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傅桓這兩天為了賢王府的案子都在各處跑,終於被他跑出了結果。六皇子親自去大理寺撤銷了刺客一案的追殺,至於原因,只有上官傅桓、六皇子和陸冥知曉。由於事關皇子的安危,陸冥次日進宮向皇帝匯報時,費了好多口舌,說了好多冠冕堂皇的話,大致意思就是「只是一場誤會啦,六皇子不再追究之類的」。
反正人沒出事,沒鬧出大動靜,皇帝也就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陸冥走到御書房門口時,皇帝又叫住他,眯起一雙金亮的眼睛,問:「太子府的刺客一案查的怎麼樣了?」
「這個……」陸冥面色猶豫,回應道,「皇上已經准許了讓太子殿下全權負責此事,下面的人也沒敢插手,只管聽殿下差遣。聽說好像已經查出點眉目了。」陸冥沒敢說上官神侯違抗太子的命令,已經介入此事。
皇帝又把注意力放在奏章上,揮退了陸冥。
出宮後,陸冥才覺得全身放鬆,往後靠在墊子上,閉目歇息。坐轎子回去的路上,他心想,還是皇帝最會做人啊,兩個兒子都很出色,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秋毫差池都不能有。不過暗地裏,對誰倚重,又有誰看的到呢。帝皇的心思啊,難猜!
賢王府的案子撤了,也就是說謝無衣安全了。上官傅桓想把這個好消息快點告訴她,於是騎馬本王大理寺。剛巧,陸冥的轎子剛從宮裏回來。一下轎子,就看到英姿颯爽的上官傅桓騎在高大的駿馬上,夕陽下,是染紅的天空。
「你怎麼來了?」
上官傅桓露出一口白齒,「來接人。」
陸冥慢悠悠地走上台階,一聽到對方的來意,腳步一頓,側頭看了一眼上官傅桓陽光燦爛的笑臉,搖搖頭,嘆了口氣,又舉步走上去,面上毫無愧疚:「她早走了。醒來之後就被我趕跑了,你要找她去別處找去。」
「怎麼走了!」上官傅桓的臉一下子變陰。
「這種禍害,就你把她當寶貝!」陸冥恨鐵不成鋼地一扇子敲到上官的肩膀上,「你知道她犯的是什麼罪嗎?我來告訴你——欺君之罪。欺君之罪是什麼罪,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重罪。要是她上了金鑾殿,參加了殿試,他日身份被揭穿,也就離死不遠了。知情者也都是要牽連的。我說上官,你從哪兒找來這麼個奇葩女人!」
上官當下啞口無言,落在了陸冥後頭。
「我覺得,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陸冥嗤笑道,「那你說說看,她有什麼苦衷?值得冒這麼大的險。皇上對此次科舉的重視令朝堂上下大小官員坐立難安。聽說,皇上要從殿試者里挑選出一批新人培植成一股新的內閣班子,目標直指朝中老臣。歷朝歷代的改革哪一次不是動盪當局,掀幾場風雨,貶幾個抄幾個死幾個人還是輕的,重則……」
說到此,陸冥吸了一口冷氣,拉緊圍在脖子上的立領,吸吸鼻子道:「咱們的皇上啊,單憑有這一股前無古人的魄力,可以想見當年令四方諸王懼膽裂的『殺神』風采。別看他現在只是端坐在龍椅上聽聽朝議,批批奏章,一副慈眉善目的溫儒模樣,那腳底下踩得都是萬人骨、血流河啊。」
原本心情還挺低落的上官傅桓越聽越不對勁,這傢伙今天話有點多啊,而且說的都是些不能向外人道的禁言,不會是在宮裏受什麼刺激了吧。他走過去拍拍陸冥的肩膀,關心道:「陸大叔,你怎麼突然這麼多感慨?」
「人老了,話就多了,」陸冥白他一眼,敢情自己講了這麼多,這小子一句都沒聽進去,還在嫌他話多,「我警告你啊,少跟那個丫頭接觸。她就是火藥,一點火就會爆炸,你小心引火燒身。我看她,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單憑她女扮男裝參加科考,就可以知道她是有目的在的,不然誰吃飽了撐去御前找死。」
上官傅桓摸摸下巴道:「我也覺得她不簡單。」
「那你還這麼幫她?」陸冥一驚,原來這小子不傻!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上官傅桓嘿嘿笑道,「我在杭城的時候,發現青先生很照顧她,她會不會是青先生偷偷收的徒弟,用來壓制白寒川的呢?白寒川雖然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學生,可畢竟以後跟金丞相是一家人。」
「青九鳳!?」陸冥一個頭兩個大,直拍腦門不停嚷嚷,找自己房間去了,「唉喲我去!這趟水是越來越混了,我還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回去睡一覺,明天就忘掉!你小子以後少來我大理寺,我怎麼有一種預感,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呢。」
上官傅桓望着發牢騷的陸冥,微微一笑:我不會讓你死的,陸叔。
「哦,對了,這個東西是那丫頭落下來的,給她帶回去!」一隻金色短笛從空中拋過來,上官傅桓伸手接住它,摸到冰涼的觸感。
謝無衣在京城的梅子巷找了一處宅子,三進三出,朝向開南,門前青石磚鋪就的小路通向東西,一排柳蔭道靠着護城河。至於她是怎麼得到這處宅子的,這裏邊有一段淵源。三天前她開始在京城四處打探房子的事兒,正巧再次遇見令狐鉞。
「謝兄弟。」令狐鉞在玉行里朝她招了招手,走到門口來才把謝無衣拉住,她先是一愣,覺得這張臉熟悉的很,昨晚在夢裏還看見了呢。
把人拉進了玉行里,令狐鉞還親自給她倒茶,看她滿頭大汗的,大概是跑了不少的路。她還一臉迷茫,端着茶杯無所適從着,令狐鉞猜到了七八分,打趣道:「怎麼,過了一晚上就不認得我了?」
謝無衣呆木:大哥,你貴姓?
