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萬曆聞此消息,不禁是大驚失色,當即指着張鯨道:「此事決不能傳到京城來。」
「回稟陛下,微臣先前已經派人去處理,但是......。」張鯨頓了下,鬱悶道:「只是怕來不及了,那何韜光在上吊自殺前就送了一封密函來京,如今這密函落在誰人手裏,還未查明。」
「密函?這...這可如何是好?」
萬曆癱在龍椅上,喃喃自語道。
正當這時,一個太監來到門前,躬身一禮,道:「啟稟陛下,申首輔、東閣王大學士求見。」
「這麼快。」萬曆神色一慌,揮手道:「不見,不見,朕今日身體抱恙,誰都不見。」
這太監走後不久,張誠又急急來到屋內,先是瞧了眼張鯨,然後微微喘氣道:「啟稟陛下,大事不好了,方才不少言官上奏,彈劾潞王縱容屬下逼死朝廷命官.....。」
萬曆不等他說完,便道:「行了,行了,朕都知道了,現在得趕緊想辦法應對。」
張誠、張鯨相視一眼,皆是沉默不語。
其實這種事,在明朝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且發生過很多回,比這更離譜的都有,要是平時的話,他們處理起這種事,那真是輕車熟路,問題是偏偏發生在這時候,前兩日萬曆在朝會說得那麼精彩,以貪污為藉口,成功的將立太子一事延後了。
如今可就尷尬了。
要麼就公平處理這事,如果想要包庇潞王的話,那麼自然會牽扯到國本上去,二張也知道萬曆是肯定更要包庇潞王的,即便萬曆不想包庇,太后還在後面坐着,太后可是非常寵潞王的。
這李太后可是跟張居正一塊玩的人物,雖然還政於萬曆,但是朝中上下誰也不敢低估這位太后。
但是萬曆更加不可能在太子一事上做出讓步。
這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萬曆焦慮道:「你們為何都不做聲?」
張誠道:「陛下,為今之計,只有將涉案官員全部拿下,以求平息眾怒。」
萬曆皺了皺眉,突然道:「廠臣。」
張鯨立刻拱手道:「微臣這就去辦。」
等到張鯨走後,萬曆才向張誠道:「立刻下旨讓刑部調查此案,將涉案官員全部拿下。」
他這是要棄車保帥,將責任全部推倒涉案官員頭上,他方才就是暗示張鯨搶先一步去控制那些官員,讓他們將一切都扛下來,決不能扯到潞王頭上去。
這一道旨意下去,暫時是平息了眾怒,畢竟皇帝也說了要調查,刑部是立刻對此展開調查。
但事情發酵的速度,遠比萬曆想得要快得多,那邊都還在調查,這邊奏摺就如雪片般的飛到司禮監。
因為這事都不用查。
原來這潞王府已經建了三年,還未建成,光預支就是六十萬兩,可見這是多麼大的工程,這裏面油水可真是多得無法想像,這三年間,整個衛輝府的經濟都被拖垮了。
那些監督工程的官員,借着這工程之名,到處敲詐勒索,衛輝府的大多數知縣,都選擇轉移到百姓身上,逼得當地很多百姓逃離衛輝府,而何韜光這個知縣比較正直,不願意給百姓添加負擔,但是他又不敢得罪潞王,這府衙的錢拿完了,他就拿自己的錢去墊,可他那點俸祿塞牙縫都不夠,連自己的房子都賣了,最終只能被逼得上吊自殺。
只不過在何韜光自殺前,官員們都敢怒不敢言,但如今事情已經暴露出來,他們也就不管怎麼多,這法不責眾,這一道道秘奏就開始往京城送,不但是衛輝府,其中還有河間、大名二府。
這二府就在北京到衛輝府的中間,它們可也是受害者。
然而,潞王真的對此毫不知情嗎?
是不可能的,這廝也比較貪婪,跟他哥哥一個德行,撈上來的錢,他可是拿大頭的。
很快,就查到潞王頭上。
大臣們立刻上奏要求嚴懲潞王,並且要求立刻停止潞王府的工程。
萬曆也比較狠,咬着牙,硬頂着,又開始不接見大臣,不看奏摺,朕不知道,朕什麼都不知道。
這事他不能讓步,一個是他弟弟,一個是太子,這可都是他的底線。
然而,這就激起了眾怒,明朝的大臣都不是吃素的。
滿朝文武是同仇敵愾,你上回說得冠冕堂皇,將我們訓得是狗血淋頭,如今輪到你弟弟頭上,你就開始裝聾作啞。
敢情這一切就是為了拖延冊封太子一事,並不是要真的要整頓吏治,即便是申時行這個和事佬,這回也是堅決站在文官這邊,他知道這事都沒法安撫,稍有不慎,別說首輔,只怕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萬曆是被弄的焦頭爛額,他也不想想,這貪污受賄是他能查的嗎?
