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堂。
「抱歉,抱歉,晚輩因瑣事纏身,未能親自迎接各位長輩,真是非常抱歉。」
郭淡快步入得大堂,向大堂裏面的鄉紳們是連連拱手,略表歉意。
與他一塊進來的還是童笠和吳觀生,自那董平回去之後,暫時這裏都歸童笠管,因為郭淡只是一個商人,若派一個品階比較高的官員駐守,那雙方都會感到非常難受,而童笠官職不高,同時又是郭淡的頂頭上司,關鍵他跟張鯨沒有什麼關係,由他來駐守這裏,是最為合適的。
那王老笑着擺擺手道:「無妨,無妨,我等也知道你現在很忙,當以事務為重。」
這老頭名叫王煜,乃汲縣鐵口的鄉紳,曾在禮部任職,著有幾本關於禮法的書,被朝廷採用,再加上年紀大,故而在衛輝府是頗受尊重。
其餘鄉紳也都贊成讓王煜出面跟郭淡商談。
「多謝諒解,多謝諒解。」
郭淡又拱拱手,然後請他們坐下,又道:「晚輩初來衛輝府,本應親自前往拜訪各位,但是目前實在是抽不出身來,但又因此事迫在眉睫,故而邀請各位前來,實在是不該......對了,各位長輩可已清楚此事?」
王煜神色一變,頗為嚴肅道:「此事我等已經知曉,但萬萬不可這麼做呀,若這祖宗之法若廢之,那將會遭天譴的,且會引起天下人反對,還望你慎重考慮啊!」
郭淡瞧了眼黃、徐二老,一頭霧水道:「晚輩何時說過要廢宗法?」
黃、徐二老相視一眼,面色顯得有些怪異。
王煜立刻問道:「那你是何意?」
哦!我知道了,這老頭是在唬我。郭淡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我只是說尊法,如此對大家而言,都很公平。」
「尊法?」
王煜微微皺眉,道:「這律法,自當人人守之,這都不需要商談。至於這宗法麼,呵呵,自古以來,皆是以律法為主,宗法為輔,蓋因這律法多半針對這世間善惡,卻無法判定尊禮與否,而宗法是針對這道德禮法,如那三綱五常,二者是相輔相成,何來衝突一說。」
郭淡笑道:「王老言之有理,我說得尊法,也並非是單指律法,其中也包括這宗法。」
王煜一愣,這回輪到他看向黃、徐二老。
你們兩個不會是在挑撥離間吧。
黃、徐二老連續兩回躺着中槍,哭死的心都有了,他們都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郭淡笑道:「王老之前說,宗法是針對道德禮法的,那晚輩斗膽問一句,在晚輩未來之前,不少百姓拿着棍棒,打家劫舍,搶奪糧食,這於禮如何?」
王煜立刻道:「這皆因修建潞王府,弄得民不聊生,否則的話,他們又豈會那般做,雖於禮不合,但也情有可原,錯不在他們。」
郭淡笑着點點頭,道:「晚輩當然知道是情有可原,故此晚輩也從未責罰過任何一個人,但這也說明一點,這糧食是禮法的基礎,一旦民不聊生,必定伴隨着禮樂崩潰,不知王老是否認同。」
王煜稍稍點頭,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郭淡道:「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衛輝府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此乃禮法之基礎,也是宗法之基礎,更是律法之基礎,我說得尊法,自然也包括維護宗法。」
王煜不禁微微皺眉。
這個邏輯非常說得通,讓人無法反駁。
郭淡又繼續說道:「再說回這事,此事皆因大樹村有兩個婦人來紡織作坊做事,但是根據大樹村的宗法,女人必須在家相夫教子,連田不准下,更何況出門務工。
可是這兩個婦人,一個丈夫去世了,一個丈夫久病在床,她們若不出門務工,只怕一家老小都會活活餓死,根據王老先前所言,此舉雖於禮不合,但也情有可原,不是嗎?」
王煜點點頭,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的確是情有可原。」
黃、徐二老,鬱悶的看着王煜,你丫這是將我們給賣了啊!
