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林居然在大半夜去而復返,就必定是有什麼更加緊急的事情發生了。
兩個姑娘都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林彥瑤心慌之餘,今晚是真的被打擊的太過,腦子不怎麼轉,只茫然的喃喃自語:「表哥怎麼這個時間又回來了?」
武曇卻顧不上多說,飛快的穿戴好就推門奔了出去:「我大哥人呢?」
過來報信的是林彥瑤的貼身丫鬟常思,她平時本來都是在林彥瑤這屋子的外間榻上睡得,今天因為武曇要留下來陪林彥瑤就沒用她守夜。
常思道:「世子說晚上進後院不方便,在前廳。」
林彥瑤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也趕緊的穿戴起來。
「他沒說什麼事?」武曇隨口問了句,想也知道常思不會知道內情,腳下卻沒停留直接奔出了院子。
常思到底還是要先顧着自己小姐的,見裏面林彥瑤手忙腳亂的,就趕緊進來幫着她穿戴。
這邊武曇直奔了前廳,一進院子果然就見武青林正負手而立站在那廳中。
武青林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
武曇提了裙子跑進去:「大哥,這麼晚你怎麼又回來了?是傍晚進宮去出了什麼事?還是表姐的事又有變故了?」
說着,就下意識的回頭往院子外面看了眼。
剛好林彥瑤也從後院追了出來。
武青林長話短說:「沒有,不關你們的事,是晚上我進宮陛下剛交代了我一件差事,我得出京幾天。」
不是林彥瑤那事又出什麼么蛾子了就好。
武曇和林彥瑤互相對望一眼,都暗暗鬆了口氣。
林彥瑤道:「那——表哥你是今晚就要連夜出發嗎?」
這時候時候已經馬上三更天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應該也不至於這三更半夜的再往林家跑這一趟了。
武青林確實是急着走,他跟着陶任之一起去禁衛營點兵完畢之後,陶任之回宮復命,他就直接來了這邊,是想着囑咐兩句話,一會兒回府收拾了行裝就直接走的。
「嗯!有點急。」武青林點頭,他這會兒過來主要就是為着林彥瑤的事的,於是就走到她面前道:「你的事,雖說舅舅和舅母會替你辦,但事實證明姜平之那個人絕非善類,再加上還有慶陽長公主府和他沆瀣一氣,一旦處理不好,恐怕又要節外生枝。後面這幾天我不在京城,暫時也顧不上你了,總之你自己注意着點,即使明天往姜家退親順利,後面這段時間也要格外小心,長平郡主的心思歹毒,不可以常理論斷,明白嗎?」
畢竟林家和姜家之間定親早了一步,就黎薰兒那個霸道又狠毒的個性,就算這門親給退了,都保不齊她還要耿耿於懷的找麻煩呢。
武曇跟黎薰兒正面打過交道,對武青林的話深以為然:「這倒是真的,對那個女人防範着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表哥這麼晚了還特意來提醒我。」林彥瑤感激的給出一個笑容。
是啊,她跟姜平之那種人訂了親,的確是時運不濟,有夠糟心的,可是相對而言,她的處境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祖父一聽說這門親事不靠譜,立刻就做主讓給她退,母親和哥哥們也都是堅定不移的站在她這一邊的,就連表哥和表妹也都對她關心備至……
這樣算下來,她其實真的是蠻幸運的了。
這一刻,她的笑容發自內心,是真的已經沒有陰霾了。
武青林看在眼裏,眼中卻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麼情緒,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垂眸看向了武曇道:「你呢?是還要留在這睡還是跟我回去?回頭我不在京城的幾天,你也老實呆着,別闖禍知道嗎?」
武曇本來是因為不放心林彥瑤想留下來陪她,可是現在林彥瑤心情恢復的差不多了,她自己卻因為武勛的事情鬱悶呢,再加上武青林又要連夜出京……她是真沒辦法在林家呆下去了。
林彥瑤也很能理解她這時候的想法的,當即說道:「曇兒你等會兒,夜裏天涼我讓常思給你拿件披風你再走,常思——」
她轉頭喊了常思。
「是!小姐!」常思立刻答應着就往後院跑,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取了件披風過來。
林彥瑤親自將兩人送到大門口。
武青林是騎馬來的,雖說男女有別,但畢竟兩人是親兄妹,再加上又是大晚上的,就更沒什麼了,武青林先把武曇抱上馬,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馬,然後沖站在門檐底下的林彥瑤揮揮手:「快進去吧!」
「嗯!表哥你們路上小心!」林彥瑤答應了一聲,夜風有點涼,她裹緊了領口先進了門。
這邊武青林打馬帶着武曇往侯府的方向去,他因為趕時間,所以就走的略有點快,冷諷颼颼的往脖子裏躥,武曇緊緊的裹住披風,問武青林:「大哥你這樣去哪裏?遠嗎?要去多久?」
「不算遠,來回五六天的路程,再加上辦事的時間……長則半月短則十天左右就能回。」他領的是皇差,雖然跟武曇之間沒什麼好見外的,但也是需要保密的,故而回答的就很模糊。
這些規矩武曇都懂,得了他的回覆就不再繼續追問這個問題了,而是稍稍斂了神色道:「不過……大哥,你為什麼還特意跑過來一趟啊?是察覺了什麼覺得表姐明天退婚不會很順利嗎?」
武青林眼中略現出幾分擔憂之色,略略點頭承認:「定親退親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就算林家這邊萬事不求,就只為瑤兒考慮,姜家還得考慮其他的方方面面呢,兩家人之間私底下什麼話都好說,可是林家要退親,也總要有個對外的說法吧,這個理由要怎麼找?」
這個藉口不好找,找得不夠重大,被戳脊梁骨的是林家,找得太嚴重,姜家也不會答應,雖說在整件事上姜家理虧,可是到了事關各自臉面和名聲的問題上——
姜家會不會讓步還是很難說的!
