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皇極殿,就見那些大臣們三三兩兩走在一塊,這一次朝會可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沒有人想到事情會進展到這一步,而且萬曆的態度也令他們有些琢磨不透。
「高公公。」
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悄悄來到御馬監掌印太監高起身旁。
「原來是武清侯。」
高起微微一禮。
能讓他行禮的官員,可是不多,這御馬監掌印太監,可是掌控京城禁軍的,他與張誠、張鯨是太監中的三巨頭,張誠掌行政,張鯨掌司法,明朝皇帝就是依靠這些太監去控權的。
這武清候李高亦非別人,乃是當今皇太后的親弟弟,根正苗紅的外戚。
李高低聲問道:「高公公,你說陛下這是要打算整頓吏治,還是為國本一事?」
高起皺眉道:「這事我暫時也不太清楚,事先並未透露出風聲來,但是我看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陛下若是要整頓吏治,就不會在那財務報表上扯大半天,這財務報表是整頓不了吏治的。」
李高稍稍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只不過方才着實有些嚇人啊!」
高起笑道:「武清候放心便是。」
.....
「姜兄,你為何一點也不着急,陛下這麼做,分明就是借吏治,來掩蓋他廢長立幼的意圖啊!」
黃大效瞧姜應鱗從容淡定,不禁好奇道。
姜應鱗頭一揚,「你瞧那兩人。」
黃大效抬目一看,道:「那不是武清候和高公公嗎?」又是問道:「姜兄此話是何意?」
姜應鱗笑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何會走在一起嗎?就是因為做賊心虛,他們都害怕陛下整頓吏治,陛下若是要整頓吏治,首先整頓的就應該是他們這些外戚、宦官,倘若陛下下得了這手,冊封太子一事延後,我也無異議,但若不是的話,那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君無戲言。」
黃大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旋即點點道:「我明白,姜兄是要借力打力啊!」
姜應鱗哼道:「這些王公貴族平日裏囂張跋扈,目無法紀,也該治治他們了。」
.....
「哇!這麼多?還得用車來推?」
郭淡站在戶部門前,看着那一小木車的小簿子,不禁吸得一口冷氣。
一旁的宋景升哼道:「我還以為你會嫌少。」
郭淡訕訕道:「大人,這都怪草民沒有見過世面,沒想到這一個月的賬目就有這麼多,要是五日之內完不成.....。」
「話是你說得,你就得負責。」
宋景升不爽道。
方才郭淡打得是戶部臉,他豈會給郭淡好臉色看。
「咳咳!」
宋纁走了出來,溫和道:「完不成也不打緊,哪怕你能夠在十日內完成,也是非常厲害了。」
「大人。」
宋景升鬱悶的看向宋纁。
宋纁瞥了他一眼,又向郭淡道:「你快些回去吧,莫要在這裏耽誤時辰了。」
「是,草民告辭。」
出得皇城,郭淡隨便拿了一本賬目,坐在馬車上,翻閱了片刻,便往矮桌上一扔,揉了揉雙目,自言自語道:「真的是賬目不夠,拿字數來湊,太水了一點,要不是愛惜眼睛,可能不需要動用我牙行的賬房,我自己就能夠搞定。」
這看着是多,但要郭淡來寫,一本簿子估計就是寫一張紙,而且還是用毛筆寫,真不是欺負他們。
.....
自郭淡出門之後,寇守信、寇涴紗便是無心做事,是左盼右盼,可算是將郭淡給盼回來了,見郭淡安然無恙,心裏鬆了口氣,可又見他帶着一車小簿子過來了,不禁又非常困惑。
「賢婿,這是什麼?」
寇守信好奇道。
郭淡先是將推車的衙役給叫退,然後向寇守信道:「岳父大人,我們到屋裏說。」
剛剛入得屋內,寇涴紗道:「這不是戶部的賬目嗎?」
寇守信頓時腳步一頓。
拐杖沒掉?
