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武曇正在沉櫻那裏,跟她一起下棋解悶。
晚棠進來稟報了消息,兩人俱都意外。
沉櫻不解:「之前不是說等過兩日小舅舅這邊定好了人選再進宮去找燕皇陛下商量麼?而且明日就是北燕太子的冊封大典了,我還聽說燕皇稱病,這兩日除了叫人過去宣讀聖旨,都沒上朝呢……這怎麼會,突然又主動叫我們進宮了?」
晚棠哪裏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苦着臉道:「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宮裏來人了。」
這都已經過午了,確實有點不對勁。
宮裏就算急着商量沉櫻的婚事,也不會這一兩天都等不得,突然又上門來叫人了。
武曇穿了鞋子從榻上下來,拍拍裙子道:「別瞎猜了,既然宮中有旨傳召,自然就是要去的,你趕緊更衣吧,我也回去換身衣裳。」
她抬腳準備往外走。
沉櫻心事重重的就也埋頭要下榻。
武曇都走到門口了,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就又蹭蹭蹭的幾步跑回來,眉飛色舞的湊近沉櫻面前問道:「哎!我一直想問你來着,前天下午咱們從宮裏回來你小舅舅單獨叫你說話,他都跟你說了什麼啊?」
沉櫻本來正在整理衣裙的動作一頓,臉上表情也瞬間不自在的僵住了。
武曇看在眼裏,就越發肯定這裏頭有貓膩。
她好奇心更重了,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沉櫻等她的答案。
沉櫻隨後卻眼神閃躲了一下,面上略現出幾分的尷尬來,輕聲的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胡亂打聽什麼。」
「我怎麼就不能問了?我好奇嘛!」武曇努努嘴,見她不想說,倒是沒有得寸進尺的逼問,只是很有些不滿的隨口嘟囔道,「以後你都得叫我舅母的,我還是長輩呢!」
晚棠的性格嚴謹,一時反應就慢了,旁邊的邵婉沒忍住,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又驚覺自己逾矩,又有些慚愧的趕緊垂下頭去。
跟着武曇過來的藍釉臉都綠了……
她家小主子跟王爺面前沒大沒小就算了,反正他倆關起門來怎麼折騰都沒人敢管,這小祖宗怎麼能在寧國公主面前就這樣胡言亂語了?傳出去多難聽啊!
武曇顯然是跟蕭樾貧嘴貧慣了,根本沒太當回事。
沉櫻卻被她刺激了一下,臉色微微尷尬,不由的就想到兩天前在馬車上蕭樾那個放浪形骸的做派。
她直覺的是武曇誤入歧途,因為年紀小,被他帶壞了……
武曇沒能從她這打聽出內幕,拎了裙角正要往外走,沉櫻斟酌了一下,還是起身叫住了她:「武曇……」
武曇回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沉櫻還是覺得有點尷尬。
她雖然比武曇年長了些,經歷過和見過的事也更多些,但畢竟在這方面——
她自己也是個未嫁的姑娘家。
所以有些話,想想就覺得尷尬。
她斟酌了一下,方才強行壓下心裏的不適,走到武曇面前,語重心長的與她說道:「那個……有些話雖然不該由我來說,可是你畢竟年紀還小呢,小舅舅他……」
話到一半,還是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就頓了一下,臉上微微泛紅,然後才咬牙繼續說道:「他可能是在軍營那種地方呆的久了,有時候不拘小節,你別總由着他胡鬧。被我撞見了沒什麼,有些話要是傳到別人的耳朵里……你一個小姑娘,總歸是對你的名聲不好的。」
沉櫻自認為不是個熱心腸的人,甚至於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世,有時候很有些憤世嫉俗。
她不太習慣為別人考慮和打算什麼,就算當初幫臨安公主解決了燃眉之急,也不過是因為她自己有利可圖,順便的。
可是從啟程往北燕來的這個把月里,她跟武曇每日見面,有時候還在同一輛馬車上一坐就一天,相處下來,有時候看這小姑娘冒冒失失又沒心沒肺的模樣,總忍不住又替她捏把汗。
明明是高門貴女,好好的一個侯門千金,就被蕭樾帶的沒個正形了!