這些其中的彎彎繞繞,武曇沒有當過家,也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情,自然考慮不到那麼周全,武青林卻是深諳其中內幕的。
「所以,明天二舅舅他們去姜家退婚的話,極有可能是姜平之求之不得,而他的父母雙親卻會死守婚約不答應?」武曇想了一下道。
「嗯!」武青林應了聲,卻再沒了後話。
武曇想想又覺得鬧心起來:「二舅舅還是很要臉面的,萬一真撕不開臉皮跟姜家鬧,那這婚……」
話沒說完,前面稍遠的一條巷子裏突然策馬款步走出一個人來。
此時月上中天,月中這兩天的月光很足,武青林跟着老遠就看見了他,雖然一眼還看不清容貌長相,但是這三根半夜的突然冒出來擋路的——
必然是來者不善。
武青林的眸色微微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將突然拎起來,甩到了身後。
武曇正專心致志想事情呢,冷不丁被凌空來了一招乾坤大挪移,直嚇得小臉一白,屁股在落回實處的第一時間就連忙伸手出來死死的抱住了武青林的腰。
武青林沒有繞路也沒有減速,仍是策馬疾行,耳畔風聲獵獵。
待到逼近那人十餘丈遠的時候便認出了他來。
是個熟人——
蕭樾!
這一晚上武青林心裏都還在為了武曇和蕭樾結伴賞月的事堵心呢,這會兒莫名其妙又被他劫了道,心裏的火氣就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他本來猜測這人來者不善的時候,還想當面會會,現在發現是蕭樾——
就當真理都不想理了。
蕭樾的馬並沒有停在大路中間,武青林直接對他視而不見,就要錯身而過。
蕭樾好整以暇的等了他半天,眼見着他在自己面前裝瞎,迎面就要錯過,卻居然也沒動手攔他,只是玩味着揚聲一笑:「世子這是準備再請本王去你府里坐坐嗎?」
白天去一趟已經讓人提心弔膽了,這大半夜的要再登門——
想要都不用想就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事若是擱在平時,武青林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會儘量的安撫住他,這時候卻滿腦子都是這人對他寶貝妹妹圖謀不軌的惡劣心思,只就冷哼一聲,直接與他錯身而過。
他心裏很明白,蕭樾往他們府里走一次,皇帝可能會疑心,但卻未必就會馬上走心,可一旦他們接觸的頻繁了,皇帝就是想說服自己不要多心恐怕都做不到了。
而蕭樾——
他不會有恃無恐到這麼急着留下把柄,讓自己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武青林認定了蕭樾是在恐嚇他,當然不會搭理他,甚至於就算蕭樾真的有恃無恐的尾隨他們回府了,他還可以關起門來不招待啊!
