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的一句「朕知道了」,便結束了與張鯨地談話。
沒有下文。
調查?
沒有!
看法?
也沒有。
這在張鯨的督公生涯中,也頭回遇到。
......
東廠。
「督公,陛下怎麼說?」
身為錦衣衛都指揮的劉守自然也是在第一時間知道此事,他對此也是非常謹慎,他們知道,郭淡遇刺,對於萬曆而言,絕不是小事。
因為郭淡就代表着萬曆的利益,要殺郭淡的話,肯定就是反對萬曆。
「陛下什麼都沒有說。」
張鯨嘆了口氣,「要是那些傢伙能夠將郭淡給幹掉,那倒是一件值得慶祝得事,可惜他們又干不掉郭淡,如今反倒給我們增添了不少麻煩。」
劉守有皺眉道:「難道陛下懷疑是咱們幹得?」
他就是怕這個。
張鯨搖搖頭道:「那倒不至於,但是最近你們在監視郭淡的過程中,可是要小心一點,莫要讓人藉機將髒水潑到我們頭上。」
劉守有有些慌,「督公,要不...要不先將我們的人給撤了?」
「不需要,如果現在撤的話,只會讓人覺得我們是在做賊心虛。」
張鯨擺擺手,又道:「另外,陛下早就知道我們一直在監視郭淡,但陛下從未提及過,可見這也是陛下默許得。」
......
關於郭淡被刺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京城。
大臣們對此也是非常震驚,對此是議論紛紛,不少人懷疑這是楊應龍幹得,因為那邊經常發生這種事,川地的官員就經常遭受各種恐嚇。
導致許多川貴官員都依附楊應龍。
這也是葉夢熊彈劾楊應龍的一個原因,這大家都聽你的,那我是來幹嘛得?
你一個土鱉,就會蠻來,你懂治理嗎?
這裏面其實是有權力之爭的。
這事絕不是巧合啊!
當然,也有一些人懷疑是楊應龍的對手幹得,其目的是為了借郭淡來挑撥朝廷與播州的關係。
議論歸議論,在沒有證據之前,大家也不敢妄自揣測,就都在等萬曆的反應。
然而,令大家出乎意料的是,萬曆對此並未聲張,也沒有下旨嚴查此事,東廠和錦衣衛方面也沒有任何動靜,萬曆還是將精力,放在歸德府知府人選的議題上。
最近朝廷就一直在為這事討論,而原因就是申時行建議派禮部尚書沈鯉前去歸德府擔任知府,理由就是沈鯉公正嚴明,為人清廉正直,且又是歸德府人,由他去幫助家鄉度過危機,那是最適合不過的。
但是言官集團就抨擊申時行,以公謀私,排除異己。
你說得是好聽,但是從禮部尚書到地方知府,這明顯就是被貶啊。
因為大家都知道沈鯉是六部尚書中,唯一一個不買申時行賬的尚書,那麼申時行自然也不喜歡沈鯉,試問哪個領導喜歡不聽話得下屬,只不過申時行沒有張居正那麼剛猛,他性格比較內斂,不過這一筆筆賬,他心裏可都記着得。
而目前的情況是,萬曆要更偏向申時行,因為沈鯉就比王家屏還要耿直一些,王家屏只是大是大非上,原則性非常強,平時皇帝偷點懶,多花點錢,王家屏還是可以當做沒看見,別太過分就行,但是沈鯉是在任何事上面,都具有原則性。
萬曆當初選沈鯉上來,就是因為他不會依附申時行,但哪知道他也不順從自己,那就還是算了吧。
同時,萬曆又決定將湖廣神機營指揮使的人選問題,延後再議。
之前這也是重要議題,戚家軍出身得吳惟忠可是大熱人選。
這突然延後,是不是意味着萬曆不想激化此事。
如果這時候指派吳惟忠過去,大家肯定會浮想聯翩。
由此可見,萬曆對西南局勢還是非常慎重的,因為不管是東廠,還是錦衣衛遞上去的情報,都指向西南。
要嚴查得話,就肯定要去西南調查。
真要查出什麼來,那又該怎麼辦?
為了郭淡,將楊應龍給抓起來?
這可得三思而後行啊!