王煜額頭上微微有些滲汗,他也感受到黃、徐二老那鬱悶的目光,於是又道:「但是大樹村的宗法也並沒有錯,這婦人還是不應該拋頭露面......。」
郭淡立刻打斷他的話,「王老說得是,這就是我請各位來的原因,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王煜問道:「那不知你打算如何解決?」
郭淡道:「我曾向朝廷許諾,一定要讓衛輝府的百姓安居樂業,我來此就這一個任務。以大樹村此事為例,那兩個婦人是要掙錢養家,而且是走正當的途徑,這肯定我所支持的,但卻是大樹村宗法若不容的,這就是矛盾所在。
故此我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將決定權交予當事人,只要不違法,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藉口逼迫他們做任何事,我覺得這很公平。說句得罪的話,你們若以宗法來強迫他們,損害我的利益,那我也能以權力和金錢來損害你們的利益,但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這番話下來,不少鄉紳都露出猶豫之色。
其實鄉紳本也是這麼跟官府打交道,雙方相互合作,共同治理,只不過他們的理念相同,如果這事是官府處理,知縣肯定將那兩個婦人交予他們,因為官員也會覺得女人不能出來務工。
但是郭淡的治理理念是不一樣的,這才是矛盾的根本所在。
可問題在於,如今管理衛輝府的就是郭淡,二者還是得合作,不能對抗,對抗就只會兩敗俱傷。
王煜思索半響,道:「也就是說,我們不能逼迫那個婦人回去,而你也不能逼迫他們來此務工。」
「當然。」
郭淡點點頭,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將審判權交予你們,同時我也希望你們能夠當着鄉親們的面,將此事說清楚,告訴他們,他們所具有的權力。還是那句話,倘若你們表裏不一,那我也可以,尊重和誠信都是雙方的,而不是一方的。」
又有不少鄉紳面露尷尬之色,他們方才確實在尋思着,我們即便不強迫,我們也能夠讓鄉里的婦人不出門。
王煜問道:「這審判權老朽雖然方才聽說了,但不知你具體打算怎麼做?」
郭淡將手引向身邊的童笠,道:「這位是童旗隊,目前由他們負責我們衛輝府的治安,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他們主管偵察、審問、緝查,但是由你們來判決一個人有罪或者無罪。」
一個鄉紳問道:「倘若我們判有罪或者無罪,他們必須也得聽我們的?」
「當然。」
郭淡點點頭,又道:「但是他們若覺得你們無視證據,徇私舞弊,他們可以向訴訟元提出訴訟,也就是說,他們可以質疑你們的判決,但是他們必須得遵守你們的決定,同時以正規的手段,來尋求公正。」
「訴訟院?」
黃老詫異道。
他上回可並未聽到這個名詞。
郭淡笑道:「是這樣的,童旗隊負責緝查、審察,而你們負責判決,但是這中間還有一個專門的訴訟院,由訴訟院來決定是否訴訟,是否逮捕,是否羈押,如果緝查一方徇私舞弊,自會有人向訴訟願提起訴訟,那麼你們也可以判決他們的是否有罪,同時他們也可以向訴訟院對你們提起訴訟。
不過,依照朝廷律法,他們是有用刑的權力,為了公平起見,我將廢除他們用刑的權力,而你們必須得廢除宗祠用刑的權力,在沒有你們的判決前,任何人都不具備用刑的權力。」
鄉紳們聽得稍稍點頭。
這個交換,他們是願意的,畢竟他們是民,童笠是官,童笠可以對他們用刑,但是他們不能童笠用刑,另外,如果可以用刑的話,那偵查一方的可操作性就更大一些,雙方廢除私刑,對他們是有利的。
王煜又問道:「那這訴訟院又是由何人來管理呢?」
既然是這麼一個架構,那訴訟院就非常關鍵。
郭淡道:「是由我從衛輝府的讀書人中挑選出一批人來擔任。」
「由你?」
王煜謹慎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道:「王老,這衛輝府的讀書人,當然是心向你們的,那麼由我挑選,我認為這很公平。」
王煜稍稍點頭,道:「你說得這些,聽着是很公平,我們也能夠接受,但問題是,目前接管衛輝府的是你,你今日能夠定下這些規矩,他日也能夠廢除這些規矩,誰來監督你呢?」
他可是官場中出來的,對於權力的制衡,自然也是非常了解。
郭淡笑道:「我不知各位是否知道,朝廷方面一直都有派監察御史駐守這裏,專門監察我,他們監察的依據,就是我與朝廷簽訂的承包契約,因為我乃商人,故最重契約。
我將會當眾宣佈,在我接管期間,衛輝府將會以契約為尊,而非是以我為尊,其實也不可能以我為尊,我目前也是一個商人,童旗隊他們都是聽命於陛下的,是不歸我管的。
我若犯事,他們也會抓我的,他們要不抓我,都察院就會找他們麻煩的。倘若你們答應的話,我將會簽訂一份契約,用來約束我們雙方,大家一切都按契約辦事。」
王煜沉吟少許,又與其他鄉紳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道:「這事我們還得商量商量。」
「這是當然,但是我希望不要拖太久,畢竟這事已經是迫在眉睫。」
「明日我們便給你答覆。」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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