誠然,在武青林的思維里,大家都是有頭有臉排面上的人,多少是該要點臉的,可到底他是低估了蕭樾的惡劣程度。
眼見着兩人錯身而過,蕭樾卻突然閃電出手,一把將武曇從他馬背上提了下來。
武曇本來也沒看見他在前面擋路,被她大哥突然甩後面了本來就還正莫名其妙的呢,又冷不丁的聽見有人說話,腦子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扯着飛了出去,她哇的一聲尖叫。
蕭樾也是正跟武青林置氣,本來只是想把她搶過來放自己馬背上,這時候聽她尖叫,腦中突然就是靈光一閃,手下力道一轉,將他側身放在了身前。
武曇剛在空中晃了那麼一下,簡直嚇死了,屁股底下再次有了着落的同時本能的扭身死死的抱住了身後的龐然大物。
所以,當武青林倉促的收住韁繩一轉身,看到的又是這極具刺激性的一幕。
蕭樾隔空望着他,唇角勾起一個挑釁的弧度,眼神似笑非笑,滿是戲謔。
武青林強壓着怒火再次打馬折回來,眼睛的怒氣幾乎是噴薄欲出,出口的每一個字里又似乎夾帶着冰渣:「這麼一次兩次的,晟王殿下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武曇驚魂未定,還正把臉死埋在蕭樾的懷裏瑟瑟發抖呢,此時聽了她大哥的話就是腦子裏翁的一聲,猛地從他回來退出來一抬頭,看到的果然是蕭樾那張高高在上的臉。
武曇頓時頭皮發麻,再一想自己正坐在他懷裏,就更是渾身長了毛似的難受。
她臉一紅,倉促的推了蕭樾的胸膛一把就要往馬下滑。
可是蕭樾早有防備,手臂圈在她腰間,雖然看似隨意,卻牢靠的如鐵鉗一般,她居然完全沒能撼動,情急之下就眼淚汪汪的忽的轉頭去看她大哥:「大哥……」
武青林這時候更是氣得頭頂幾乎都在冒煙,但是此時此刻卻是動不得的。
蕭樾不懷好意,而且武曇還在他手裏,自己要是硬搶,保不齊就得把武曇給撕成兩半了……
有史以來第一次,他會對一個人恨到牙根痒痒卻又無計可施,隱忍之下,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道:「晟王殿下還是長話短說吧,我們趕時間!」
蕭樾倒是不覺得得罪了他會有什麼不妥的,任由武曇扒着他的手臂掙扎,一邊慢條斯理道:「本王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聞武世子要出京辦差,特意趕過來給你送個行。」
他說着,卻又意有所指的低頭看了懷裏的武曇一眼,直逼得武青林火冒三丈。
他的這種鬼話,誰會相信?武青林冷冷的道:「王爺的消息真是靈通。」
「還行吧!」蕭樾大言不慚,且並不在意他言語之間的譏諷,仍是笑意款款的繼續說道:「此去江堅雖然不遠亦不近,世子萬事小心些?」
武青林剛是被他又騷擾武曇氣得一時失去理智,此時聽了他意有所指的這句話,卻是不由的怔了怔——
一開始他就覺得蕭樾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裏堵他,這麼一聽就聽出些言外之意來了。
武青林略一沉思,心中的怒氣稍微壓下去些許,態度卻仍是不怎麼好的冷冷道:「如此,就多謝王爺關心了!」
蕭樾莞爾,直言道:「本王不關心你,就是覺得你應該多保重,否則——」說着,又低頭看了一眼在他馬背上奮力掙扎的武曇,繼續:「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二小姐怕是要傷心的!」
武曇本來就只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力的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對他們的對話內容並不感興趣,此刻卻突然也從蕭樾這華麗品出些什麼來了……
她緩緩的抬起頭,滿目狐疑的去看蕭樾的臉。
蕭樾卻是揚起一抹笑,雙手卡住她的腰把她安置在馬鞍上坐好,同時自己已經利落的翻下了馬背。
「別掙扒了!本王的馬,送給你了!」他拍拍馬股,將馬兒趕到武青林那邊去。
武青林這時候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蕭樾察覺了他的視線,就再次迎上他的目光,揚揚眉道:「本王這個人,雖算不得什麼好人,但至少敢作敢當。當然,陰的我也玩兒,不過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也看在武世子你的人品上,就不跟你這麼玩了!」
他這一番話,雖然乍一聽沒一句正經的,可是細品起其深意來,理由暗含的內容就太多了。
武青林隱隱明白了他暗指的事,他這個人,是恩怨分明的,按理說其不論蕭樾這些話的真假他都會道聲謝的,可是他話里話外總是捎帶上武曇,又讓武青林的心裏很不舒服,又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將這人冷處理了。
「走吧!」他調轉馬頭,帶着武曇離開。
武曇打馬跟上他,顛簸在馬背上,又覺得心裏有點感覺怪怪的,就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眼。
蕭樾還站在那裏,負手而立,面容映射在陽光下,唇角那一個彎起的弧度明顯,眼神卻是深邃又悠遠的,並沒有笑。
武青林揣了心事,後半程就走得很慢,一直都是款步而行的,武曇跟在他身邊,其間幾次回頭,蕭樾站在那裏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更小,更模糊,直到後來某一次她再回頭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兄妹兩個回到定遠侯府,府里還給兩人留着門,因為時間已經太晚了,武青林就囑咐武曇明天替他跟老夫人說一聲,自己先回房去整理形狀了。
小廝過來接手了兩人的馬,武曇也慢悠悠的上了台階往後院走。
蕭樾今晚說的那些話挺奇怪的,是什麼意思?就這麼心不在焉的一路晃蕩,回到鏡春齋的時候兩個大丫頭都還以為她要在林家留宿都已經睡下了,於是這半夜的趕緊又起身伺候她,鬧了個人仰馬翻。
武曇睡得晚,次日起得夜晚,林家林修誠夫妻倆卻起了個大早就緊趕着奔了姜家去商量退親的事。
結果沒曾想,不僅先是姜為先夫妻兩個不同意,居然連姜平之也一口咬定了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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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皇叔現在的心態大概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下嘴,但是我先佔着,也不能讓別人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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