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風私會許洪?還是在南城?」
張楚凝眉,「確認過麼?」
騾子搖頭:「未曾。」
張楚捏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步風和許洪有聯繫,這在情理之中。
前番斧頭幫、兄弟會聯手設計他,應該就有步風在其中穿針引線。
不然,兄弟會的人,怎麼能在牛羊市場抓人?
但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許洪不過是一介喪家之犬,步風再跟他保持聯繫,能得到什麼好處?
以步風的智商和情商,張楚不認為他能做出放長線、釣大魚,或燒冷灶這種高端操作。
必然是有利可圖,步風才會去見他!
「有利可圖。」
張楚低聲念叨了兩遍,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急聲問道:「柴火幫的幫主叫什麼來着?」
騾子趕緊回道:「丁立。」
張楚:「丁立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麼難事兒?」
騾子不解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比如他有沒有生病,或者他的兒子、老父親有沒有生病?」
騾子想了想,篤定的搖頭:「沒有,丁立龍精虎猛,正月間還取了一房小老婆,他爹娘早就死了,兒子也剛學會走路……」
他這些時日天天盯着八門幫和柴火幫,對這些信息可謂是了如指掌。
張楚一拍座椅扶手,篤定的說:「那就是許洪想與步風聯手,做掉丁立,鳩佔鵲巢!」
「想辦法,把這二人於南城私會之事捅給丁立,先看他如何應對!你持續跟進,有異動立刻稟報我!」
騾子一揖到底,恭聲道:「是,堂主!」
張楚一擺手,「坐吧!」
頓了頓,他目光一轉,落到了餘二身上:「老二,老牛他們的工程進度如何了?」
餘二連忙站起來,一揖到底:「稟堂主,一期的三棟閣樓已完工,二期的三棟閣樓,也開始打地基了。」
「第二期已經開始了?」
張楚笑道:「做得不錯,這事兒你是上了心的。」
見他終於露了笑臉,餘二心頭一松,連聲道:「您一再囑咐,屬下不敢不上心。」
張楚點頭道:「坐吧……猛子,波瀾胡同上規模的(妓)院,有幾家?」
張猛站起來,抱拳道:「堂主,有六家。」
「這麼多?」
張楚驚訝的說道。
波瀾胡同雖然是他的地盤,但他還真沒去仔細轉過。
張猛一臉淫賤的笑道:「這還只是上了規模的,那些弄了幾個暗娼就開門做生意的草台班子,屬下都沒算。」
張楚兩根修長的手指慢慢敲打座椅扶手,「我想把這六家上了規模的(妓)院整合成三家,搬到梧桐里來,你覺得她們願不願意來?」
張猛沒問為什麼,直接悶頭思考如何執行。
片刻後,他才小聲道:「有難度,那些老鴇子在波瀾胡同做生意都做順了,都有各自的熟客,只怕不太願意搬到梧桐來。」
張楚不意外,又問道:「你現在從她們頭上抽幾成皮肉錢?」
張猛:「七成……您說過,要尊重他們的勞動成果嘛,以前成大方都抽八成的!」
張楚額頭不由的浮起了幾條黑線,心道果然是封建社會,這特麼也太狠了!
「五成!」
「只要她們願意來梧桐里紮根的,以後她們所有收入,我們只抽五成,我還免費借她們場地開門做生意!」
張猛吃了一驚,垮着臉叫屈道:「堂主,五成也太少了吧?這一行可沒這麼做生意的!」
「你懂個屁!」
張楚笑罵了一句,末了收起笑容,沉聲道:「就這麼定了,你回去之後,跟她們好好商量,願意來的,我張楚肯定不讓她吃虧,敢不識抬舉的……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吧?」
張猛一抱拳,陰狠的笑道:「明白,您瞧好兒吧。」
張楚微微點頭,「我等你回信兒!」
「是,堂主!」
張楚很清楚自己這幾句話,會造成什麼後果。
但他不是搞慈善的太平紳士。
他是混幫派的幫派大哥,他手下還有四五百號弟兄跟着他吃飯討生活。
他不可能為了做好人,就讓自己手下的弟兄去喝西北風。
而且他已經讓步了。
兩成利,以張猛正月間三千兩的結餘來算,兩成利就好是好幾百兩銀子了!
