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風煙錄 第三百九十四章 琉璃池上佳人笑

    念及至此,張寒城又想起當初在道觀中王懷恩所講的往事。燃武閣 m.renwuge.com

    七道人在侍奉李克用的時候,登城樓遇見了一個儒生吟詩,那位儒生就是羅隱。

    張寒城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他竟然能夠有朝一日,跑到那位儒生的故居來,心中忍不住對羅隱多了幾分好奇。

    查文徽並未將《登夏州城樓》後面四句吟出來,而是看向了胡牧,道:「這詩中描述了大唐的萬里山河,又寫了昔日晉國的英魂,胡大人對此有什麼看法?」

    胡牧眸光一閃,道:「看法?胡某並無什麼看法,胡某混跡官場,對於這些詩詞歌賦雖也有了解,但卻遠遠不如樞密使大人,自然也不敢班門弄斧。」

    查文徽隨意一笑,道:「萬里山河唐土地……千年魂魄晉英雄。昔年晉王李克用麾下多少英雄豪傑,如今都已經成了枯骨,此刻中原之晉,乃是石敬瑭借屍填了惡魂,不再是昔日的晉國,後世史筆之下,恐怕這晉國,便只能稱作後晉。至於那盛唐的萬里山河,此刻雖然飄搖,但,大唐未亡,至今猶在,萬里山河還待收回,相信終有一日,大唐盛世會再次來臨。」

    胡牧乾笑道:「希望盛世到來。」

    查文徽笑着點頭。

    查文徽的話綿里藏針,其中萬里山河唐土地之中,未亡的盛唐,自然是南唐的意思,此話稍微料想,便有種查文徽代替南唐說遲早要收復失地,其中自然包含吳越國的說法。

    以胡牧的聰明才智,不會聽不出查文徽話中的含義,而胡牧並未中招,而是隨意化解了這其中暗藏的機鋒。

    查文徽心下頓時略微正視起了胡牧,這胡牧畢竟是吳越國的吏部尚書,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不是那麼容易拖下水的。

    不知不覺間,胡牧已將查文徽引到了居所。

    查文徽背着手,環顧四周,一切看上去樸素卻又精緻再次心中感嘆。

    胡牧道:「當年黃巢起義,羅隱為了躲避戰亂,去了九華山中修行,等到五十餘歲,快入老年時,回到了吳越國故土,投效了我吳越開國太祖武肅王,武肅王心中看得起羅隱,所以令他做了錢塘令、司勛郎中、給事中等職,又知他喜愛詩詞歌賦,將這杭州城中的翠雲居贈給了他……」

    查文徽偏頭,看着胡牧。

    胡牧微微一笑,道:「如是那盛唐的萬里山河未亡,以羅隱對盛唐的嚮往,必會選擇盛唐,而不是回到吳越國。」

    查文徽目光一閃,雖在張寒城那裏得知了胡牧絕非忠良,但顯然,這胡牧還是有吳越人的傲氣。

    胡牧道:「羅隱還有另一首詩,名為《西施》,是這麼念的,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查文徽微微一笑,道:「哦?此詩聽來,像是在為那西施正名,又說了亡吳自己的見解,好詩。」

    胡牧道:「這首詩的確不錯,羅隱的故鄉畢竟就在吳越,所以詩詞之中,也在談論吳越。」

    查文徽道:「胡大人想說什麼?」

    胡牧嘆道:「那盛唐之亡,常被推到黃巢的身上,其不知,盛唐之亡國,絕非只是黃巢之禍,而是盛唐的唐制已經不適用於今日,大唐永遠不會再來,那黃巢僅是如同西施一般,是人們對於唐亡的藉口罷了。舊的制度總會被新的制度取代,今時今日,抱殘守缺,永遠得不到盛唐之景。」

    查文徽挑眉,這胡牧竟然反擊了他先前的話語,這話語之中抱殘守缺的,自然便是南唐,胡牧的意思,便是南唐不可能會有盛唐光景。

    胡牧微微一笑,道:「樞密使大人請在此處歇息,胡某這就去準備晚宴,款待樞密使大人,失禮之處,還請樞密使大人多多包涵。」

    查文徽抱拳道:「好說,好說。」

    胡牧這才轉身離去,一直保持着風度。

    查文徽撫須,道:「有趣,有趣。」

    張寒城充當查文徽親兵的身份,自然跟在他的身邊,道:「哪裏有趣?」

    查文徽道:「這胡牧並非是簡單的官僚,他以這西施比喻黃巢,真是叫查某開了眼界,可見此人見多識廣,對於事世也有自身之見解,令查某想不通的是,這等人才,為何要成為那慕容龍城之鷹犬,還要協助其叛國?」

