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長夜方才開始,景天睡意全無,他與龍葵就在神劍宗師的衣冠冢里小坐閒談。
這裏也確實是個十分安閒自在的處所。除卻主臥大門用一把鏽銅鎖關住,餘下的幾間石窟都是可以供人參觀遊覽的。景天猜測當年的雲祖師與韓祖師就是在這裏幽會。
「真想不到,原來那麼厲害的人,私底下也和普通人似的。」景天由衷感慨,他在東面左數第二間石窟里找到一排書架,擺放的都是些雜書、遊記、志怪傳,其中就有雲、韓二人的起居雜記,作者署名是「水空」,想來正是那位韓祖師了,看文中字句清雋,情思綿長,不由得對這雙神仙眷侶暗暗稱羨。
「何時我也能找到這樣合心意的愛人呢?」小夥計回想起唐家姑娘的模樣,思念里的人影似乎比尋常時候更美好,他不覺便痴了,就像在觀一團捉摸不到的雲霧,霧裏觀美人,總是痴情難斷。
他在這裏發痴,眼前忽得又現出一張嬌俏可親的面龐,正是他前世的妹子龍葵,她捧了一盞燈來,燭火如橘,照得她霜白的臉頰也似蒙了一層金霞,仿佛是活潑潑辰日,一笑起來就照徹漫漫的黑夜。
「哥哥,你又發呆了。」龍葵不比唐家姑娘的灑脫,她柔柔弱弱的臉上總會有些小性子的神情。
景天忙把手裏的書冊歸位,又問起龍葵的經歷。
她說起往事,對曾經兄妹相處的時光總是如數家珍,餘下的便是遇到神劍四宗後的修行生活,言談時臉上歡喜不盡,掌中捧着的燈燭也跳躍溫暖的光輝。
景天從她口中聽到前世的自己,那位姜國太子,是如何的不凡,只覺這個人離自己實在很遙遠。不到一個月前,他不過是渝州永安當的小夥計,如今好運成了神劍門新秀,可偌大的天下還未曾迎接他的到來,他本人也從無什麼氣吞山河的度量。
他不論如何無法與龍葵口中的前世有一星半點兒的共鳴,她每每問起,「哥哥,你記不記得……」景天都只能訥訥地點頭。龍葵也看出他心情不暢,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戰戰兢兢地把燈盞放下,站在他面前低着頭。
「你這是怎麼啦?」景天看到龍葵伏低做小的模樣,只感覺如坐針氈,立即跳起來勸慰。
「是小葵惹哥哥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情。我只是、只是對前世不怎麼感興趣。」景天嘴快,話說出口又反悔了,「我沒有說他不好的意思,但我記不得這些……俗話說事不關己,那什麼什麼的,你明白吧?」
龍葵鬆了一口氣,「不管哥哥是否記得小葵,你永遠是我的哥哥,這一世,我們再不要分開了。」她又忍不住投進景天懷裏,就像一團溫軟的雲氣,有清淡的香味和柔韌豐潤的觸感。
「咳!」景天裝作咳嗽,把龍葵推開了,「小葵啊,說起來,當年你和四位祖師相遇,一直修行到現在,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何處?」
世上人都想知曉神劍四宗的下落,就像一個從未見過海的人,聽聞了海的潮聲後念念不忘。古人的蹤跡消沒在歷史塵煙里,可大地上無處不是他們的足跡,就如深邃的萬古迷夢裏踏遍山川的大神一樣,引人無限遐思。
景天總以為,如神劍四宗這樣修為蓋世之人,定然也是仙壽永年,此時說不定隱居在某處,他日若能有幸拜訪,得到前輩的指點,定然對他的修行大大有益。
「除了柳夢璃姐姐應該還活着,其他三位哥哥姐姐都已經死了。」龍葵面露哀傷。
「什麼?!死了?可是,他們怎麼會死的?這裏留下的不也只是衣冠冢嗎?他們會不會是假死隱世啊?」景天抱着最後的希冀。
「小葵沒有說謊。雲天河哥哥與韓菱紗姐姐合葬在青鸞峰,慕容紫英哥哥葬在崑崙九泉靈脈附近。至於柳夢璃姐姐,她是夢貘妖,壽命很長,但自從雲天河哥哥去世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了。」
「可他們那樣修為的人不應該能活很久嗎?」
「人命有時而終,成仙成神方能壽享萬年,可他們不願成仙,只想在人間老去。」龍葵十指相扣,為故人默默祈禱,「雲哥哥和韓姐姐把所有事安排好就離開了崑崙,之後有一天,好像是兩百年前,我突然感應不到他們的氣機。那也是他們死去的時候。」