郭淡下意識低頭一看,詫異道:「岳父大人,你的拐杖呢?」旋即面色一喜,「岳父大人,看來您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這真是可喜可賀啊。」
寇守信壓根就沒聽,轉過身去,道:「女兒,你方才說什麼來着?」
寇涴紗拿着一本小簿子,「這是戶部的賬目,爹爹您看,這上面都還有官印。」
寇守信驚恐的看着郭淡,道:「賢婿,你...你怎麼將戶部的賬目給拿到家裏來了。」
郭淡風輕雲淡的笑道:「岳父大人莫要擔憂,來來來,坐下說。」
他攙扶着寇守信坐了下來,然後解釋道:「是這樣的,過年時,那王大學士和兵部尚書不是來了一趟咱們牙行,他們覺得咱們的財務報表對於國家財政也是有幫助的,想在朝廷中推廣,因此陛下讓我用京城近一個月的賬目,製作一張財務報表,看看是否真的對財政有幫助,就只是這樣,我們只是幫幫忙,跟我沒有關係。」
寇守信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寇涴紗問道:「不知陛下什麼時候要?」
郭淡道:「三天之後。」
寇涴紗微微蹙眉道:「這時辰有些趕,恐怕得讓賬房那邊停下所有的事,全力以赴才行。」
郭淡望着寇涴紗,抿了抿嘴,到底是沒有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寇涴紗好奇道:「夫君為何發笑?」
「沒什麼,沒什麼,為夫是悲極生樂,這有什麼辦法,陛下吩咐的,沒酬勞也得干啊。」郭淡一邊搖頭,一邊笑呵呵道。
寇涴紗神色古怪瞧他一眼。
寇守信卻信以為真,忙道:「賢婿,陛下的事要緊,這點錢算不得什麼,你可得謹慎一些,莫要出了差錯。」
郭淡呵呵道:「岳父大人請放心,錯不了的,不信您問夫人。」說到後面,他還撇了下嘴。
寇涴紗莞爾不語,不禁又想起當初自己試探郭淡時,郭淡那裝模作樣的神情,好笑之餘,又有些心有餘悸,即便郭淡將那些方法都告訴她,她當不上郭淡一半,這只能解釋為天賦。
確實很難出錯,如果寇守信去過信行,就知道這種賬目已經是小學級別的,信行那邊如今統計的數據,都已經是什麼概率和風險評估。
當然,牙行的賬房比信行低一個檔次。
牙行財務部是採取九加一模式,這一點郭淡一直對外說過,其中九個賬房是負責梳理、歸類和初步計算,以及統計完之後,再寫成當今賬目的模式,真正統計的其實就只有一個賬房,這個賬房裏面的所有員工,都是從信行那邊調來的,這些人在信行還都不是屬於出類拔萃的,真正的精英都留在信行的。
他們用的是最先進的統計公式,以及阿拉伯數字。
只要把這些賬目整理好,歸類好,很快就能夠統計出來的。
郭淡說要五天,其實是很保留的,三天足夠了,至於製作財務報表,那只是他虛晃一槍,他要親自動手的話,根本不需要時間,等到歸類出來,他就可以先畫大概的圖形,等到數據出來,往裏面填就是了,這可是他的專業啊。
他這麼說只是讓大家覺得時間更短。
而他這麼做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彌補自己的過失,給萬曆一個唯一的選擇,我這麼牛x,承包給我做,成本低得多,也減輕戶部的負擔。
而當那些賬房看到這些賬目,當即是淚眼朦朧,這哪是在加班,這簡直就是課餘活動啊。
這牙行的賬目看着是沒有戶部的多,但比戶部的賬目要複雜得多,牙行的收支是非常靈活的,其中很多賬目的收支跟牙行並沒有關係,只是包含在裏面,而且,大多數佣金都是有波動的,都不是定額輸出,裏面還統計股價,股價又是虛的,如果沒有統計公式的話,會非常頭疼的,戶部賬目繁瑣,但都是死的。
第三日的中午,萬曆剛剛吃完飯,在花園裏面散步。
張誠突然走了進來,道:「啟稟陛下,郭淡那邊剛剛傳信過來,說是財務報表已經製作出來了。」
萬曆震驚的看着他,「這五日就過去呢?」
張誠道:「這才第三日,郭淡是說沒有控制好,一不小心提前完成了,他還沒有聲張,想先詢問陛下,要不要再拖兩日。」
「不...不小心?」萬曆雙目一凸。
張誠尷尬的點點頭,「是的。」
萬曆呆愣半響,突然向張誠問道:「內臣,你說戶部養那麼多人,有什麼用?」
張誠茫然道:「臣...臣也不知道。」
「堂堂戶部,竟然比不上一個小小牙行,真不如將整個戶部承包郭淡算了。」
萬曆哈哈一笑,道:「你去安排一下,明日開午朝。」
張誠問道:「陛下,要不要拖兩日?」
萬曆道:「戶部至少也得半月,多兩日,少兩日又有什麼區別呢?」
張誠笑道:「那倒也是,臣真的替他們感到擔心,明兒朝會結束,他們還有臉見人麼。」
萬曆聽得一樂,道:「如此也好,到時朕將要賬目承包給郭淡,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與此同時,宋纁也讓戶部官吏加班加點,因為他們也沒有統計過那些賬目,只有他們也都算出來結果,才能夠驗證郭淡算得對不對。
要是以往宋纁要求加班,那真是會被罵死去的。
但是這一回不同,這一回戶部上下是同仇敵愾,郭淡那麼說,真的是在打他們的臉。
宋纁也是親自督促。
正當他們都幹得激情十足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啟稟大人,陛下剛剛下達旨意,明日開午朝。」
「開午朝?」
宋纁愣了下,萬曆何時變得這麼勤快,問道:「為何陛下突然要開午朝。」
「好像是說一諾牙行那邊已經製作出財務報表了。」
啪啪啪啪!
一陣筆頭斷裂的聲音。
算你妹哦!
我這裏連加號都沒有寫上,你特麼連等號後面那個數字都算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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