不少大臣就判斷萬曆根本不想對西南出兵,他就是圖那一筆軍備訂單,如果真得想要出兵的話,這可是一個絕佳的藉口。
可萬曆的反應,卻明顯是要息事寧人。
這事雖然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但僅限於大臣之間得私下交流,並沒有拿到枱面上來說。
即便是那些忠直之臣,他們也都沒有做聲,他們也都知道此事敏感性。
而且,郭淡到底不是朝中大臣,只是一個擁有特殊身份得商人,衛輝府那邊在調查,就已經合乎規矩,從表面上來說,此事還沒有達到需要朝廷動員起來的安全級別。
故此,此次「刺殺」時間,不但沒有令大臣們繃緊神經,反而放鬆了下來。
而那邊郭淡更加離譜,被刺殺之後,他不但沒有進行更多的防備,減少出門次數,反而成天帶着寇涴紗到處去遊山玩水,開始了蜜月之旅,近日夫妻二人都還跑去了開封府。
在郭淡刺殺之後,寇涴紗也真無心工作,就想着陪在郭淡身邊。
他這麼風輕雲淡,導致衛輝府的百姓也就沒當回事,很快就拋之腦後,該幹嘛幹嘛。
......
一諾學府。
「看到郭院長安然無恙,我等便是放心了。」
前來門口迎接的李贄等人,見到郭淡,都顯得是異常開心。
郭淡遇刺,可也將他們給嚇壞了。
「就那幾個小蟊賊,根本近不得我身,不值一提。」
郭淡笑着擺擺手,又一手攬着寇涴紗,道:「這是內子。」
說着,他又向寇涴紗介紹了一番。
「涴紗見過百泉居士。」
寇涴紗落落大方的行得一禮。
「原來是郭夫人,有禮,有禮。」
李贄卻是拱手回得一禮。
這讓寇涴紗倍感惶恐,因為一般來說,這些大名士,見到女人拋頭露面,就不太喜歡,況且李贄也是長輩,稍稍點點頭就行了,哪還用行禮啊!
「待會再跟你解釋。」
郭淡小聲在寇涴紗嘀咕了一句,便與李贄他們入得學府。
「郭院長好!」
「見到郭院長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郭院長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
來到學府裏面,不少老師、學生紛紛上前問候。
自從郭淡成為大明財政顧問,他們也都接受郭淡。
「挺熱鬧得呀!」
郭淡向李贄笑呵呵道。
李贄激動道:「自從郭院長提出天才計劃,我們一諾學府得學生足足翻了一倍,前來考試得人,都已經快要趕上科舉了。」
這就是金錢的魅力。
大家常說寒窗苦讀十年,就沒有人去思考,這十年的生活費從哪裏來?
而如今只要你能夠考上一諾學府,那就能夠安心讀書,自己輕鬆,家裏也輕鬆。
郭淡笑着點點頭,又問道:「那其它學府怎麼樣?」
這才是關鍵,私學院經濟要是垮了,開封府可就真成鹹魚了。
李贄愣了下,低聲道:「不得不說,蘇老兒這一招可真是夠絕的,如今各大學府也都推出相應的方案來,同時又有不少大名士又趕來開封府,如今咱們開封府漸漸又變得熱鬧了起來,雖然還不及以前,但照着局勢發展下去,明年估計就能夠徹底恢復過來。」
郭淡那個天才計劃,可真是把許多人都給嚇壞了,這個計劃等於就是向傳統思想宣戰,以前郭淡還用儒家思想包裝,而在天才計劃中他可就不提這些了。
再加上蘇煦暗中推波助瀾,到處宣傳,我們南京學府要關門了,要被一諾學府打垮了。
這真是太恐怖了。
直接導致各地得大地主、士大夫,立刻捐助各大學府,許多之前沒有來的大名士也都趕來開封府助陣。
絕對不能讓郭淡的天才計劃成功,必須要捍衛儒家思想。
各大學府也因此是死裏逃生。
但他們畢竟是元氣大傷,目前還是處於守勢,而一諾學府意氣風發,還是佔據着開封府第一學府的位置,不管是老師數量,還是學生得數學都是第一。
「怎麼不見海若居士?」
來到屋內,坐下之後,郭淡突然發現湯顯祖不在。
李贄撫須笑道:「他如今可是一諾學府大忙人啊!」
郭淡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李贄道:「最近他的戲曲是非常成功,深受河南道百姓的喜歡,最近他還帶着人去到河南府那邊演出。」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啊!」
