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那女修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熒亮護罩。那罩子的顏色同糯米尋常見到的那些都不相同,不是水汽的藍也不是透亮的白,是種迷霧一樣的灰。若是真要叫糯米形容的話,糯米倒覺得這麼一點兒灰很有些像那層蒙在她丹田外邊的那層黑色的霧氣一樣。
區別只是這女修外頭籠罩着的灰色霧氣更淺淡一些,顏色幾乎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特別是在法術持續而猛烈的轟擊之下,更是顯得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碎裂開來一樣。
糯米猶豫了一下,手上自然也是跟着慢了幾分。
女修只覺得身上的壓力驟減。她原先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有些憤恨的意思,並不認為糯米當真就會放過她的,沒想到現在糯米居然好像對她的話生出反應,連帶着攻勢都弱了幾分,便叫她徒然生出了希望來。
「我不知道你是哪一門下邊的,可是你應當知道我……我陸纖纖的名號……」
「……陸纖纖?」
糯米小聲地低語了一句,總覺得這名字聽上去很是有些耳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曾經聽過。她仔細想了想,卻發現一時之間根本就想不起來。
而且,她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這女修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只不過是因着對方知道柱子蠱人的身份罷了。
糯米自己如今一直在想法設法地將柱子恢復成原先的模樣,卻一直都找不到法子。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夠認得蠱人的女修,她自然就有些遲疑了起來。
不過這遲疑也就僅僅維持了一瞬間,緊接着她就又將手上的那些法術符紙一翻,從中抽出幾張來,催動真元力向前頭又堅定地丟了過去。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殺死這個女修。可不管她是想要為柱子報仇,還是要將這女修拿下來問話,顯然都必須在她將這女修抓住了以後,才能夠做到的。她稍微扭了扭頭,雖然確切地知道方位。可從她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居然還是見不到魃豹到底是藏在什麼地方。
魃豹身體那種火焰一樣的紅和體外那種陰森森的鬼氣,明明同那搖曳的靈草全然不同,可糯米用眼睛掃了一圈。卻還是沒能見到魃豹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她便開始有些分起心來。
不過,魃豹是個機靈的,也肯定是明白她的心思。她所擔心的不過是自己的法術會不小心擦到魃豹身上去,根本無需擔心魃豹會叫到了嘴邊的獵物逃走的。她稍微張望了一下,完全沒能找到魃豹的所在。就只能在心裏邊安慰自己說魃豹是個靈活的,終歸能夠躲得過法術的轟炸的。
那叫陸纖纖的女修可當真是被打壓得厲害,即便糯米已經沒有將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她也還是被鋪天蓋地的法術打得根本就抬不起頭來。
剛開始的時候,陸纖纖見到糯米當真停下了法術,還暗自慶幸了一番,覺得在這邪門之中,她自己的名號還是管用的。雖然管用的可能只不過是因着她的師尊罷了。可還沒容得她走出那片被法術轟炸得七零八落的地方,只是朝後退了一步,身上那護罩就是突然一沉。法術又再次悄然無聲地落到了她的身上來。
這一次,好像更狠更准,每一招每一式都穩穩地落到了她的頭上去,不再是原先那種一大片的轟炸。
陸纖纖心裏頓時就後悔了起來。
要不是她剛才開口同那騎着蠱人的小女修講話,怎麼會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叫對方看出了她的藏身地點。以為那小女修會有所停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那小女修只是低低的「哦」了一聲,就爆發出比剛才更龐大的靈壓來,更肆意地朝着她這邊揮灑法術,甚至都隱隱有種要突破一樣的感覺。
陸纖纖不能不感到驚駭。
同時。她也更是覺得心痛。
要不是現在只餘下她一個人的話,哪裏會被這樣一個小小年紀的女修壓製得頭都抬不起來。
這麼一想,陸纖纖便是心中一熱,眼珠子裏邊的血色又重新開始瀰漫了出來。好像隨時都會向外邊噴出血霧來一樣。
——既然這個小女修這樣不知好賴,她也再沒有必要留存實力了。
秘法使用以後的後遺症什麼的,她也是再管不上了。她的眼睛裏邊的血色已經濃重得幾乎要滴出來一樣,連着眼角都撐裂了,用帶着仇恨的眼神盯着糯米看。在她心中,已經深深地認定了面前的這個小女修就同門了。
原先就只不過是猜測罷了。只是因為糯米身邊還帶着個蠱人。可剛才糯米那瞬間的停頓,就叫陸纖纖覺得糯米肯定是個同門。否則的話,應該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的,哪裏還會停下法術來。
只是,她完全沒想到糯米在停下攻擊以後,還會重新又凝聚起攻擊來,簡直就真是要要她的命一樣。
陸纖纖眼光一閃,眉目中間生出一道細細的裂縫來,直直瞪着糯米,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來。
兩人之間間隔着一個不短的距離,一個站在高處,另外一個狼狽地在靈木之間勉力閃躲着,而且在兩人中間還不住地摔落下法術來,揚起一陣煙塵。