景天咂咂嘴,「要換我選,一定要成仙,然後和喜歡的人過上幾千年幾萬年的逍遙日子,一直到膩了為止。」
龍葵目泛異彩,「小葵願意一直陪着哥哥的。」
景天依舊不能適應這個百依百順的妹子,「那什麼,小葵啊,話說楚門主和你都已經活了很久了吧?所以你們都成仙了嗎?」
「沒有,自從雲天河哥哥絕地天通,紫英哥哥煉製封仙石,之後就再沒有修士可以成仙了。楚門主和小葵都有些不同於常人的地方。」龍葵的臉上不知何時褪去了血色,白皙的面龐因這蒼白而顯得近乎透明,她依舊嬌美可人,但景天卻察覺出了一些端倪。
「你、你有什麼難處?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
「小葵不會對哥哥說謊。」龍葵低垂眼帘,「當初姜國覆滅前夕,哥哥你鑄造了魔劍,而小葵就是魔劍的宿體,後來在雲天河哥哥他們的幫助下,我修練了道胎法,經過九泉洗鍊後重塑了身體。只要道胎不滅,小葵就不會老去。」她雙手絞纏,極為不安,「楚姐姐和小葵的情況差不多的。她是梭羅樹靈,與自己的孿生妹妹雙體同命,只要她的妹妹還活着,她也不會死。」
景天乾巴巴地問,「魔劍是什麼?」
龍葵淚眼漣漣,「哥哥,我們忘了魔劍吧。」
「好。你別哭。」景天手忙腳亂地取出麻布手帕給龍葵擦臉,她的兩頰羞紅,忽得又笑起來,景天哄她,「你看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是不是存心捉弄我?以後你不許流淚了,你一哭,我還難過呢。」
龍葵展顏而笑,將面頰湊到景天懷裏蹭了蹭,旋即又跑開去,將放在劍匣里的魔劍取出來,「哥哥,這把劍送你。」
當初此劍尚未鑄成,敵軍便攻破姜國國都,太子龍陽力竭戰死,魔劍尚未完成。經過劍靈龍葵四百年的道胎洗鍊,而今的魔劍已經褪去邪煞,得「天成」與「人為」二相,造就一柄完整的劍器。
興許它不能再被稱為魔劍。
景天接過劍器,此物渾如紫晶切成,劍體通透,內里光華流轉似藏匿一泓清泉,無數靈符在劍身閃滅,初初上手,便覺有無窮的靈力從劍體裏傳來,匯入膻中氣海,一時間竟讓他的修為突飛猛進。
「這是怎麼回事?!」他大吃一驚,將紫晶劍器鬆開,體內洶湧的靈氣被劍池盡數吸納,抵過他數月的苦功。
龍葵暗暗焦急,原來是她將道胎靈氣灌輸到景天體內,只盼用自己四百年清修的法力助景天一夜成就人間絕頂。
「好了好了,你把劍收起來吧。」
「哥哥不喜歡這把劍嗎?」
「那倒不是,但我有一把劍了。」景天將背後的照膽神劍取下,神情已然滿足。
龍葵耍起小性子,「哥哥,你再拿一柄無妨的,以後一把用來御劍,一把用來禦敵,不也很適宜嗎?」
景天苦惱,私下忖道:這劍暗有玄機,恐怕是龍葵妹子做了些手段,我卻還需先問清緣由。
他再三試探,龍葵終於據實相告,當即便叫景天惱怒,「你這又是何苦?我堂堂七尺男兒,又怎麼會需要你來傳功?」
「小葵只是不想哥哥每日辛勞……」
「好了,以後不准再提,你的修為我一分都不要的。就是沒有這柄魔劍,我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龍葵又禁不住眼眶泛紅,「哪怕輪迴轉世,前塵斷絕,哥哥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兄妹二人十分投契,相談直至天明,景天忽覺腹內空空,便生離意,龍葵當即便要相伴,景天本想推拒,但看她可憐模樣就心軟了。
「你這樣一個大活人憑空出現,會嚇到人的。」
龍葵卻說好辦,只見她縱身化作一道驚虹化入魔劍劍體,竟是就此隱匿無蹤。此劍內藏龍葵靈性,自然飛至景天身前,挨挨蹭蹭不肯遠離,他本不想與這劍有什麼牽連,如今也只好將其背負在身後。
他轉轉身子,背後雙劍俱是靈物,佩在主人身上就輕如鴻毛,他人要拿,可就重若千鈞了。
龍葵幽幽在景天耳畔嘆氣,「能和哥哥再會,真是太好了。」
景天背過手輕輕撫摸劍身,「好了,好了,我帶你去見見這世間萬物。」
他從祖師衣冠冢內步出,此刻晨光熹微,江山昏瞑,山嵐彌散溝壑之間,萬籟無聲的時刻,已有農人放歌,神劍門的弟子們荷擔扛鋤,行走在露氣深深的田埂上。