郭淡點點頭。
關於戲曲也是一諾學府獨有得課程,戲曲的成功,也代表一諾學府的成功。
李贄笑道:「好消息可還不止這一個,你當初打造得藥材市場,如今也是欣欣向榮,越來越多的藥商趕來我們開封府交易。」
「是...。」
郭淡先是面色一喜,突然又皺了下眉頭,道:「關於醫學院師生被殺一事,大家有什麼看法?」
李贄嘆了口氣:「起初大家都很憤怒,好在李院長親自出面,安撫了大家,這才平息此事。」
而在當日,郭淡又攜夫人前往醫學院,拜訪李時珍。
「此事你無須自責,毒蛇、強盜、懸崖,都是我們學醫之人必須要面對得。」
李時珍反倒安慰起郭淡來。
這古代得治安決不能與後世相比,哪條路上沒有強盜,運河一代就還算好,畢竟人來人往比較多,可要去雲貴之地的話,那就必須要面對這些事,故此李時珍對此事,是可以坦然面對。
因為他見多了。
郭淡點點頭,又道:「但是我認為還是要儘量避免這種事發生,我覺得我們可以更加專業化,採藥、製藥、販藥,歸類成一門門專業課程。
讓專業來規避風險,比如說,專門學習採藥,那麼課程中就可以包含教會學員,如何避免採藥時要面對的各種危險,如此學員心裏也是有這方面防備。
我也認為不是每個學員都必須要學習所有的醫學知識,畢竟我們是可以相互合作和交流得,相信別人其實就是幫助自己,另外,用所有精力鑽研一門課程,也更加容易促使醫學進步。」
李時珍撫須沉吟半響,突然哈哈笑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不錯,相信別人其實就是幫助自己,人的一生非常短暫,學得太多太雜,到頭來也只會一事無成。」
而就在這時,周王府突然派人來了,周王已經備好宴席,要為郭淡夫婦接風洗塵。
寇涴紗已經徹底暈頭轉向,李贄、李時珍這些響噹噹的人物對我夫君尊敬有加,已經是非常離譜,堂堂周王竟然親自派人來請,這......!
但其實一般郭淡來開封府,都是郭淡主動去拜訪,周王朱肅溱從來沒有說設宴為郭淡接風洗塵。
郭淡心裏知道,朱肅溱急於見他,肯定是為了宗學院一事。
果不其然,酒過三巡之後,朱肅溱就讓夫人陪着寇涴紗到處看看,而他則是拉着郭淡在一旁小聲言道:「郭淡,雖然本王不該多問,但...但本王實在是有些不解,還望你能為本王解除心中疑惑。」
郭淡笑道:「王爺說得可是關於宗學院的事。」
朱肅溱點點頭。
郭淡道:「其實關於這事,王爺可以這麼理解,自上回《宗藩條例》頒佈以來,許多非親王的公爵之後,命運多半都掌握在朝中大臣得手中,這其中也導致了不少悲劇得發生,而陛下則是希望通過宗學院,將這一切控制在自己手裏。」
「果然如此。」
朱肅溱點點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郭淡又道:「其實我覺得陛下也是一番良苦用心,陛下不希望宗室變成任人魚肉的對象,王爺也可以讓自己的庶子去宗學院學習,多學一些關於生存得本事,總歸也不是壞事,畢竟王爺也無法照顧他們一輩子。」
朱肅溱直點頭道:「你說得很對,我們也不能辜負陛下的一番苦心。」
話雖如此,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擔憂,他們這些藩王主要擔心得是,皇帝是不是要藉此削減他們的待遇。
官員能夠決定的,其實也就是縣主之類的宗藩,官員哪敢對親王不敬,皇帝就不同,畢竟皇帝最大,掌控在皇帝手裏,親王心裏更加不放心。
關鍵如今這個小皇帝真是越來越讓人摸不着頭腦,不僅僅是他們,就連朝中大臣們也都得靠猜,大家都不清楚皇帝到底要幹嘛。
只能說,他們擔心的一點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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