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自入定的狀態中退了出來,慢慢地睜開眼睛,面上浮現出一個驚愕的神情來。她低頭看了看手裏邊捧着的魂元,微微露出了點思索的目光。魂元卻好似對她的目光完全沒有反應,仍是靜靜地黏在她的手心上,好像同她十分親熱的樣子。
而自從發現了魂元胸前那根細細的刺以後,她每次看過去的時候,便都會不自禁地就盯着那刺兒看。每次見到那根刺豎在妖獸的胸膛前,都忍不住覺得好痛好痛。
若是她自己的身體裏邊插入這樣一根刺,又會是怎麼樣的感覺呢。糯米呆呆地想過一次,想像完了以後就更堅定了要將魂元胸膛裏邊的刺給挑出來。
她原本是打算那樣做的。
打坐入定以後,她指揮着自己的真元力以不震盪魂元的速度,慢慢地朝着魂元浸入進去。
魂元在碰觸到她的真元力的時候,微微一震,很快卻又穩定了下來。因為她先前一直都有在朝着魂元輸送真元力,因此魂元對她並沒有很大的排斥,溫吞地接受了她的入侵。
當她的真元力慢慢地同魂元合而為一以後,她便發現自己好像是邁入了一個新的天地一樣。
她的眼前是一片寬廣虛無的大地,大地上邊有着焦黑荒蕪的痕跡,卻也星星點點地在那土地上邊生長出來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綠草,看上去很是生機盎然的模樣。只是,再仔細地看下去的時候,就會發現連這些小草都已經是蔫巴巴的模樣了,好像只是生長出來,就已經耗盡了它們的氣力,自此便再也無力生長下去。
當她的神識跟隨真元力一同在那片荒蕪的大地上邊延伸開去的時候,就發現那片大地好像也在歡迎她一樣,隨着她的延伸而慢慢伸展着,好像要將她一直帶去某個地方一樣。
那片大地上方沒有天,只有暗沉沉的厚重烏雲。看上去好像從來都不會見到陽光。
她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等景象恐怕是魂元本身的記憶。她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像探視自己一樣探視魂元的身體,卻沒想到居然會被這魂元硬生生地拖入了回憶當中。她一直都覺得這魂元好像是在呼喚着她一樣,可又總也聽不到看不見。等她真的進入了這魂元的思憶當中以後,才發現這魂元好像是真的輕輕在召喚着她。
不是用聲音,也不是用姿勢,而是從靈魂最深處發出召喚。
即便她不再伸展着自己的神識,那片大地也在自動地往前延展着。歡騰着,好像在讓她跟上去一樣。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順着那片延展的大地一路往前奔去。
那片大地上邊大概是曾經發生過戰亂,比她在外頭流浪的時候所見到的土地還要焦枯,地上還凌亂地散落着一些骨骸和兵刃,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至於那些坑坑窪窪的法術痕跡,就像是先前妖獸衝撞大陣以後,地上所留下的法術痕跡一樣。
只是,這片大地上,這種痕跡更多。範圍也更寬廣,甚至還有被火燒過的傷疤。
大地上頭也不僅僅就只是荒土。隨着大地漸漸的延展,她的神識在空中,偶爾也會見到下邊孤零零地站着一隻妖獸,說不出是什麼模樣來,各種模樣的都有,長着蛇尾巴的獅子,或是四隻蹄子上踩着火雲的無頭妖獸。
那些妖獸有的會抬頭看着她掠過的方向發出一聲嘶鳴,有的卻只是低着頭,好像在哀悼着這一片大地的隕落一樣。她一路看着那些妖獸哀戚的神色。突然覺得心裏邊有點兒悶悶的,鈍鈍地發痛。
這些妖獸也會為着生死存亡而哀傷,這片大地已經因着戰火而徹底陷入了衰亡。雖然上邊還能零星地長出草苗來,不過那已經是大地上最後的一點生氣了。
不斷有妖獸朝着天空發出一陣哀鳴。然後朝着某個方向慢慢地走過去。那些妖獸裏邊,不乏一些已經修煉出人形來了的,只是身上臉上還稍微保有着零星的一點妖獸的痕跡。那些能夠化出人形的妖獸,在等階上就要比糯米高級得多。但他們好像也對這土地的凋零毫無辦法,只能默默地離開。
糯米靜靜地看着,總覺得好像連帶她自己也被感染上了那種憂傷的思緒一樣。
她正看着下邊遷徙的妖獸出身。耳邊卻突然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找到你了。」
「啊……」
那聲音很穩,她卻仍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她這才想起自己並不是在現實中,而是入侵到了魂元的記憶裏邊去,現在的這個聲音大概是魂元本身的聲音了。
「找到你了。」魂元仍在低低地發出聲音,「你為什麼要躲起來?」
「我從來就沒有躲起來呀。」糯米順着魂元的話接了一句,等這話說完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接上去了,不由也覺得有些驚訝。她甚至還不知道那魂元要找的到底是不是她呢。
魂元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出現了。
等她慢慢地從魂元的神識裏頭退了出來以後,見到的便是那靜靜落在她掌心的魂元,好像又耗盡了力氣,正在休息着一樣。而她原本想着要從魂元裏邊分離出來的那根藍綠色的「刺」,依舊是豎直着刺在魂元的胸膛中心,沒有被撼動分毫。
