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三十七章 軍事技能大賽

    由於穆孝文傷勢嚴重，衛疏蒙決定把比賽的兩組合二為一。經過第一部分的筆試，衛疏蒙、陸皓凡，和穆孝文的單項成績都進入了前十名，這樣一來，瑞特里星球在所有正式參加比賽的，近一百個星球中排名第五，是唯一一個進入前八的中級星球。這不得不引起了主辦方——高雅鐵山星球，公孫家族的注意。公孫家族掌控着星球的軍事統治權，並深受民眾擁護和愛戴，是多年來五大世家中口碑最好的一脈。

    「雅丹，去查一查瑞特里星球這個小組，每一個組員的家庭背景，和他們學習情況的詳細資料。」公孫家的主事族長公孫長日，吩咐自己三十五歲的大女兒去收集情報。

    「父親對筆試的成績還滿意嗎？」公孫雅丹指的正是自己的小弟公孫雅德，他個人的單項成績是這次比賽的第一名，連在他名字後面的是衛疏蒙。

    「滿意？滿不滿意要問他自己了。雅丹，特別查一下這個男孩的資料，一個十二歲的小毛孩子，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測算能力，他的非計算題目，可比你弟弟的分數還要高一些。」公孫長日點了點衛疏蒙的名字。

    「好，我馬上去查。」公孫雅丹一走，公孫長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敬畏，瑞特里星球……瑞特里星球，已經沉寂了快兩百年，但是他依舊無法忘記在那片土地上，曾經出現過的兩個無可代替的神話。

    接下來三天的實驗競賽，以分析、組裝、修整、改造機械為主，配製醫藥化學用品為輔，除此之外，還包括模擬軍事實驗，（與電腦程序對抗，類似於下棋）以及其他各種形式的物理實驗。必須說明的是，很多高級星球配有專業的機構和部門，從事相關實驗和業務培訓，所以其學員的主要學業集中在筆試的理論分析，和實戰演練，一直忽略這方面的學習。因此，高級星球的實驗成績在以往的比賽中也並不佔優勢。

    衛疏蒙和袁斌以組合形式，參加實驗部分的比賽項目，並根據自己擅長的領域進行了合理分配，輕而易舉地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績。筆試成績和實驗成績按比例計算後，瑞特里星球成為了成績單上的第二名，而第一名正是公孫雅德的隊伍。

    「公子，沒想到那天和我們過招的人，是前兩項比賽加和總分的第二名。」何風與何立是跟在雅德身邊的兩兄弟，剛剛年滿十三歲，八級機械師。現在說話的，正是站在雅德左側的弟弟何立。

    「後來出手對付我們的人，就是他們的組長衛疏蒙。真沒想到，我重傷了他們一個人，他們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成績。我本以為，他們那晚便會打包回家了。」正在玩着一瓶有毒藥水的人輕笑着說，他就是以匕首傷人的卓岩。他年紀要更小一點，只有十一歲，八級機械師。

    「你那天真不應該暗中出手傷了他們。」雅德輕輕吐出一句話，「我找父親有事情，你們先商量一下，明天如若對抗怎麼出招吧。」卓岩抬眼望了一下雅德，卻沒有說話。

    「公子這兩天越來越奇怪了，他總躲着我們，一個人在想什麼？」何風抱着雙臂，

    「或許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事情，或者知道了他不想知道的事情。不過，這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只是他的組員，做好自己的職責就是全部。」一直沒有說話的京磊，是五人中年齡最長的人，十四歲，八級機械師。通曉各個星球的基本能力，遍覽群書，知識面廣闊，是除了雅德之外，這個隊伍的第二個核心。

    「父親。」公孫雅德尊敬地向自己的父親鞠躬。

    「過來坐吧，心中有什麼疑問嗎？」公孫長日已經得到了瑞特里星球六人的資料，然而除了袁斌和陳星宇算得上是出身名門之外，另外四人，看上去都是平民之身，完全找不到有效的資料和信息，這恐怕也是袁磊派他們來參加比賽的原因之一。

    「父親，如果雅德有幸不小心知道了一個人的秘密，但這個秘密又讓雅德十分難受，應該怎麼辦？」

    「忘掉。」公孫長日只說了兩個字。「雅德，你最近心神不定，對明天的比賽可否有把握？」高雅鐵山的代表隊在上屆比賽中是第一名，由五大世家中掌管政治領域的百里世家出席。這一次，公孫家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小組之爭，定是我方取勝，父親不必擔心。」公孫長日冷哼一聲，「何來如此大的自信。」

