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衣在書庫整理書籍時聽到外頭傳來狗叫聲,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也不知道太子回去了沒,有沒有在等她。她本來就在裏頭偷懶,眼前這一排排恨天高似的書架都快戳破屋頂了,書架上無一不是對方許久的古籍,隨便拿一本下來,都能被厚厚的灰塵嗆死。她在心裏頭罵那個陷害她的太子,為什麼就不能給她找份不累人的差事呢!
她一邊在心裏埋怨,一邊走到門口掀起帘子的一角望出去,找了一圈,壓根就沒蕭執安的影子!這個沒義氣的傢伙就這麼跑了,她氣得肚子都餓了,咕嚕嚕向她抗議,也不知道皇宮裏包不包午飯,月俸還沒問呢,有沒有勞動意外醫療保險啊!
要是在聖前出了點差錯,一聲令下被抗去咔嚓了,責任誰負啊!有沒有死後賠償啊!完了完了,這就被賣身皇宮,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撈着。
謝無衣越想越不踏實,跑路吧,可是皇宮裏全都是大內高手侍衛,抓住她比拍死一隻蒼蠅還容易,瞎跑是沒用的,關鍵還是要讓那個帶她進來的人帶她出去。改明兒就去太子府上求個饒,不,今晚就行動!
這麼一想,謝無衣又安心許多。正要回頭繼續干自己的差事呢,突然就走不動了,好像後面有人踩着她的衣擺,把她拉住了。她悄悄回頭一看,沒人啊。一低頭,一隻巨大的金毛正咬着她的衣服,坐在地上搖尾乞憐。
剛才的狗叫聲應該就是它發出來的吧。
「狗兄啊,松鬆口,拜託你松鬆口好不好啊?我只有這一件好看的衣服,你要是不鬆口,我就得在皇宮裏裸奔了。」謝無衣試探着從狗嘴裏把衣服扯出來,可是那隻狗無動於衷,仍舊咬着她的衣服不放,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向她賣萌。
賣萌犯規!可是你也不能咬我衣服啊!
那隻金毛後肢站了起來,嘴上依舊叼着,好像誤會了謝無衣的衣服,以為她能跟自己玩拔河,於是就開始往後退。可憐的謝無衣不僅衣服沒拿回來,人還被比她重一倍的狗拖着走。她想叫又不敢發聲,這裏是皇宮啊,御書房啊,御前放肆是死罪!雖然她放肆過好幾回,可是太子不再,沒了靠山,她放肆地不踏實啊。
狗越玩越起勁,加大了力把謝無衣往外拽。謝無衣原先是兩隻腳站着的,兩隻手跟狗奪衣服的,奈何狗的力氣實在太大,她只好先放棄衣服,扒住書庫的門框,不讓狗拽着走。可是她低估了狗的力氣。
兩隻腳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打滑,兩隻手死死扒住門框,接着是帘子,然而並沒有卵用,謝無衣照樣被狗叼着後擺拽出了書庫,一路拽,一路滑,在宮女和太監們呆若木雞的目光中,被狗拖到了御書房正殿。
當謝無衣看到福如海公公一臉「吃了翔」的表情後,她心如死灰,放棄了掙扎,躺在地上當屍體,任由那隻怪力犬把她拖到了皇帝面前。
若璇公主正依偎在徹帝肩膀上撒嬌呢,忽的看到自己的寶貝狗拖了一坨不明物體到跟前,皇帝和公主兩人同時一愣,若璇公主:「金毛獅王,你幹什麼呢?」
金毛「汪汪」地朝兩人吐舌邀功,還成了精似的抬起右後蹄踹了裝死的謝無衣一腳,謝無衣沒反應,它又朝她屁股上去一腳,好像在催促她快點爬起來。
謝無衣欲哭無淚,「你讓我說什麼啊!我又不是狗,不會叫!」
金毛又賞了她第三腳。
「哎喲,我個暴脾氣!」謝無衣忍無可忍,噌的從地上爬起來,撲倒金毛身上,「不要以為你是動物我就不敢傷害你哦!老娘也是有脾氣的,小心我今晚把你偷回家去,燉一鍋香噴噴的紅燒狗肉吃!放點孜然味道會更好哦!」
汪、汪!
