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周東是不是故意的,鬧出這樣多事情來,就只不過是想要叫那小管事主動毀約,將他趕出院子裏邊去。這樣一來,他可是能因着協約而掙上一大筆靈石的。
這樣的協約,當初糯米也是簽過的,大抵只是說糯米不能提前搬走,毀壞了房間需要賠償,而這院子的主人不能在租期之內將糯米趕出去,房間要優先租給糯米一類的文書,大家都不十分在意的,畢竟誰也沒想到會有周東這樣的人存在。
可是後來糯米看了看,便覺得周東這種叫人難以理解的瘋狂,不像是裝出來的。
實在是這樣的態度旁人根本沒辦法理解,也沒辦法模仿。哪怕真叫糯米去裝成那個模樣,糯米也覺得自己完全做不到。
周東果然最後還是沒有被趕出院子去,只是好像又被狠狠地警告了一番。可是這樣的警告也沒有多少作用。要是換了在外頭,還能用武力威脅。可在這仙逸城裏邊,私鬥完全被禁止了,他們就是真用上什麼武力威脅,只要是在仙逸城裏,就首先要被受到限制的。
那個小管事心裏邊很是不高興,甚至都想着要給周東房間裏邊塞幾個人同他一路合租,好叫他日子過得不順暢。可這院子外頭的人都知道裏邊有個瘋子,三五不時地就要吵嚷上一番,自然不願意租住到院子裏邊來。
而院子裏邊這些修士,原本就已經有固定的房間了,又都知道周東是個瘋子,哪裏願意同他住在一塊兒。那小管事私下找了一圈兒,沒有找到願意同周東同住的修士,也只能放棄了。
他們既不能將人從院子裏邊趕出去,也不能把人暗地裏打一頓,便只能很是憋屈地忍着了。
哪怕是郭英武同宋秋常常到面前去警告周東,周東自己完全將這警告無視了的話,這警告也就只能落到空處了。有次郭英武上前去叫周東安靜些的時候。周東還很是有些憤憤地講:
「這世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樣多有問題的瘋子,也不見那些郎中先生同仙丹仙藥有什麼作用。哼,怎麼也治不好的。」
他自己明明就是個有問題的。反倒要說旁人有問題,便叫郭英武也無話可說起來了。
這實在是叫人連笑都笑不出來的事兒。
院子裏邊的散修好些是脾氣暴躁的,不像糯米這樣軟和,又是些世俗裏邊混出頭來的,見這人一副屢教不改的模樣。乾脆就提了些糞水爛菜葉之類的東西,直接扔到他門前和窗戶裏邊去。
而且也不知道是郭英武他們刻意往外說了,還是別的什麼人打聽到的消息,外邊那些院子裏的修士都知道了周東之前說的那些混賬話,想要從糯米手上拿藥液什麼的,便都跟着義憤填膺了起來。
哪怕他們並沒有那麼尊敬糯米,可他們一個個都是用同樣的價錢從糯米手上買藥液的,若是真叫那周東免費得了藥液,他們先前的花費可就叫他們心裏邊覺得不舒服了。況且糯米手上的藥液原本就只有定量的這麼多,分給了周東。再分給他們的時候,分量自然少了,他們那裏會願意。
於是便當真是聯合着在背後作弄起周東來,甚至都想着要將周東逼到這院子外頭去住。
剛開始的時候,郭英武同宋秋還稍微阻止了一番,說是會叫這院子裏邊的環境變得糟糕起來。後來見院子裏邊的修士各自都十分氣憤,壓都壓不住,而周東又全然是一副毫無反省的模樣,他們也跟着懶了起來,完全不想再幫着周東勸說這院子裏邊的修士了。
那些散修只要做得漂亮一些。不是將東西折騰得滿處都是的,他們就再也不管了,甚至好些時候都在旁邊看着笑話,有一次還幫着那些散修把糞桶抬到了三層去。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看着有些效用。後來周東也學得精乖了,平日裏門窗都是關得嚴嚴實實的,等確定了院子裏邊再沒有別人的時候,才會稍微打開來透點兒氣兒。
糯米好幾次白日裏打開窗戶的時候,都見到周東的房間開着個窗戶,到了傍晚的時候。便又關上了。
這院子裏邊的修士每每提起周東來的時候,沒有哪個不是皺緊眉頭的。
而且,他們是不敢做得太過分,卻不保證周東也有這樣的認知。這人說不準就當真是個瘋子,要是被惹急了,到時候真不管不顧地拿刀到外頭來亂砍一通,他們自然是可以順勢將周東收拾了,卻也難免要有人傷死在他手上。
只要看着周東是他們這群散修裏邊最能掙錢的一個,就能看出來周東的本事比他們都要強。
他們這群散修處了體修就是干雜役活兒的,哪像周東是個仙修,還是個能畫符制符的。周東就是將手上的符紙都甩到外頭來,也夠他們吃一壺的了。
所以這院子裏邊便維持了這樣一種詭異的平衡。
