
而且這南荒人煙格外稀少,這一個多月來,他們都未碰到其他人。
「去看看。」
李虎頭頂的光芒微微一亮,聲音從他心靈深處迴蕩而起。
這些日子裏,段真一直飄在他的頭上,就連歇息之時也是浮在半空,仿佛根本不用着地,也無需吃喝。
李虎對此也漸漸習慣,只覺這個轉世鬼仙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再加上今後便要跟着對方修行,他自是轉換了心態,開始從原來的驚懼慌張,變得愈發尊敬了。
而且李虎雖有些膽小,但並不糊塗,從段真的言行舉止來看,對方根本不像世人對與鬼仙的種種傳聞那般。
什麼轉世之後需要凡人血魄來補充力量,性格暴虐無常時有大開殺戒等等,這些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事。
反而越是接觸,李虎便越覺得段真與中州那邊傳來的神佛傳說,越發相近。
「這是真正的神仙,不是那些鬼仙之流能媲美的。」
李虎想到此處,不由定了定神,繼續大踏步前行。
無論夜裏多麼深黑,風雨多麼急促,只要頭頂上那團光亮升起,他便只覺無盡的心安與寧靜。
漸漸地,草廬越來越近了。
「嘿,裏面燃着火光,當是有人居住,或可上去借宿一晚。」
李虎遙遙看着那草廬內的燈火,心裏有些喜色。
「咚咚咚!」
三聲敲擊之音,落在這單薄的木門之上,顯得有些突兀。
風雨愈發大了許多,吹的李虎不由想進屋躲避一番。
可是這明明燃着燈火的草廬,卻依舊大門緊閉,似是不願開門。
「有人嗎?我是封門村的村民,趕夜路經過此地,還望能借宿一晚,或討口熱茶暖身子。」
李虎等了一會,忽地聽到草廬內有腳步聲響起,不由開口詢問。
可又過了一會,木門依舊緊閉,絲毫沒有開啟的跡象。
「不願接待麼…」
李虎見狀,便知道草廬的主人不願開門,不由聳了聳肩,準備離開。
看來今晚又要和大仙露宿山林了。
「把門撞開。」
而就在這時,一直很少說話的段真,突然開口。
「撞開?」
李虎聞言,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他老實巴交了二十多年,哪裏敢做這種事。
可僅是過了幾個呼吸,他便目色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麼,立馬沉下身體準備發勁。
他想起了當時在封門村里,段真對他遙遙一指,便讓自己看破了虛妄,看到了周遭的一切詭異之事。
這般神通廣大的仙佛之流,肯定看到了自己沒有看到的東西。
草廬里一定有古怪。
一時間,李虎堅定了眼神,深呼吸了幾口,便朝木門猛地撞去。
「轟!」
畢竟也是個七尺男兒,這單薄的木門霎時就被他一下撞開,緊接着,李虎就像呆滯了一般,不可思議地看着那一覽無遺的草廬內部。
「這…這…」
下一瞬間,李虎立馬臉色一臊,別過了眼神。
只見那屋內的床上,正躺着一名美貌的女子,此時她臉色浮起絲絲驚慌和難以置信,身體卻絲毫無法動彈。
而她床下還跪着一個似是十二、三歲的少年,正跪倒在地上,朝着她磕着響頭。
咚咚咚!
這一聲聲巨大的叩地之聲,直直將屋落內震的聲聲迴蕩。
「你是誰?」
磕完頭後,那少年便緩緩轉過身來,目光露出凶意,死死盯着李虎。
「我…」
饒是李虎年長這少年許多,卻也被他此刻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方才的那幾個響頭,已將他額頭崩出血痕,鮮血霎時趟下,從腮幫橫流而下,蔓延到胸口。
而且那目光中的赤紅之色,仿佛像一頭披着人皮的妖魔,根本不是這般清秀的少年能夠擁有。
以李虎的眼界,根本看不出這屋內在發生着什麼事,一時間,他竟被少年嚇的退了一步。
「滾出去!」
這滿身是血的少年步步走來,壓迫着李虎接連後退。
而正當他要退出門外之時,一直默然不語的段真,終於嘆了口氣:
「你這般膽小,如何修我大道。」
幽幽之聲,仿佛在一個呼吸之間衝破了雲霄,從最深幽的夜裏,化為一團照徹十方的光影。
這一刻,那草廬內的少年臉色猛地一變,似乎沒有想到周圍還有另一人。
「誰?出來!」
少年眼底閃過一絲慌神,畢竟李虎只是個凡夫俗子,而周遭這突然騰起的聲音,卻連他此刻接近夜遊的修為,都沒能發現。
想到自身等會將要做的事情,這少年不由的心裏一慌。
可下一瞬間,他目光猛地一縮,便見到自身三尺之地,忽而閃爍起一道明滅不定的華光。
光影內如同有無數的念頭在流轉,霎時間便衝到了他的腦海深處。
緊接着,這少年便雙眼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而在其跌倒之後,衣衫里滑落出一本深黑典籍,上面的諸多內容正隨着大風,不斷扇動。
嗚嗚嗚嗚!
風雨愈發強烈,段真飄搖着身體,看完了地上那本典籍,心裏微沉。
他略過這昏迷的少年,飄到了屋內床上的那名女子一旁。
這女子依舊瞪着雙眼,眼中淚水趟下,心如死灰。
「又是桃神道的邪功。」
段真看着這女子與少年眉目間的相似,乃至那血脈中的同宗同源之感,眉頭皺的很深。
「以嫡系血親之血,凝魂入極。」
段真輕輕念了一句這少年修煉的桃神道邪功,忽而將原始之光沖入其腦海深處,快速查看着他近日遭受的一切。
未多時,他睜開雙眼,只覺這桃神道簡直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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