她……並不確定那魂元尋找的人是她,只是在魂元的神識裏邊,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種十分熟悉的呼喚。之前,她一直都以為是那魂元在呼喚着她。可是剛才這魂元開口同她講話了以後,她便發現是她一路都誤會了。
對她發出召喚的,恐怕並不是這個魂元。
那是一種更熟悉,更讓她在意的東西。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也許是她自己在對自己召喚着。
沒錯,她在那魂元裏邊感受到了她自己的氣息。那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她從來不曾見過這魂元,在加入萬劍宗以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修煉是什麼。她對童年的記憶雖然很模糊,可大概也還是能記住一些片段。
她爹是個尋常的郎中先生,而她娘是個常年臥病在床的。好不容易身子有些起色的時候,會摸着她的腦袋哄她睡覺,那都是世俗界裏邊最最平凡的人家。在亂世裏邊甚至沒有保護自己的力氣。若是她爹娘曾經是散修,大概也不會讓她落得流浪的下場。
「你是在找我嗎?我們以前曾經在哪裏遇到過麼……」
糯米將那魂元捧到面前,小聲地發問。
如同以前好多那樣,魂元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裏邊。並不曾對她做出回應。
「唉……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呀。是妖獸還是妖修呀。我總覺得我和你好像見過很多次的呢,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你什麼時候才能趕緊醒過來啊。」
她說着這些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話,從最初就沒有期望着會得到回答。
想要將那藍綠的小刺從魂元身上分離出來的做法失敗了。不過方才的經歷,卻讓糯米發現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她好像還從來都沒有像剛才那樣,用神識去試探過那顆小黑球。因為所有靠近小黑球的靈氣和真元力都會被小黑球猛地吸收進去。因而她一直都覺得十分害怕,生怕自己的神識也會連同真元力一併被吸走,最後禁錮在小黑球裏邊,再也脫不出去。
所以她至今也還沒有真正地嘗試過用自己的神識去探看那顆小黑球。
這固然是件十分危險的事,一個不慎,說不定她的神識就會被永遠困在小黑球裏邊無法掙脫,肉體在靜靜地等候一段時間以後,也會漸漸消亡。但這卻已經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了。最近她一直有在嘗試着同小黑球和寒藤建立起聯繫來,卻總也無法成功。
怎麼辦……
糯米低頭看了看掌心中的魂元,有看了看靜靜坐在一邊的木魁。臉上很是有些惶然和猶豫。現在這種時候,她實在是希望身邊能有一個人,同她稍微商量一下。哪怕對方根本不能給她任何建議,可只要靜靜地聽了她的恐懼,她的不安也能跟着減少幾分。
但在這雜役府裏邊,顯然是沒有那樣的人物存在了。
不論是木魁或是魂元,都並不可能真正地將她的話聽進去,更不可能給予她任何反應。至於蕭景言,倒是個講話的好對象。只是糯米自己卻哪裏敢將這樣的煩惱同蕭景言提起。
她不自覺地將手籠入了衣袖裏邊,伸手摸了摸裏邊的一小方硬硬的小紙片。躁動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師弟你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一般傳音符紙都到不了。過得習慣不?」
柱子師兄給她傳過來的傳音符紙。
她將這符紙拿了出來,一遍一遍地聽着裏頭的聲音,原本慌亂的心思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師兄師兄。我要做一件很難的事呢,不知道會不會痛……要是不痛的話應該就沒關係。如果……師兄要等我回到山上去呀。我……我很想柱子師兄。」
她拿着那張傳音符紙,小聲地講話。
那些說出來了的或是說不出來的話,聲音細細的,在房間裏邊慢慢飄開去。
只要同柱子師兄說說話,她便覺得自己心裏邊充滿了勇氣。她還要。想着法子回到柱子師兄身邊去,給柱子師兄買肉吃。她不在山上的話,柱子師兄自己肯定是捨不得吃肉的。
所以,她要努力,就算門派不在了,她也還是要回去的。
她不回去的話,就再也沒有人會給柱子師兄買肉吃了吧。(未完待續。)
PS: 謝謝嚶嚶君打賞的平安符! 糯米崽奮起的原因比較囧……嗯,給柱子師兄買肉吃什麼的……我家糯米就是這麼質樸呢!咳咳。現在大家應該都已經猜出來魂元是什麼糯米是什麼了吧~=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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