糯米只求周東不要惹到她頭上來。平日裏邊安安靜靜的,倒也不覺得什麼。偶爾那周東發起瘋來,也自然有着郭英武同宋秋解決。她幾次三番地想到要搬走,可是想着自己交上去了的靈石,又很是有些捨不得同這院子裏邊的散修之間的交情,也就跟着緩了下來。
周東鬧起來的時候,叫糯米恨不得將丹毒都潑到他房間門前去,可他不吵鬧的時候,卻又十分安靜,就好似這院子裏邊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一樣。要不是偶然能見到周東的小兒子在院子裏邊低頭走過去,糯米常常都要以為周東已經不住在這院子裏邊了。
周東的小兒子大概也知道院子裏邊這些修士並不喜歡他們父子,因而每次走過的時候都是匆匆忙忙的,他生得瘦小,雖然不同旁人打招呼,可大體也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院子裏邊那些散修就是對周東有再多不滿,見了這樣瘦弱的一個少年,也實在沒辦法將怨憤發泄在他身上。
有次被周東逼着到下頭來向糯米要藥液,他也只是怯生生地在旁邊站了半日,偶爾好奇地偷偷望一望糯米手上的藥液,瞧着糯米同那些散修的交易,一聲不吭的。
還是糯米後來忙完了,拉着他問了一句,才知道是周東覺得糯米在院子裏邊免費派發藥液,叫他下來也跟着要一份。
「我知道你這是在做買賣。」周東的兒子看着年紀小,臉色也有些蠟黃,眼神卻十分透亮,講話的時候也沒有周東那種瘋狂的意思,很是文靜,「我不會朝你要東西的。」
糯米低頭看了這少年一眼,見這少年方始到她下巴的高度,長得瘦瘦的,五官卻很是清秀。除了面色不大好以外,長得很是同周東有些相似,卻比周東要更文秀一些,又見他不卑不吭的,心裏頭就對這少年升起了一點好感來。
「那……你要是沒把東西帶回去,你爹爹會不會罵你?」糯米對這少年有了好感,同他講話的時候,聲音不免也跟着輕柔了一些。
糯米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個小娃娃的,雖然她現在也不過是十三四的年紀,都還不到及笄,可她經歷的事情多了,從小就靠着自己在外頭生活,從來也不將自己放在勢弱的位置上。她輕聲軟語地同這少年講話的時候,便無端有了種長輩一樣的姿態。
那少年抬頭看了糯米一眼,好像對她的語氣很是有些詫異一樣,跟着就皺起了眉頭,「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用不着你擔心。」
他的語氣很硬,又有些沖,叫糯米聽着都忍不住一怔。
糯米是從來沒有發現自己說話有什麼問題的,被這少年一刺,覺得自己的善意被硬生生地推了回來,便很是有些茫然,又有些覺得委屈。
那少年見糯米怔住了,也跟着一愣,大概是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問題,卻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道歉才是,站在原地躊躇地站了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乾脆就「哼」了一聲,轉身就跑。
他雖然長得瘦小,卻跑得飛快,一下子就從糯米這邊的院子跑開了,直直跑回到了那邊三層的房間裏邊去。
糯米還有些愣愣的,很是介懷他方才的態度,一邊委屈地反省着自己到底是哪裏說錯話了,惹來這樣的冷語。她還在院子裏邊站着,突然就聽到了周東的房間裏邊又傳出來了咆哮的聲音。
只是這次,周東沒有打開窗戶朝着院子外頭吼,糯米就是站在院子裏邊,也聽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周東大概是在責罵那個瘦弱文靜的少年。在咆哮之間,間或還能聽到摔打東西的聲音。
糯米心裏邊的那點兒委屈和不愉快瞬間就消失了,變成了對那少年的同情。
她實在不知道這少年是怎樣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生活過來的,她總感覺這少年的日子比她過得還要苦悶,也不知道在這樣的瘋狂裏邊已經持續了多少年了,一直被周圍的人排斥,又一直被自己的親爹這樣打罵着。
哪怕那少年對她再不禮貌,她也還是忍不住同情起那少年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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