    「雅德已與衛疏蒙交過手，幾日前，傷害竹龍之子的正是他的朋友。」公孫長日近來忙於大賽之事，自然沒有時間過問竹龍之死。

    「你們二人誰更勝一籌？」

    「未分勝負。但雅德確沒有取勝的把握。」公孫長日心中一寒，他對自己的小兒子非常了解，雅德絕不會妄言和虛言，他說難以勝出，必定是水平處於伯仲之間。

    「罷了，明日賽場見分曉。你回去休息吧。」雅德心中鬱結難解，面對父親難得的溫厚也沒有緩解。他始終難以忘記在衛疏蒙的精神領域深處，那個恐怖的身影。

    穆孝文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但仍無法加入到實戰的比賽中。他此時平靜地站在觀戰席，望着大屏幕上公孫雅德的背影，凝住了眉頭。電腦以隨機抽取的方式，決定了他們比賽的形式——定向越野式。這種比賽方式，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正面對抗和衝突，也是在考驗小組內部合作的默契程度。衛疏蒙在組合中負責分析地圖和勘探地形；陸皓凡負責破陣解題；袁斌與董三川負責進攻和攻擊；陳星宇則利用機械探查周圍的各種特殊情況。

    實戰部分的比賽，電腦會通過信息系統，進行自動打分。每一組，無論是參加定向越野式比賽，還是小組對抗比賽的隊伍，都會有一個最終成績。而定向越野式的評分標準，依據了他們選擇路徑的合理程度，攻擊範圍的大小和成功機率，對指定任務的完成程度等方面。

    所有觀戰的隊伍和工作人員，都通過兩塊大屏幕，直接收看比賽的情況，但他們無法聽到兩支隊伍進行內部討論的內容。這兩支隊伍，也可以通過一定的信息設備來查看對方的進度，以此來調整自己的步伐。

    衛疏蒙手持電子地圖，背包里裝有一些必要設備，走在隊伍的最中間，身後是陸皓凡，其他三人以平行的方式站在最前面。一路走來，五人還算得上順利。與公孫雅德的隊伍進度近乎持平，這也讓雅德公子始料未及，於是，他加快了隊伍中破陣和攻擊的效率。在比賽的下半程，高雅鐵山星球的隊伍獲得了明顯的領先優勢。但衛疏蒙看上去卻沒有絲毫的急躁，他依舊不慌不忙，甚至故意選擇繞遠的路線，緩慢前行。忽然，他拉住了走在前面的董三川的手。「停，別動。」

    意識到整個空間，被沒有預期的外界力量，猛然扭轉了方向感時，衛疏蒙及時擋住了面前的三人。此時，陳星宇手中的機械指示燈也微弱地閃動起來。

    「老大？」陸皓凡窩下身子，用手輕輕撫在地面上，感受到來自地下的巨大能量，正在改變這個空間的物理結構，他們陷入了一個和比賽現場完全不同的陣法之中。

    「死局，死棋。」衛疏蒙擦掉自己在電子屏幕上搭建的模型，摸了一下鼻樑，「看來有人想讓我們主動退出比賽了，你們願意嗎？」

    「發生什麼了？」袁斌雖然能感受到變故，但確實還沒有查探到變故可能帶來的後果。衛疏蒙不是輕易認輸的人，有成功的可能，他都會盡力一試。

    「我雖然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該死的人，但也不想無辜的人因我而受傷。這是我的原則，也是我的底線。」衛疏蒙挑了一下眉毛。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會後悔吧？」陸皓凡站起身，用簡易的圖示，向另外三人，說明了當下的情況：公孫長日以天地之法困住他們五人，如若嘗試破陣，等於以在場的數千人的生命為賭注，恐殃及池魚。不過，公孫長日既然敢這麼做，就說明他已經有了應急預案，只是，衛疏蒙依舊不想冒險。比賽而已，何必大動干戈，冒如此大的風險。自己一句認輸，和低聲下氣，既幫高雅鐵山星球保住了面子，又替瑞特里樹立了一個不錯的形象。何樂而不為？況且，槍打出頭鳥，萬一不小心，自己代表的一個中級星球拿了軍事技能大賽的前三名，今後恐怕也沒有太平日子過了。

    「這只是我的想法，你們的決定是什麼？」衛疏蒙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尊重你的決定，」因為輸贏固然重要，但你的選擇更加重要。陸皓凡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口，在他的眼裏，犧牲是必然的，但他無法傷害自己最珍惜的人。

    「我永遠支持老大。」董三川沒有遲疑，

    「我也是！而且，老大做得對，我們不能因為想贏比賽，而犧牲其他的人。如果大哥在，一定會和你做一樣的決定。」況且陳星宇對這次的比賽結果已經相當滿意了。袁斌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已經默許了衛疏蒙的行為。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可以在大局面前，輕易放棄自己的利益。

    衛疏蒙的手指輕輕按動了終止比賽的白色按鈕：瑞特里星球宣佈退出定向越野式比賽，退出比賽後的衛疏蒙，饒有興致地觀看公孫雅德的隊伍，一路走到終點。只不過他沒有再和往常一樣，同身邊的朋友交談。