他自己屁股上的屎可比誰還多。
這嘴癮過得是爽,可報應很快就來了。
而此時郭淡對此還毫不知情,這種從宮廷傳到民間,還需要一些時日,這廝如今還在忙着處理與戶部簽訂契約的事宜,但這一回比上回棉甲的買賣,要快得多,他是儘可能追求簡化,告訴大家,我就是一個工具人,我不是查賬的,我是算賬的。
從他擬定的契約中,便可看出一二來,他不是說牙行全部承包下來,而是定了幾個價錢,從五十兩到三百兩不等,換言之,就是你給多少我算多少,多算多給,少算少給。
這可比戶部預計的要好得多,至少主動權完全在自己手裏,也由此可見,郭淡還真不想承包這事。
在這個前提下,雙方很快就談妥了。
戶部。
「這契約暫時不簽了。」
宋景升從裏屋走了出來,向正在大堂等候的郭淡言道。
郭淡一愣,道:「大人,這是為什麼?」
宋景升冷笑道:「為什麼,你心裏不清楚嗎?」
郭淡困惑道:「草民不太明白。」
宋景升道:「不明白就回去想明白,如今我們要辦公了,你哪去哪回。」
這變臉令郭淡有些看不明白。
之前雖然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但談得還算是比較順利,怎麼在臨簽約前,突然就變臉了。
這又出了什麼事?郭淡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但對方既然已經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也不會厚着臉皮待在這裏,拱手一禮,便走了出去。
「郭淡。」
剛出得皇城,便見劉藎謀走了過來。
郭淡稍感詫異道:「你怎麼在這裏?」
劉藎謀面色凝重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郭淡疑惑的看着劉藎謀。
劉藎謀道:「就在半天前,有刑部的官員去馬場調查,並且要求我們馬賽暫停開放,同時新賽馬場那邊也得停下來。」
「什麼?」
郭淡驚呼一聲,又趕忙問道:「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劉藎謀左右看了兩眼,低聲道:「到車上說吧。」
上得馬車,劉藎謀便將潞王府一事告知了郭淡,作為京城八卦王,這事可瞞不了他。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郭淡滿臉怒容,激動的揮舞着雙手道:「他們找陛下和潞王去,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又沒有惹他們,真是豈有此理。」
劉藎謀卻是笑呵呵道:「你是希望他們也幫你多罵上幾句嗎?」
「就你最聰明。」
郭淡尷尬的瞥了眼劉藎謀。
他心裏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麼會來針對他,對此他是非常鬱悶,這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他也想罵萬曆幾句,但他不敢,他倒是希望那些言官幫他多罵上幾句。
「哎呦!這可真是頭疼啊!」
郭淡揉了揉額頭,又問道:「你認為此事有多嚴重?」
劉藎謀只道:「我又不是官,我怎會知道,不過我聽說潞王和潞王妃都已經被太后叫到宮中去住了。」
「.....!」
郭淡愣得半響,惶恐不安道:「沒這麼嚴重吧?」
這明顯就是害怕潞王有危險,才叫他去宮裏住。
劉藎謀道:「我以為你比我更加清楚。」
郭淡啞然不語。
這事說起來,還真跟他有些關係,就是他向萬曆建言,利用貪污一事,來拖延冊封太子,沒有想到弄巧成拙,這回可真是鬧大了。
而他能夠有今日,全憑萬曆在暗中支持他,否則的話,光憑他一個商人,是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他已經得罪了很多人,如今萬曆是自身難保,那些人自然不會放過他。
其實很多人也想藉此,給萬曆施壓。
這也是他策略中的一個很大的弊端,他的策略就是死抱萬曆大腿,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管,那麼萬曆一旦有麻煩,他必然會受到牽連,他只是沒有料到,對方動作會這麼快。
過得半響,他突然道:「我得入宮一趟,你先回馬場那邊,隨便他們怎麼做,只要不傷害到人就行,反正如今還未開賽。」
劉藎謀道:「但是新馬場的建設一旦停下來,那些商人肯定會來找你的。」
郭淡點點頭道:「這我知道,所以我得入宮去找陛下。」
劉藎謀道:「我看陛下現在是很難照顧到你。」
郭淡苦笑道:「你錯了,我是去保護陛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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