她看的出來蕭樾對武曇的寵愛和放縱,知道他並不介意武曇是個什麼樣的,可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果一個人走在街上,總要被人從背後指指點點,總歸不會是件愉快的事。
她從出生就受這個身份所擾,太明白那種被人背後議論和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的難堪和苦楚了。
武曇一開始沒太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事,等等到最後就也是刷得臉上一燒,也想起了那天馬車上的事。
蕭樾就是不要臉!
這沒什麼好反駁和辯解的!
「呃……嗷嗚……我先回去換衣裳了。」她重新拎了裙角,轉頭就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又躥出了院子,跑沒影了。
沉櫻看着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心裏就莫名的羨慕起她來,不管她這沒心沒肺是因為還沒到那個開始凡事知道考量的年紀還是只因為天性如此,能活成這樣無拘無束的模樣,心上少了好多的負累,總歸是件好事情的。
武曇從沉櫻那丟了臉,一口氣奔回她跟蕭樾住的院子裏。
彼時蕭樾那邊的房門緊閉,應該是正在更衣準備進宮。
青瓷聽到宮裏的消息,還正準備去沉櫻那叫她呢,剛好在院子裏迎她:「主子回來了?宮裏剛來消息,王爺和公主殿下一會兒要進宮,您還要跟着去麼?」
本來宮裏的傳召,都是叫誰誰才能進去,但是蕭樾被尊為上賓,他要多帶一兩個人一直也沒人過問。
武曇心裏正鬱悶,猶豫着還沒回答,正屋裏面蕭樾已經穿戴好,一把拉開了房門。
「王爺!」兩個丫頭連忙行禮。
蕭樾看過來一眼,自然一眼就看見武曇正用哀怨的眼神看他。
他視線一轉,先沖藍釉抬了抬下巴:「去叫上薛文景他們幾個,沉櫻的婚事今日應該就能定下來,讓他們跟着過去,隨後好跟北燕這邊禮部的人商議大婚的流程。」
他來送嫁,自然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不僅要把沉櫻的婚事定下來,還要進一步要求北燕這邊將婚期提前在這個把月之內,看着沉櫻完婚再走。
「是!」藍釉應諾一聲,立刻就出了院子去傳信。
蕭樾這才又重新把視線落回武曇臉上,挑了挑眉道:「這趟進宮肯定熱鬧,你不去?」
武曇好熱鬧,他知道。
以前在胤京的時候,她出門還怕丟侯府的臉,也怕連累她父兄,所以通常還要權衡利弊,比較慎重,可是自大從胤京出來……
整個人都放飛了,恨不能整天扎再事兒堆里不出來,光是看熱鬧還不夠,甚至有時候還不嫌事兒大的親自跳下去攪和。
他是不知道武曇這會兒生的哪門子氣,但是可以篤定她得跟着去。
武曇此刻的心裏確實是糾結——
有心想跟蕭樾賭個氣不理他,但確實也覺得今天宮裏叫的這麼急必然會有事發生,她不想缺席。
兩個人,四目相對,武曇在較勁。
蕭樾站在台階上等了一會兒,見她還不動作,就乾脆抬腳走了出來。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要來捏她的臉:「又給本王擺臉色……」
話沒說完,武曇就怒了,一把拍開他的手,恨聲道:「我不跟你進宮了,好丟人的!」
說完就埋頭衝進了屋子裏。
蕭樾手被她打了一下,啪的一聲,倒是不疼。
他愣在那裏片刻,才有點莫名其妙的垂下手跟了進去。
武曇已經撲在床榻上,把臉捂在被子裏生悶氣了。
蕭樾走到床邊坐下:「怎麼了又?」
武曇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骨碌爬起來,這會兒是真鬱悶,悶聲抱怨:「從大胤就開始跟着你丟人,現在已經丟到北燕;來啦,那天鳳鳴宮的宮女都在笑話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
兩天前的時了,她這是才反應過來?
蕭樾有點想笑:「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每回丟人都是你主動被本王動手動腳的吧?怎麼這麼缺心眼兒啊?雖然本王不介意被你上下其手……幹壞事也不知道要避着點人麼?」
武曇簡直就直接想哭了……
她哀怨的盯着蕭樾,吸了吸鼻子。
蕭樾見她眼圈居然真的紅了,沒想到她會真的走心,一邊把她撈過來,一邊麻利的寬衣解帶露出肩膀來往她嘴邊一湊:「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上回那口沒咬到麼?本王補給你!」
武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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