    張寒城道:「或者,是因為慕容龍城更加優秀的緣故。」

    查文徽疑惑的看着張寒城。

    張寒城道:「慕容龍城文武雙全,不但在武功方面造詣厲害,江湖中難找敵手,而且,還懂得治理國家,更聰慧過人,他能夠通過自己的方法將吳越國從吳越國主的手中奪取到實權,自然厲害的緊。這胡牧,想來也是非常敬佩於他。」

    查文徽點了點頭,道:「的確,這位未謀其面的慕容龍城如此神通廣大,絕非等閒,如是他只想要做這吳越國國主,真是太簡單不過了。按照你與陛下向查某透露的消息,這慕容龍城,的確是未來逐鹿中原,一統天下那個程度的人物。就算是……今日的唐主,也有許多不及。」

    張寒城微微錯愕,查文徽竟然說李璟不如慕容龍城,這種說辭,張寒城很清楚,是十分不適宜的,臣子說君王的不是,是犯了大忌諱。

    查文徽笑道:「張小兄弟可是覺得,查某說了我家陛下的不好?」

    張寒城略微點頭。

    查文徽道:「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君王也是如此,我家陛下的確有不如其他人的地方,但是,不代表我家陛下就昏庸無道,任何事情,總要有高下之分,做君王國主,也是如此。君王更該懂得直面自身不如別人的地方,如此才能有意識的更好地為君。而且,我也是想要告訴張小兄弟……」

    查文徽頓了一下,道:「我家陛下比如慕容龍城,但我不會選擇效忠於慕容龍城,而是依然效忠於我家陛下。這是為臣之本分,也是真正的忠義。至於這胡牧,乃至於吳越國官場之中的群臣,因為慕容龍城優秀而效忠,那已經違背了為臣之本,這等人縱使聰慧,但卻不足為據。也令查某看之不起。」

    張寒城若有所思。

    查文徽除了負責代表李璟來吳越國建交之外,還有任務就是要順手除掉吳越國的吏部尚書胡牧,他綿里藏針對胡牧說話,也不過是給胡牧下套罷了。

    胡牧不吃,查文徽也並無損失,反正主動權在他,後續自然還有其他機會。

    ……

    大廳里觥籌交錯,一眾胡姬正在正中央花枝招展的隨着胡琴聲扭動。

    張寒城立在查文徽的後方,忍不住看向了薩拉,對於薩拉來說,學習這等舞蹈自然十分輕鬆,而也因為薩拉的樣貌在胡姬之中十分出眾,導致此處眾多吳越國的官僚,都忍不住看着他,就連手中的酒杯,都停在半空中忘記去飲。

    查文徽微微一笑,道:「張小兄弟當真艷福不淺,這位西域女子,當真超凡脫俗,能夠跟在張小兄弟的身邊,真是羨煞旁人。」

    張寒城乾咳了一聲,低聲道:「樞密使大人誤會了,我與她只是合作關係。」

    查文徽不信一笑,飲下了酒水。

    對面,胡牧雙手舉杯,向查文徽敬酒。

    張寒城連忙去到查文徽的身側,拿起酒壺,幫查文徽斟酒,表現的正像是查文徽的親兵一般無二。

    查文徽這才端起酒杯與胡牧共飲。

    酒水飲罷,胡姬之舞也戛然而止。

    胡牧又倒了杯酒,緩緩站了起來,走向了查文徽。


    查文徽跟着站了起來。

    胡牧轉過身,看向了到場的群臣,道:「今日有幸,樞密使大人來到我吳越國,帶來了兩國建交的喜訊,胡某喜不自勝,這宴會準備的太過草率,總覺得還不夠蓬蓽生輝,在此,便向樞密使大人自罰一杯,以表示愧疚之情。」