    「衛疏蒙真他媽是個好小子！」公孫長律在公孫家的總監控室不由得嘖嘖讚嘆，就連平常冷落冰霜的公孫長日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柔和的微笑。「好孩子。」

    「依我看，他比安曉凡和泰清風那兩個老鬼仗義多了。如果換做他們倆，一定會先破陣再思索救人的問題。在他們看來，為了一時的輸贏，多犧牲幾個人算多大點事情！」在公孫長律喋喋不休的時候，他的侄子公孫雅德已經摘得了這次軍事技能大賽的桂冠。

    「說吧。」頒獎典禮開始的時候，穆孝文挨在衛疏蒙的身邊。

    「說什麼。」衛疏蒙不耐煩地挪開自己的雙眼，看向天空。

    「以你的水平，軍事技能大賽的陣法，根本等同於無用吧。」穆孝文一早便看出衛疏蒙是故意認輸，但他沒有明白為什麼。雖然，走完終點，他們也不一定能贏得了雅德公子。但中途放棄不是衛疏蒙的風格，除非有什麼特殊情況，迫使他作出這個決定。「公孫長日改變了比賽的格局，讓你為難了？你不願意傷害別人來成全自己。」穆孝文太了解衛疏蒙了，要想讓他放棄，就要拿出他最在乎的來要挾他。他最在乎的是什麼？是自己的生命？尊嚴？集體的榮譽？其實都不是，衛疏蒙不願意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災難。他最重視的是普通人的生命。「公孫長日難道不是多此一舉？他對自己的兒子沒有信心嗎？」明眼人都看得出，衛疏蒙再強，和公孫雅德的隊伍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沉默許久的衛疏蒙低了一下眼帘，

    「他兒子的隊伍自然比我的厲害，他是在試探我，是不是那一種人。」穆孝文本來想繼續問下去，但他明白衛疏蒙已經想結束這段談話了，便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公孫長日終於結束了大賽的最後一天行程，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而自己的兒子正貼着門，從下午頒獎典禮後等到現在。「你想知道衛疏蒙為什麼放棄比賽？」公孫雅德點了一下頭。公孫長日把自己比賽過程中，臨時做出的調整呈現在兒子面前，公孫雅德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半晌過後，公孫長日緩緩說，「雅德啊，和衛疏蒙去做朋友吧，他是個好孩子。」

    「父親……」忽然，公孫長日在兒子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輕得除了父子二人之外，沒有第三個人聽見。然而公孫雅德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父親，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就是我說的那個秘密。」

    「真沒想到……你去見一見衛疏蒙，帶去我的歉意和謝意。」公孫長日仰頭躺在自己的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

    第二天清晨，衛疏蒙六人已經收拾完行李，準備出發返回瑞特里星球。衛疏蒙安靜地俯瞰高雅鐵山星球，她原本也曾經弱小，但正是這種卑微，讓她擁有了發展的強烈欲望。銀河系的每一個成員，不也是這樣交替着，攀登到主宰者的位置，正像兩百年前的瑞特里星球一樣，也是銀河系其他星球無法企及的存在。

    「衛疏蒙。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雅德公子打斷了沉思的衛疏蒙。

    「你想怎麼樣？」衛疏蒙靠在身後的欄杆上，雙手插在制服的褲兜里，微微低着頭，公孫雅德剛好可以看到他清晰的睫毛，和美麗的雙眼。

    「對不起，我忘不了那天……」

    「忘掉。忘掉。你什麼都沒有看見。你聽見沒有。」衛疏蒙的拳頭緊緊攥在一起，渾身寒氣逼人，這種溫度居然使身後的欄杆上，都結上了一層淺淺的冰。公孫雅德，只覺得喉嚨里的唾液被凝固了，身體內的血液被凍結了。他知道衛疏蒙生氣了。沒有人見過衛疏蒙生氣是什麼樣子，但是他，看到了。

    「衛疏蒙，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知道軍事技能大賽上的事情，你會保密的，我也會保守你的秘密。公孫雅德欠你一個人情，改日一定會還給你。」公孫雅德望着眼前的男孩，想起父親的話，忽然俯下身子，輕輕抱了他一下。衛疏蒙意識到自己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擁到懷裏時，猛然推開了它們。

    「如果我的能力超越了你，我一定讓你的記憶連渣渣都不剩！」放過狠話的衛疏蒙頭也不回地上了宇宙飛船。公孫雅德握緊了殘留在手心的寒氣，心中那個噩夢只是更加深刻了而已。

    「穆孝文，我們兩清了。」衛疏蒙的手貼着穆孝文心臟下方那個淺淡的傷疤，淡淡地說。

    「衛疏蒙，你為什麼這麼希望和我兩不相欠呢？」

    「我只願乾乾淨淨，孑然一身地活下去，不拖欠任何人，不虧欠任何事。」衛疏蒙鑽進自己的被窩，把穆孝文柔和的眼神隔絕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