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倒是有……」
唐子風拖着長腔說,同時用眼睛瞟着兩位領導,等着他們反應。
「你的辦法是不可行的。」謝天成直接就給否定了。
唐子風一愕:「謝總,我還沒說我的辦法呢,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行?難道我長得就這麼像一個不可行的人嗎?」
「你在82廠跟范朝東說的那些話,科工委的鐘處長都跟我說了。你威脅人家,說要聯合全國的機床企業不給他們提供設備,是不是這樣?」謝天成問。
唐子風叫屈道:「謝總,冤枉啊,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聯合其他企業為難他們,我只是說,這件事一旦傳開,其他企業都不敢和他們合作了。」
「這不是同一個意思嗎?」謝天成說。
「當然不是。」唐子風說,「前者是我主動和82廠為難,後者就是他們自作孽帶來的惡果,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也不行。」謝天成嚴肅地說,「這件事,目前傳播的範圍還不廣,其他企業除非刻意去打聽,否則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了解到詳細的情況。你說各家企業都不給82廠提供設備,那麼誰都能想到是你們故意散佈了這些消息,目的就是拉大家的力量來向科工委施壓,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周衡也說:「小唐,涉及到國防事業的事情,不是你能夠任性胡來的。如果因為你的舉動,影響了國防建設,別說謝總和我,就算是許老出面,也保不住你。」
唐子風說:「這件事也沒這麼嚴重吧,我們怎麼可能去影響國防建設呢?充其量就是給82廠添點堵,讓科工委方面重視我們的訴求。我去82廠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們的霸道作風,他們恰恰是依仗自己是軍工企業,完全不把地方企業的利益放在眼裏。如果不能給他們一些教訓,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其實對國防建設是更加不利的。」
謝天成點了點頭,說:「小唐,你說的也有一些道理。但這種事情,不能由你去做。你還年輕,也是許老非常看重的年輕幹部,如果沾上一個破壞國防建設的污點,未來的發展就要受到影響了。說難聽一點,萬一科工委方面上去告狀,上級領導要求我們直接撤掉你的總經理職務,我們也是不敢不照辦的。」
「撤就撤吧,說得我特別稀罕這個職務似的。」唐子風撇着嘴嘟噥道。
「說什麼混賬話!」周衡罵了一句,卻也沒有真的生氣。
他知道唐子風真有底氣說這句話,一個大型企業的總經理,那是多少人奮鬥多少輩子都夠不着的,但對於唐子風來說,好像真有些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意思。唐子風自己家裏的家族企業現在也已經有數億的資產,唐子風乾這個國企總經理,頗有一些盡義務的意思,把他惹急了,他真可能直接甩手不幹了。
下屬太出色,領導也為難。這麼出色的下屬,擱到哪都能得到重用,所以你只能哄着慣着,稍微一點沒做好,人家抬腿走了,你就等着乾瞪眼吧。
「小唐,你還年輕,我們都是非常欣賞你的,希望你未來能夠在國家的機械行業里發揮更大的作用。82廠這件事,的確有一些讓人生氣,但你也不要意氣用事。解決問題的辦法總是有的,沒必要去採用這種極端的方法。」謝天成耐心地勸解道。
唐子風反問道:「那麼,謝總,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辦?」
「這個……」謝天成也語塞了,這其實真的就是一個死局,他也沒辦法去解開。
「如果我不去煽動其他企業對82廠採取措施,只是我們臨機集團把82廠列入不受歡迎的客戶範圍,這不算違規吧?」唐子風問。
謝天成想了想,說:「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留下文字記錄,你們集團領導內部大家心照不宣,總公司也是管不了的。」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問題了。」唐子風說。
謝天成和周衡對了一個眼神,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沒問題是啥意思?」
「就是沒問題啊。」唐子風一臉無辜的樣子,「我們就做這些,一不串連,二不宣傳,三不生氣,這總可以吧?」
「那麼,這件事,你們打算怎麼解決呢?」
「等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相信82廠總有求到我唐子風頭上的時候,到時候,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唐子風不停地哼哼着,讓謝天成和周衡都覺得心裏老大不踏實。受了委屈而不還手,這實在不是唐子風的風格。他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兩個人就越覺得他肯定有陰謀,而且沒準是生娃沒**的那種缺德陰謀。
這些年,唐子風給他們帶來的各種驚和喜,他們還見得少了嗎?