    說罷,胡牧便一飲而盡,灑脫十分。

    查文徽哈哈一笑,道:「胡大人太過客氣,這宴會還不夠蓬蓽生輝的話,那世上又有多少宴會真能算是蓬蓽生輝呢?是查某叨擾了胡大人,也叨擾了眾位,也是該自罰一杯。」

    話音落下,張寒城又幫查文徽填酒。

    查文徽一飲而盡,道:「興之所至,其實,此次查某來到吳越國,也帶了贈給陛下之禮,不若,咱們就借着雅興,也瞧瞧這禮物如何?」

    說罷,一眾吳越國的群臣頓時感到好奇,紛紛叫好。

    「好!請樞密使將禮物拿出來,也叫我們瞧瞧。」

    「不錯,正是應該瞧瞧!」

    話音落下,胡牧也開口道:「這,贈給陛下之禮,我們看會否有什麼不妥?」

    查文徽頓時道:「怎會?我家陛下絕不會怪罪,來人,去將禮物取來。」

    張寒城頓時抱拳,道:「是。」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

    過了片刻,張寒城便取來了一個由金色綢緞裹着的長條盒子,這盒子足有一丈之高,而且淨值非凡,其上繡了騰飛之龍,端的十分不凡。

    張寒城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放下,解開了上面的帶子,而後打開蓋子,伸手從其中取了畫軸。

    查文徽伸手,隨意解開了畫軸上的帶子,而後拉住畫軸的一側,緩緩向一側走去。

    卻正是一幅萬分精緻的圖畫不斷地展開。

    此畫所繪製的乃是一處湖泊,湖泊之上,存在了許多的蓮花,這些蓮花分為白、青、紅、紫、黃五色,正應了「五種天華」之意。

    而在一側,便是一處寶塔,此時此刻,寶塔正在燃燒,那火焰竟飛入了池水之中,好似要將蓮花焚燒。

    又有水鳥正在拍翅欲飛,銀魚自水中躍出。

    就在不遠處的一個亭子裏,卻正有一名穿着長袍的古人持着書卷閱讀,神情寵辱不驚,好似周邊大火,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畫卷展開的同時,一首詞,也終於映入眼帘。

    有人忍不住出聲念道:「游後湖賞蓮花……」

    「蓼花蘸水火不滅,水鳥驚魚銀梭投……滿目荷花千萬頃,紅碧相雜敷清流……孫武持卷兵帷幄,琉璃池上佳人笑。」

    「好詞!」

    「的確是好詞!此畫也與詞相得益彰!」

    「這畫已然不錯,這詞更是精妙絕倫,兩者相合,好似會動一般!」

    「鬼斧神工!」

    胡牧感到訝異非常,道:「素聞南唐國主作詞一流,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這分明就是南唐國主的為君之道,南唐國主有心了。」

    查文徽哈哈一笑,道:「陛下心中愛詩詞,這方面的確出類拔萃,比之名家也不遑多讓,所以,陛下總喜歡人們看他的詩詞。」

    群臣還是忍不住誦讀這首詞,再看這幅畫,只覺得將帝王的八風不動展現的極好。

    這說的即是孫武用兵如神,八風不動,即便這湖水波瀾,大火臨近,他自身卻宛若蓮花一般,毫無動靜,但實際上,一切已經在孫武的掌握之中。

    胡牧解釋為為君之道,絕非是胡說八道。

    由這畫中,可見李璟對錢弘佐的關切之情,而且,這又是李璟親筆之書,絕對算是一件好禮物了。

    張寒城這才小心翼翼的和查文徽將畫收起。

    查文徽哈哈一笑,道:「查某終究心中忐忑,有些害怕這畫損毀,到時擔待不起,咳,還望眾位海涵。」

    「當然,當然,能夠先見一面,已是幸事!」

    「是啊,想不到南唐國主如此才華橫溢,叫人佩服。」

    「但不知道這畫是誰做的,莫非也是出自於南唐國主之手麼?也算得上鬼斧神工了。」

    查文徽道:「非也,非也,此畫就並非是陛下所做,而是金陵畫師王齊翰聽陛下描述代筆作畫。」

    胡牧道:「雖不是出自南唐國主之筆,卻也並無二差,此畫構思精妙,的確絕倫。」

    張寒城那裏已經小心的將畫收了起來,而後,便放入了盒子當中,重新封好。

    正準備起身離開。

    查文徽卻忙道:「慢!」

    張寒城停住腳步,低頭道:「大人。」

    查文徽思慮道:「明日事物繁忙,查某恐難以將此畫贈給吳越國主,不如,就此先交給胡大人,由胡大人轉交給陛下,如何?這樣與禮法並無衝突。」

    胡牧微微一怔。

    查文徽又道:「明日查某需要代替我家陛下蓋印,交換結交信物,太過重要,相比之下,這禮物,倒是並不該與兩國信物更加重要,在禮法方面,有些不太妥當。」

    胡牧微微蹙眉,但馬上道:「也罷,那胡某就先將此畫收好,明日交給陛下。」

    查文徽又從張寒城手中接過盒子,雙手持起,遞給胡牧,道:「勞煩胡大人費神了。」

    胡牧道:「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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