景天去膳食堂用早食,正巧遇見唐家姑娘,她眼尖瞧見景天背後的魔劍,驚奇道:「好漂亮的劍器!這把劍叫什麼?」
「它叫……就叫她龍葵吧。」
「這把劍你從哪兒得來的?難道是劍冢?還是門主贈送?」唐家姑娘顯然是心情不錯,較之往日更多嘴些。
景天只好推說是自己撿到,唐雪見聽出他言不由衷,當即冷哼一聲,自顧去了。
「別走呀,等等我。」
「呵,你倒是管得寬,腿長在我身上,要去哪兒還不是我自己說了算?」
「大小姐別生氣嘛,啊呀,我可沒騙你呢。」景天綴在雪見身後,將龍葵劍的來歷大略提了提,「昨天我去拜見門主,可她一直在閉關,眼看天黑了我就往回走,沒想到就聽到一個女子的呼喚,我跟着去了,最後就撿到這柄劍。」
唐雪見皺眉,「好呀,當我是三歲小孩,你就不能編個像樣點的故事嗎?還半夜的女子,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啊?」她見景天毫不猶豫地點頭,心裏愈發氣惱,「呸,真是個淫賊。」她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
景天追了兩步,又覺自己這樣糾纏實在無聊,於是悻悻地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了。
背後的龍葵劍輕輕震動,他貼心的好妹子柔聲道:「哥哥,別難過,小葵會一直陪着你的。」
就在景天與龍葵兄妹低聲閒敘之時,忽聽得身後一片恭敬的招呼,「弟子見過門主。」他急忙轉身,卻見一身粗布麻衣的楚寒鏡正朝他走來。
「弟子景天見過門主。」
「景天道友不必如此拘束,既身入我門,不論長幼皆同道。昨日你來尋我,今日我來尋你,也是一樣,請隨我來。」楚寒鏡深深凝望他背後的龍葵劍一眼,並未提及。
太陽升起不久,夜寒未散,朝露晶瑩。
楚寒鏡將景天領至悟劍棧道,此地狹窄,位於一處斷崖山壁,盤旋向上,他們二人便一同朝山頂攀登。
「景天道友應當是第一次來悟劍棧道。這懸空石棧是我當年用錘鑿一點點開闢出來,總計是一萬層台階。這座山壁是韓家谷左近最高、最陡的一處,但畢竟不是天下第一高峰。我本想去崑崙鑿石開道,但韓師叔勸我說,左右是以鑿石明劍心,何必在意腳下的山峰有多高,若有悟性,去路邊找塊臥牛石睡一覺就什麼都明白了。」楚寒鏡走在景天身前,閒散的言談被她嚴肅的語氣壓住,就像是長輩在諄諄教誨。
景天提着萬分的小心,不住點頭應是。
楚寒鏡步履飄飛,身段如雲一樣,歲月似乎不能加諸其身,她眼中四百年歲月是怎麼一個模樣?是如夢的一瞬,還是亘古的綿延?
景天壯着膽子問,「楚門主,您還記得韓祖師的模樣嗎?」
楚寒鏡停下腳步,站在石階的邊沿吹了吹歷史的風,「記得,活人的相貌會變,死人的相貌卻不會變。」她話頭一轉,「景天道友又可曾記起前世?」
「我記不得。」景天想起在三世幻境裏,自己的過去身可是信誓旦旦,「我真的不記得,我只知道前世的名字。我前世有叫飛蓬的,也有叫龍陽的。」
楚寒鏡點點頭,「難怪……」她沉思片刻,繼續領着景天往山頂走,「你可知飛蓬是什麼身份?他是神界第一戰將,伏羲天帝下的第一神,神界至強的鬥士,乃是伏羲氏以精純神力灌注神樹果實造化而成。據傳當年他觸犯天條,被逐出神界,轉世歷劫。當年的姜國太子,如今的神劍景天,都只是飛蓬神將漫長生命里的一個泡影。你可知自己背負了何等沉重的天命?」
「我……我不知。但前不久,我做了一個夢。夢裏仿佛是鬼界,億萬的鬼卒在列陣等待敵人,輪迴井邊投胎無門的鬼魂終日嚎哭。我看到菩薩在地獄流血,原野上開滿曼殊沙華。我知道自己有什麼使命,可我聽不清,是一個女人在告訴我,說我是六界最後的希望。最後我用照膽劈開輪迴井的封印,但記憶似乎也被封印影響。」
楚寒鏡步子一頓,「假如我猜得不錯,你的確是六界最後的希望。」
「門主此話何意?」
「你可知當年的神劍四宗做了什麼?」
「大概知道一些。」
「那段歷史並未記入史官的書冊里,除了親歷者外,就只有道聽途說的流言,以及從神劍門內流出的真相。如果你願意聽,那不妨陪我在這山上多聊一會兒。」
「弟子願意。」