「令狐鉞,」令狐鉞無奈笑道,見她仍是沒一點反應,不得不念出樓上聽到的那首詩,「江湖多風雨,慣識西冷路,驕嘶鳴,折柳東湖畔。憶來年少多情事,盡入聚時閒話。明日重扶殘酒,斬蘆花一身秋,尋陌上花鈿。你忘了與你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我了?」
啊!這不是那位在登仙樓上一起喝酒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神仙哥哥嘛!
「記得,記得!」
「我看你剛才就是忘了。」
聽到對方的語氣里好像有點怨怪,謝無衣慚愧地低下頭去,暗暗吐舌頭,臉上有點燒,喝了一口茶,險些被燙到,連忙把杯子放下,站起來走兩步。令狐鉞以為她對鋪子裏的玉石感興趣,遂站起來向她介紹起這些寶貝來。
謝無衣聽到說的頭頭是道,對店裏的東西無比熟悉,不禁問道:「這家店不會是你開的吧?」對方只是微微一笑,並沒說什麼。
又一個土豪啊!
為什麼她遇到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有錢又有顏,而她卻是一個連小命都難保的窮光蛋!越想越苦,謝無衣自個兒在那唉聲嘆氣,抱怨命運不公,令狐鉞看到她突然變化的情緒,疑從中來,遂問道:「謝兄弟,你怎麼了?」
謝無衣抹抹眼淚:「我只是忽然想起我那個苦命的妹妹還在鄉下受苦,我今天出來就是為了找一處合適的房子,好把我妹妹接過來一起住。可是我初次來京城,在這裏無依無靠的,找房子實在太難,我也沒多少錢,擔心被人騙,你看我這幾天都累瘦了!」說着還把令狐鉞的手抓起來放到自己臉邊摸摸看,尷尬的他趕緊把手縮了回來,不動聲色地在身後擦了擦,唯有看謝無衣的眼神變了。
令狐鉞是聰明人,他豈會聽不出謝無衣話里的意思。只是他有點不大明白,這謝無衣都要參加殿試有朝一日入朝廷當官成為皇帝的人,怎麼還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結交他這個藩王質子,還好意思開頭跟自己要好處,正常人的反應不應該是避而遠之嗎!
其實令狐鉞真的誤會謝無衣了,她只是還沒記起來令狐鉞這個耳熟的名字在哪裏聽到過呢,當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她初來乍到,不會憑藉一個名字就知道名字主人的身份,這裏的一切,她還在慢慢認識起來。
謝無衣不知道令狐鉞心裏想了那麼多,她打的主意很單純:「我就是想找個熟悉這裏的人介紹一處宅子,要價格公道又乾淨的宅子,面積不需要太大,朝向好就可以,小點無所謂的,我身上總共就五百兩。不知道令狐公子能不能幫幫我?」
原來不是向他要好處。不知怎的,令狐鉞鬆了一口氣,面色自然些許,「這個好說,我讓我的人出去打聽一下便可。定風。」說着便把守在店外的手下招呼過來,在定風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定風便出去了。
只是謝無衣微醺了。
剛才她分明聽到定風稱呼令狐鉞為「世子」,腦子裏千迴百轉,終於把這兩個字給拼湊了出來,腦海里頓時炸開!這……這不是那日在六皇子府里偷聽到的藩王令狐隋的兒子令狐鉞嘛!據說令狐隋是刺殺太子府的可疑人選之一。
想明白後的謝無衣向令狐鉞匆匆告辭離開,一路疾步一路在心裏叫苦不迭:她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人啊,這一個算計另一個的,勾心鬥角,全都是厚黑十段的陰謀家,在他們面前,她那點智商還夠用嘛!這麼想想,還是上官傅桓最善良。
謝無衣幾乎要哭着找上官。
咳咳,其實……上官也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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