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夜雨拍手笑道:「好一招『天外飛仙』!老人家,你會使這樣厲害的招數,我可教不了你呀。」
老人家年紀大了,心思反倒變得像孩童一樣純真,聽東門夜雨誇讚,心內十分高興,道:「東門劍主是巴蜀劍道第一人,曾僅憑一把木劍,接連打敗了十餘位劍道名家,劍術之高超,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老婆子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哪裏入的了你的眼。」
東門夜雨道:「老人家,你太謙虛了。錢幫主已可算是巴蜀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但卻被你老人家一招『天外飛仙』打得頭破血流,重傷垂危,這可不是下三濫的招數能做到的。」
錢德孫摸了摸額頭上鼓起的小包,道:「其實,我還好……」話未說完,已被東門夜雨一掌拍暈,跟着便聽他大叫起來:「快來人,錢幫主失血過多,昏死過去了!快抬他去後面就醫!」
老人家一聽這話慌了手腳,緊緊抓住宋三郎的胳膊,急問道:「我兒,你快幫為娘看看,錢幫主他還好嗎?」
宋三郎支吾道:「他……他流了好多血……」
老嫗摸索着就要往前去,宋三郎怕母親拆穿謊言,動怒傷身,忙道:「娘,你別過去了,錢幫主雖然流了很多血,但並未傷到要害,去後面上些藥,將養幾日便好,不需擔心。」
老嫗聽他這樣說,長舒了一口氣,轉念又想:「真是想不到呀,我在劍道一途竟有如此高的天分,隨隨便便使一招出來,就將錢德孫這樣的一流好手打了個半死,若再潛心苦練個兩三年,巴蜀劍道爭鋒,誰能敵我?到時候『巴蜀第一劍』的封號怕是要易位了,呵呵……」老人家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三郎不解其意,小心問道:「娘,你笑什麼?」
老人家收起笑容,正色道:「不瞞諸位,方才那一招『天外飛仙』是我臨場發揮,隨便使將出來的,先前沒有做過相關的練習,更沒有握過劍,這足以說明,老婆子我在劍道一途天分過人……」
東門夜雨失笑道:「老人家,您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呢。」
「所以,我決定了,以後我要搬來巴山城裏住,日夜不歇地跟東門劍主學劍……」
「喂!等一下!等一下!我才是巴山城的主人,你老人家要搬來這裏,好歹也要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吧?」
「東門劍主,難道你忍心拒絕一位垂暮老人最後的請求嗎?」
「我……」
「既然東門劍主沒有異議,那這件事就這麼愉快地定下了。等宴會結束,我就回家收拾行李。先說好,我年紀大了,住不慣那樣式的客房,勞煩你們再為我準備一所院落,不要多餘的裝飾,乾淨樸素即可。吃的以素為主,不吃腥辣酸苦;穿的我自己準備,不勞你們費心。至於費用,老婆子就不費心思了,花了多少,你們只管問我兒要……」
老人家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東門夜雨實在聽不下去了,沖宋三郎勾了勾手指頭,然後便走開了。
宋三郎會意,立刻跟了過去。
東門夜雨一把將他揪住,道:「宋三郎,你自己不養老,把老娘送到我這裏來,讓我幫你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宋三郎嘿嘿一笑,道:「東門劍主,你別生氣,這事兒真不怪我,是她老人家自己要來的。老人家年紀大了,想起一出是一出,咱們這些做兒女的只有盡力滿足,哪裏勸得住呀。」
東門夜雨道:「我不管!你自己的老娘,你自己養,休想推諉!」
宋三郎拿手肘碰了東門夜雨一下,道:「東門劍主,別這么小氣嘛!她老人家只是想在這裏多住一段時日,又不是真要跟你學劍,你緊張什麼?」
東門夜雨道:「若只是多住幾日,那倒也沒什麼,就怕她老人家一住下,就不肯走了。」
宋三郎道:「這個你放心,她老人家只是一時興起,等熱乎勁兒過去了,自然要吵着回家,到時候就是你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老人家得償所願,心情大好,又伸着手到處摸索。大家見她手不老實,都躲得遠遠的。她沒摸到人,便將宋三郎喚回來,道:「我兒,那個小寡婦在哪裏?你帶為娘到她跟前去,讓為娘摸她一摸,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說話那麼不中聽。」
練二娘個性爽朗豁達,即使被當眾喚作小寡婦,也不生氣,只笑道:「老人家,我在這裏,你過來摸吧,我不反抗。」說罷,咂了口煙,朝宋媽媽吹去。
宋三郎見練二娘言語輕佻,動作嫵媚,當即怒了,「嗆啷」一聲,拔刀在手,道:「娘,她朝你吐煙,實在不敬至極,你老人家暫且退後,看孩兒與她豁命!」
宋媽媽伸手一擋,道:「我兒,你這性子也忒急了,動不動就要跟人家豁命,若哪日遇上比你厲害的對手,還不得丟掉性命?把刀放下吧。一個小寡婦而已,為娘還應付得來。」
宋媽媽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道:「如果老婆子沒有猜錯,這應該是巴蜀最上等的金絲煙草,是不可多得的稀缺貨。現在什麼行情,我不清楚,但以前買一兩最少要七十兩銀子,還得提前三個月預定,是真正有價無市的東西。小寡婦,你還挺會享受嘛。」
練二娘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老還是個行家。」
宋媽媽擺了擺手,道:「行家就算了,只是遇人不淑,嫁了個煙鬼。」嘆了口氣,又道:「他老子年輕那會兒,不貪財不好色,唯獨就好這一口兒。天底下但凡能叫得出名字來的,沒有他沒嘗過的。偌大一座家院,整日裏煙氣繚繞,再配上不遠處那所禪院裏的晨鐘暮鼓,真跟仙境一般。我這雙眼睛,就是這樣瞎的。那時候孩子們都還小,我怕他們也像我一樣變成瞎子,就讓他戒煙。他不肯,不但打了我們娘幾個,還變賣家產跑掉了,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屁股外債。等人家把他抬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快不行了,無法自理,還終日咳嗽,大夫說是得了肺病,治不了,讓我們提早準備後事。臨終前,他緊緊抓着我的手,眼含熱淚,我以為他多少有些後悔了,但他只說:『記得多給我燒點兒煙草』,然後就咽氣了……」
喜歡江湖聽風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9s 3.946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