糯米現在根本就看不見陸纖纖的身影,但她現在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優勢了,根本就不需要再緊盯着陸纖纖看了。她甚至可以在一體二魂的狀態下,一邊拋灑着法術符紙,一邊控制着自己的神識半延伸出去,用神識鎖定住陸纖纖的位置。
陸纖纖在法術的攻擊之下可說是左右支拙。那些飛揚的煙塵和法術叫她根本沒辦法辨認四周的地形,一不小心往旁邊挪上一步,就踩入到了糯米方才製造出來的沼澤當中。要不是她被法術逼得根本無法快速行走,很可能直接就已經陷入到了那個沼澤裏邊去。
現在好不容易將腳從沼澤中拔了出來,她身上的那個護罩也跟着中了好幾個法術。那些法術打到她的護罩上邊去的時候,發出幾聲沉悶的響聲,就如同是沉入了泥潭的石頭一樣,再也激不起什麼波瀾來了。
若是叫旁人見到了她身上那個灰色的薄霧護罩,一定都會忍不住感嘆一聲,誇讚一句厲害。要知道糯米放才在身前立起來的土盾。也不過是能勉強擋住陸纖纖兩次仙鈴的撞擊罷了。現在陸纖纖雖然一直在不遺餘力地往護罩裏邊灌輸着真元力,但能夠在這樣密集的法術攻擊之下支撐許久,已經是十分叫人覺得驚艷了的。
這防禦法術哪怕是拿到築基期以上的修士面前,恐怕都是個十分叫人驚艷的存在。
可這中間的苦楚。卻只有陸纖纖這個站在裏頭的人才知道。
她現在簡直是已經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在這樣秘密的法術攻擊之下,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若是沒有外頭這層護罩,她可能瞬間就會被幾個法術同時撞擊到身上,直接被法術的威勢撕成碎片。
可也正是因為身上套着這個護罩,就叫她的靈活度也大大降低了。要不是要兼顧着這個護罩。她說不準這時候已經從空中逃竄而去了。
只是現在,根本已經輪不到她自己選擇要不要取消這個法術了。
陸纖纖咬了咬嘴唇,奮力抬頭朝着空中那些禮花一樣綻放的法術望了一眼,突然露出了一種冰冷的笑容來,小聲地呢喃了一句:
「沒想到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呵呵……阿天……」
她的眼睛裏邊已經完全被血色所充盈了,再也看不到一點雜色了。那種紅原本是十分鮮艷的,層層疊疊地堆積起來以後,便都顯得有些發紫起來。遠遠望過去,她不論是瞳仁中央還是眼睛其他位置上都是那種暗紅的紫。顯得整個眼睛好像一個臉龐上的空洞一樣,看着十分嚇人。
天上地下飛揚的法術並沒有停歇,陸纖纖卻好像已經完全不在意那些法術的存在了一樣,甚至將身上的真元力全都調動了起來,不再往那個救命的法術護罩裏邊灌輸進真元力了,反倒是將渾身上下的真元力都聚集在了丹田中央,伸出舌頭來,在嘴唇上邊舔了舔。
她的嘴唇長得十分的好看,說不上的水潤,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片切得形狀完美又鮮美多汁的桃子一樣。叫人光是遠遠一看,都覺得那唇上的觸感肯定十分柔軟甜蜜。
而現在,這兩片嘴唇已經乾涸成了兩塊暗色的肉塊,上邊大大小小縱橫着幾道裂口。微微滲出鮮血來,預兆着她身上所受的傷和巨大的消耗。
哪怕她現在什麼都不做,體內的真元力也會很快就被那些落下的法術消耗一空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她倒不如是拼一把。
陸纖纖又笑了笑,整個臉龐就好像猛然綻放開來的花朵一樣,臉上的五官都瞬間鮮活了起來。
她將舌頭在嘴唇上邊舔了一圈,稍微收回來了一些。毫不猶豫地就在舌尖上猛地咬了一口。
這口子並不大,但她已經立了死志。這小小的一口下去,竟然將舌尖前頭的一小片肉都直接給咬斷了,舌頭上的鮮血頓時就噴涌了出來。
「唔……!」
陸纖纖痛得眼睛瞪圓,舌頭本能地一縮,卻很快地就又抵了出來。那舌尖上的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看着竟是叫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來。
而原先被她強行壓制在體內的那些真元力,如今就好像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樣,形成了一道漩渦,猛地朝着她舌尖上邊的傷口噴薄而出。
陸纖纖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這樣澎湃衝撞的一股真元力。那真元力在她的丹田裏邊形成漩渦流,又在她胸口處猛烈地撞擊,一瞬間就已經涌到了她舌尖的位置。
而在她體內出現這樣狀況的同時,她體外一直守護着她的那個護陣終於被接連不斷的陣法撕裂出一道口子來。
這護罩看上去就是個渾圓的整體,上頭的灰色靈氣還在不住地四處遊動着。現在有一個地方被撕裂出一個口子來,這個護罩很快地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瞬間就消失在了空氣中。失去了這個護罩以後,陸纖纖纖弱的身子便是直接暴露在了那些猛烈轟擊的法術面前了。
在這內外交急的時候,她卻好像已經完全陷入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裏邊去。
只見她咬了咬牙,勉強控穩住了自己體內那股迫不及待噴湧出來的真元力,一邊維持着臉上詭異的笑容,一邊從懷裏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個小巧的法器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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