楚寒鏡二人已經登頂,站在峰頭,韓家谷里的景象歷歷在目,人和事物都很小,房屋也很小,天空卻很廣大,雲層似乎也觸手可及,站在高處就有這樣的好處,讓人能從低矮的視線里跳出來,思考比柴米油鹽更沉重些的問題。
「當年雲師決定斷絕輪迴,他們四人就開始努力修行,同時也在人間各地留下傳承。百年後,他們認為時機已到,柳師叔就入鬼界封印了輪迴井。自此輪迴斷絕,死去的魂靈照樣入鬼界,但無法投胎,而新生的生靈,因為沒有古老魂魄的滋養,故而極難踏入道途。為了傳法天下,就得保證後人能學會神劍法門。否則雲師設想的大同世界就有些站不住腳了。」
景天想起鬼界擁堵的模樣,不由暗自點頭,認為楚門主所言還是相當有理的。
「為了解決新生魂魄神元孱弱的問題,雲師踏遍六界,將神農氏伴生的九泉收集到手,以大道行將九泉煉入崑崙龍脈。九泉乃天地靈眼,為生靈造化之機,人界得九泉靈力滋養,新生的魂魄也隨之壯大,並與氣元、精元緊密結合。此世代的生靈死後則三元消散,重歸天地,完成一次生命對世界的反哺,使得此界靈氣愈發深厚、圓滿,故而修行之路也越發順利。」
景天忽而問道:「門主,如今的修煉法似乎與四百年前略有出入,是否也與新世代有關?」
「不錯,因如今的生靈,三元堅固,不似當年修士可以輕易做到魂魄出竅,故而修行法是有一些改變的。你能這樣短時間內領悟劍意,除卻前世跟腳不凡,也與你的魂魄有關。」楚寒鏡的臉色從來是肅穆的,叫人相信她肩負許多責任,這樣一個人竟忽而會微笑起來,「你的天賦很好,將來六界最高的峰頭必有你一席之地。你這樣的天命之人,擁有了許多,可也會失去許多,因此每一步都要仔細抉擇。」
「是,弟子受教。」景天聞言惴惴不安。
楚寒鏡繼續追憶往昔,「將九泉煉入龍脈後,雲師又以他的赤金劍丸裹挾瓊華峰上升,封堵崑崙仙路。他們致力於讓人界脫離六界的大輪迴,因此在各處設下封禁,堵住六界通道,使得彼此的靈力不再流通。鬼界已經完全封死。妖界本就在人界之內,便不多處理。魔界本為神農氏為妖族留下的避難所,與六界隔絕,只有神魔之井可以連通此二界,故而只需封鎖神界即可順便隔絕魔界。
「先如今神界與人界的唯一連接處就是神樹,神樹的根須深入盤古之心,一傷俱傷。盤古之心乃天地紐帶,不可輕動,神樹為神族生命之源,傷損後亦會惹得神族傾巢來犯。我神劍門雖不懼他,但也不願節外生枝。」
景天頗有些疑惑,「我們這樣封絕人界,真的不會引來禍端嗎?」
楚寒鏡指着天空,「當初雲師遍歷六界,搜集九泉,就已經和不服氣的對手打過交道了。」
景天大為震動,「結果如何?!」
神劍門主只是洒然道:「所謂神魔,不堪一擊。」
「哦!」景天暈乎乎地點點頭,想起神劍四宗的威名,又覺得這實在不算什麼,「我明白了。那我的天命是什麼?」
楚寒鏡沉吟片刻,方才沉聲道,「你既已身入此門,我便沒什麼好瞞着你的。四百年滄桑歷盡,人界已煥發新生,是時候完成前人未竟之業。我神劍門搜集五靈珠,欲將之融入盤古之心,召喚盤古元靈,劈開天地鏈接,此後神界便會脫離人界,再無瓜葛。隨後再請出韓師叔的水空劍,斬斷輪迴盤,令鬼界脫離,而後人界就能真正自成一體。再無什麼神魔仙鬼,操弄命數,執掌天罰,人族與妖族,也能自在地生活下去。」
景天聽不懂,但大受震撼,不由點頭連連,「我支持!」
「現在還言之過早,你的天命,應當就是阻止這一切,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你會成為我們的敵人。」
景天乾巴巴地擺手,「怎麼會呢,我對宗門的忠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啊!」
楚寒鏡的神情意味深長,「好了,謝謝你陪我聊這麼多,我們下去吧。」
他們順着石階一步步下山,又在山腳告別,景天回望那山崖上的一萬階棧道,心裏全都是人與天命的議題,看着自然滄桑的岩壁上,滿是人為的途徑,忽而有種絕大的滿足和傲慢,心道:所謂神魔,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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