可是,唐子風擺明了不想說出來,他們無法幫唐子風解決問題,因此也就沒臉逼着唐子風說出來,只能是干着急。
「小唐,我警告你,不許胡來!」
這就是周衡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警告一句,總比不警告好吧。
大家又談了一些企業發展方面的其他事情,然後唐子風便起身告辭了。他是與周衡一起來的,本想約着周衡一塊走,周衡卻以與謝天成還有其他工作要談為由,留了下來。唐子風知道他肯定是要與謝天成繼續討論82廠這件事,而且多半還涉及到如何防範他唐子風的問題,於是也就很聰明地沒有再堅持,自己先離開了。
果然,唐子風剛走,謝天成便一臉緊張地對周衡問道:「老周,你覺得這小子憋着什麼壞呢?」
周衡苦笑搖頭:「我哪猜得出來,這小子的腦子和其他人長得都不一樣,他要做的事情,揭鍋之前誰也猜不透。」
「我擔心他做得太過頭了。」
「這一點……,還是可以放心的吧,小唐這個人行事不拘一格,但起碼的覺悟還是有的,不會留下什麼把柄。」
「我就怕,到時候人家不在乎什麼把柄,直接給他扣一頂破壞軍工生產的帽子,他的前途可就要受到影響了。」
「只要對方抓不住他的確鑿把柄,要想給他扣帽子,得先過我這關。軍工企業怎麼啦,軍工企業就能不講理了?要說對國家有貢獻,我們的貢獻也不比他們少,真的鬧起來,也是他們理虧在前。」
「就盼着這個渾小子不要搞得太出格了,弄到無法挽回,就麻煩了。只要事情還有可挽回的餘地,我也贊成給82廠那邊一點教訓。這種事情,不下猛藥不行。小唐的一個觀點是對的,如果這件事沒有一個結論,未來其他企業承接軍工任務的時候,就不會這樣積極了,到時候軍工生產蒙受的損失會更大。」
「我聯繫一下張建陽、古增超他們,讓他們盯着點小唐,不要讓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這件事,許老那邊也有一個態度,他是贊成給科工委方面一些壓力的。科工委內部,對這件事也有兩種態度,現在只是邪不壓正。我們給他們施加一點壓力,正氣就會抬頭,邪氣就會受挫,這對於國家的裝備建設是有好處的。」
「是啊,這件事也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候了,讓這渾小子去攪和一下,沒準還有好處呢。」
「謝總,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的?」
「哈哈,這都讓老處長看出來了,看來我的城府還是太淺了,哈哈。」
謝天成和周衡兩個人會在背後如何算計自己,唐子風心裏如明鏡一般。這些老人的行事風格,他早就摸得很透徹了,他也知道自己做事的底線在哪裏。在底線之內,真捅出一些漏子,這些老人是不會不管他的。而如果他自己作死,突破了底線,那就別指望別人幫他了,這些老人都是很講原則的。
底線就是不要串連其他企業對軍工系統發難,唐子風早就明白這一點。機二零機制目前還存在,雖然對各家會員企業的約束力不如過去了,但大家隔三岔五地還是會在一起聚聚,交流一些信息啥的。
唐子風作為機二零的發起者,又是機二零各家企業的領導中最年輕、最有前途的一個,在機二零里有相當的號召力。他如果發句話,讓各家企業與軍工部門合作的時候稍微懈怠一點,再舉出滕機的例子,相信大家是會有所表示的,這就足夠讓科工委頭疼了。
但唐子風不能這樣做,這樣做就意味着他在拆整個國家軍工的牆角,這個罪過足夠槍斃五分鐘了,誰也保不了他。
今天唐子風來見謝天成,其實就是要聽聽謝天成對這件事是什麼態度,以便決定自己後續的動作。從謝天成與周衡的表態來看,唐子風知道老人們對這件事也是非常不滿的,他如果採取一些行動來給科工委添點堵,只要不是用力過猛,那就沒事。
老人們其實也一直在等一個契機,以便能夠與科工委坐下來商討一個軍地合作的長期機制,保證裝備研發的可持續性。唐子風如果借82廠的事情對科工委發難,逼得科工委不得不主動上門來協商,老人們應當是樂見其成的。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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