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言難盡吶。」黃勇憤怒的道。
看着尷尬不已的代光輝等人,朱子清頓時就知道自己的問題觸雷了。他也覺得很冤枉啊,就是禮貌性的問了個問題,居然就是個敏感話題。
「吉省一個老刑警犧牲了,公安局給他報了二等功。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事。」
「二等功?」朱子清疑惑了,啥時候二等功需要部長親自跑過來求證了?
「和二等功申請報告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份檢舉材料,實名舉報這位老刑警貪污受賄。」黃勇這麼一說,朱子清哪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就說嗎,二等功就勞駕部長跑過來調查。全國公安系統每天都有那麼多人申報二等功,那他們豈不是要累死。原來裏面還有這回事。
但還有一個地方很讓他不解。即便如此,也不應該不應該他親自出動啊。公安部可是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此類事情的。
「這位刑警你認識?」這是朱子清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認識,不光認識還很熟。」黃勇直言不諱的道。
「你的親戚?」朱子清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是,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應該說我們沒有任何的私人關係。」
朱子清更糊塗了,很熟還沒有私人關係,這叫什麼意思?不過黃勇很快就為他解了惑。
「二十年前我是吉省公安廳後勤處處長,他是刑警隊的新警察。就是那一年他用半條命換了個二等功,當時他的申報材料就是我批的。所以對這個警察我就多留了一份心。後來哪怕我離開了吉省也保持着對他的關注。」
新警第一年就立了個二等功,還進入領導視線。這完全就是主角模板啊。只是不知道後來為啥成了跑龍套的了。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把他提拔到身邊呢?」
「我想過。第一次我要提拔他,當時他手裏有一個無頭案好不容易找到線索。他不願意半途而廢就拒絕了。
第二次是因為他媽重病,他不願意離家太遠,同樣沒有提成。後來的事情不提也罷,也許這就是命吧。」
黃勇的話並不全面,他沒繼續提拔這位刑警最主要的原因是迷信。正所謂事不過三,兩次都沒提拔成,在他看來就是老天的意思。
是不去覺得很搞笑?其實這很正常。不只是他,很多有錢有權的人都很迷信。正如你絕對想不到,出狂信徒最多的一個群體反而是科學家。
除了迷信,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走的越來越高。身邊什麼樣的人沒有,一個小小的警察早就被忘到腦後了。
前一個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後一個原因大多數人都能猜的到。只是沒人當這個惡人揭穿他罷了。
後面的故事不用黃勇說朱子清也能猜到,這份檢舉材料意外的被他看到。他才想起當年的那位小刑警。
了解了情況之後勃然大怒,於是親自帶隊來調查這件事。
「那個舉報的人是誰?居然敢冤枉一位烈士,簡直膽大包天。」朱子清同仇敵愾的道。
「舉報的人沒有冤枉他,他確實拿了不該拿的錢。」黃勇臉色複雜的道。
「啊?」朱子清目瞪口呆,這轉變也太快了吧。難道不應該是一位人民公僕,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嗎?怎麼突然就變成蛀蟲了。
「你知道他把貪來的錢用在哪了嗎?」黃勇問道。
朱子清搖了搖頭。不過他卻敏銳的發現代光輝等人臉色都有些不自然。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黃勇繼續說道:
「我當時也很奇怪,一個家徒四壁的人把貪來的錢用在了哪裏。後來對他家進行搜查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線索。」說到這裏,黃勇語氣略微帶這些顫抖:
「他們家有一尊地藏王菩薩的神像,在神像的肚子裏發現了一份名單。」
地藏王菩薩神像?這倒是很奇怪了。只聽說過拜玉帝財神如來觀音,還從來沒聽說過誰拜地藏王菩薩的。
「什麼名單?」朱子清問道。難道是受賄人的名單。
「支助貧困兒童上學的名單。」黃勇眼圈都紅了,顯然也是動了真感情。
朱子清也震驚了,心中好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壓的難受。眼前好像有一個菩薩的神像一閃而過,一句偈語脫口而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是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不正是地藏王菩薩的大誓願嗎。這位老刑警為什麼拜地藏王菩薩的原因終於找到了。
他的行為和地藏王有異曲同工之意。用貪污的錢去支助貧困兒童。你們錢多的沒地方花了,我就幫你們二次分配一下。讓這些錢真正落在需要它的人手裏。
只是,這麼做這的好嗎?朱子清不知道,但他發覺自己怎麼都討厭不起來那個刑警。相反還跟感動。
「對,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藏王菩薩的大宏願。」黃勇擦了擦眼角,繼續說道:
「我調查過,他只收有錢人的錢,從不為難普通百姓。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錢都收,只有有錢犯的事兒無關緊要的人的錢他才動。真正無可饒恕的人的錢他碰都不碰。」
「唉,無規矩不成方圓。」朱子清嘆息道。
「是的,無規矩不成方圓,拿了就是拿了不管為什麼拿。」黃勇悲哀的道。
所以那位老刑警不光二等功沒有了,估計還會遭受處分。當然,中國流行人死債銷,再加上有黃勇在,估計這位老刑警功過相抵就這樣普普通通的走了。
「黃叔叔節哀。」朱子清安撫道。
「我沒事。老了,就是話多。子清別介意啊。」黃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不要覺得黃勇的態度前後矛盾,以前把他忘在腦後,這次怎麼又是親自帶隊,有人流眼淚什麼的。
其實這就是人心,根本就無法解釋的清楚。勉強找個理由就是,他兩次提拔那位老刑警不成,這事多多少少在他心裏留下了遺憾。
工作忙的時候沒空多想還沒什麼,這次意外記起,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了。帶給他的是巨大衝擊力,直接擊中了他心靈最深處的那一絲遺憾。還有一個原因是,人老了,容易懷舊。
種種原因,才有了黃勇態度上的前後矛盾。
「來,讓我們一起敬那位老刑警一杯。」朱子清端起酒杯說道。
代光輝等人頓時鬆了口氣,趕緊起身端起酒杯。剛才黃勇講故事的時候最尷尬的就是在坐的幾位吉省領導了。
黃勇的語氣無疑就是在質問他們,這麼好的幹部為什麼不提拔。你們的扶貧工作是怎麼做的?居然逼得一位戰士用這種極端的辦法扶貧……
可是官場就是這樣,他們也沒有辦法——也不願意改變。只有繼續保持這樣,他們才能獲益。
朱子清是滴酒不沾的,所以他端起酒杯對天遙敬,然後把酒灑在了地上。其他幾人也有樣學樣。
敬過酒之後,黃勇迅速的控制好情緒。然後對朱子清道:「子清,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黃叔叔有事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他的話里有諸多保留,能做到的不推辭,做不到的就不要想了。
「你文采斐然,我希望你能寫一部描寫普通警察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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