那條狗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伸出舌頭去舔謝無衣的臉。
「老娘?」
「紅燒狗肉?」
一根弦在謝無衣腦子裏嘎啦崩斷。
她好像忽視了兩個很重要的主角,慢慢轉回頭去,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嘴裏正在琢磨「老娘」這兩個字,還一邊從上到下打量她,另一個則是不怒而威的徹帝,他更在意她話里吃的那部分,也許飯點快到了吧。
「皇、皇上!」謝無衣的氣勢一下子焉了,老實巴交跪好,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徹帝看來沒生氣,淡淡點了點頭,細長食指指着已經蹲到謝無衣臉邊的若璇公主,說道:「還不見過若璇公主,這是朕最寵愛的女兒。」
若璇離謝無衣近在遲尺,謝無衣一抬睫毛就是她好奇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探究,仿佛在尋找自己身上的秘密。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被人用這麼明顯起疑的目光打量,她心跳如鼓,垂下眼老老實實行禮,「公主好。」
若璇的目光在謝無衣胸部盯了許久,看的她心虛不已,暗自深呼吸收胸。
若璇回到位子上,目光還是不離底下的謝無衣,跟徹帝撒嬌道:「父皇,這個小太監好有趣啊,跟宮裏其他的太監都不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讓金毛獅王玩這麼開心的人呢。您是在哪兒找到他的,我那兒怎麼就沒這麼好玩的人呢。」
徹帝一眼看穿了若璇的想法,伸出手指點了點若璇的額頭,笑言:「你這個丫頭片子,又想跟朕要人呢。」
「女兒的什麼想法都能被父皇看出來,父皇您真是英明神武!」若璇得意地向謝無衣看一眼,那副勢在必得得樣子把謝無衣嚇個半死。
這種刁蠻公主一看就不好搞,皇帝你千萬不要答應啊!
明知這是公主繼續在向自己撒嬌,可是徹帝還是鐵石心腸了一回,解釋道:「這個人才到宮裏,不懂規矩,朕不放心放到你雲岫宮去。」
幸好……
謝無衣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哼!」頭一次被父皇拒絕,若璇心裏不快了,也更加對這個小太監更好奇了。她眼珠子一轉,使出她從來沒用過的苦肉法博取皇帝同情,委屈哭鼻子道:「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父皇竟然不答應,父皇是個大騙子,您不是說過連天上的星星您都能摘下來給女兒嗎?區區一個太監,您就傷了女兒的心,違背了你的諾言。」
公主,咱能不作嗎?太監也是人,也有人權好不好?再說了我不是太監,不信你問你皇帝爹!謝無衣在心裏鄙視道,拿起旁邊的狗爪子朝若璇公主的背影揮拍,那隻狗也很粘着她,金毛獅王是吧,你比你家主子乖巧多了。
等等!金毛獅王?這個名字好耳熟啊……
皇帝也是頭一遭遇到通情達理、乖巧懂事的公主為了一件小事哭鼻子,怎麼說呢,有點蠻不講理,畢竟以前若璇想要什麼,他都給她什麼。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一一應允。可是這次情況不同,謝無衣這個人才他想留給自己,目前看不出什麼大智慧大才能,總之放在身邊養着,有用的時候再搬出來。
再說了,這個孩子挺搞笑的。
徹帝決定硬一回,板起臉來:「你要是跟朕要個太監或者宮女,朕可以給你,可是這個謝無衣是朝廷命官,朕不能縱容你。再說了,你很快要出嫁了,該收收心,跟皇后學學女德女戒,不能再像孩子那樣了。」
「父皇是嫌棄女兒了嗎,這麼着急把女兒嫁出去,」若璇忽然靜了下來,直直地看着徹帝,那雙皇室桃花眼瞬間褪去了少女的嬌憨機靈,靜如深潭,輕輕啟唇,「反正若璇不是兒子,不會跟哥哥們搶奪皇位的。父皇放心,你那些兒子,我一個都不想幫。就算是我的親哥哥賢王,我也不會幫他,更不會與您定下的太子作對。」
「若璇,休得胡言!」徹帝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殿內寂靜一片。
殿內無一人不心驚肉跳,唯獨若璇公主,高高在上的不懼怕皇帝的怒顏,她昂首挺胸地在皇帝面前放下狠話:「要我出嫁可以,那我也要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否則我寧願出家!金毛獅王,我們走!」
一人一狗,如來時一樣,霸氣出了御書房。
「公主是鐵了心的要嫁給令狐世子了。」
福如海端了茶來給皇帝消消氣,被皇帝一把推開。他放下茶,溫聲細語地開口,打算說幾句話寬慰皇帝兩句,「公主的脾氣跟陛下當年是一模一樣,連生氣不理人的樣子也是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
福公公,您這龍屁拍得真響!
「朕不是生若璇的氣。」徹帝低下頭冥思了一會兒,發現謝無衣正直呆呆地睜着好奇的大眼睛看他,被他看到後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小謝。」
就剛才那一眼,謝無衣知道自己是免不了被點名了。
「這是皇上的家事,作為一個外臣,小謝是沒有資格說什麼的。但是,小謝認為公主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並沒有錯,」謝無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大着膽子揣度了下帝意,「天底下哪一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樂呢,皇上對公主的良苦用心,也許以後她就會明白的。」但是身在皇家,明白了也沒用。
半晌,皇帝揮了揮手,批准謝無衣可以下班了,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她明早別忘了過來,有要事交代給她。
一聽到「要事」這兩個字,殿內外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看向謝無衣的目光明顯親切了好幾分。福公公身邊的小太監殷勤地領着她出了宮門後,謝無衣又一次站在街頭躊躇。她覺得自己這一天收穫太多,她需要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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