「賭檔的生意,你還沒丟吧?」
「回堂主,沒有!」
「沒丟就好,多花點心思,把賭檔生意也做起來,等二期的三棟樓修好了,我就撥給你開賭檔!」
張猛喜道:「那敢情好!」
張楚朝他按了按手,示意他做下,目光又看向餘二:「老二,後邊你出去物色幾個做菜手藝上得了台面的廚子,攏到手下,我後邊有用!」
餘二:「是,屬下回去了,就派人出去找。」
張楚點頭:「回去了,給老牛打個招呼,讓他在那條的街口豎一座牌樓,那條街以後就叫……不夜坊!」
是的,他就是要打造一條集吃喝(嫖)賭於一體的一條龍式商業街!
……
馬車,在暮色中緩緩駛向張府。
張楚沒上車,在血衣隊的簇擁下,和李狗子並肩慢悠悠的往家走。
他有日子沒和李狗子一起這麼溜溜達達的回過家了。
「狗子,你血刀隊現在怎麼樣?」
張楚問道。
他問得隨意,李狗子回答得也隨意:「嗨,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唄!」
張楚聽着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想不定又囑咐道:「你可別鬆懈,後邊我們一旦跟其他幫派開戰,你血刀隊可是要作為我們黑虎堂的前鋒,沖在最前頭的!」
「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就俺手底下那些殺材,要說讓他們去做生意,那肯定全都是賠錢貨,但要說讓他們去砍人,那絕對個個都是一把好手兒。」
這廝很有底氣。
但張楚是信的。
不過很顯然,他剛才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我知道,但不能每次跟其他幫派開戰,你血刀隊就死上一大茬兒人吧?誰都是爹媽養的,咱們這些做大哥的,不能太不拿弟兄們的命當命啊!」
他說得語重心長,沒想到李狗子卻是一撇嘴,反倒數落起他來:「您吶,就是太心軟,成天不是擔心這個,就是擔心那個!您累不累啊?」
「要俺說,無論是誰,既然吃了這碗飯,那就是生死有命,自己學藝不精幹不過別人,死了也活該,誰也怨不着!」
「還有,就說您下午和猛子商量的那破事兒,俺當時是顧着您的面兒沒插嘴,要俺說,屁大點事兒還跟她們講個雞毛條件,直接提把刀過去,架她們脖子,敢不聽話就一刀砍死,俺還不信了,有腦袋比刀子還硬的人!」
整個黑虎堂,也就李狗子現在還敢跟張楚這麼說話。
當然,也只能他一個人跟張楚這麼說話。
其他大哥誰要敢這麼跟張楚說話,李狗子順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
他是真拿張楚當親哥待的。
張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行啊狗爺,抖起來啊,現在都敢教訓起我來了!」
飄得連自己姓啥都快忘了的李狗子,頓時一個激靈,捂住後腦勺就往旁邊一蹦,急聲道:「好漢動口不動手!」
「是嗎?老子只聽說過能動手,就儘量別瞎比比……滾過來!」
李狗子磨磨蹭蹭的走到張楚身邊,雙手還緊緊的捂着後腦勺。
張楚抬腿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然後虎着臉喝道:「老子耐着性子跟你講道理,你非要跟老子犟嘴,行吧,那老子也就不跟你講道理了!」
「給老子聽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和你的血刀隊,每天雞叫起身,在我家門外集合點卯,人齊後出城,圍着錦天府跑兩圈,跑完了,回到我家大門外,每人給我劈三百刀,任何人少一刀,你們整個血刀隊就一起挨餓!」
「特別是你李狗子,其他人劈三百刀,你就給我劈一千刀,少一刀,你能吃到一口飯就算我張楚輸!」
「還有,老子再給你一個月時間,你要還進不了九品,你就別當什麼幾把血刀隊大哥了,來給老子當刀樁子吧,陪我練刀,什麼時候進了九品,什麼時候再回血刀隊當大哥!」
「老子說話算話,一口唾沫一口釘,你要頭鐵,儘管來試!」
「老子還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李狗子了!」
李狗子不裝比了。
他一臉痴呆的盯着張楚猛看,見他不像是開玩笑,「嗷」的一嗓子就撲倒在張楚腳邊,抱着他的大腿哀嚎。
「楚爺、堂主,親哥!您就繞了俺吧,錦天府這麼大,一圈沒有一個時辰跑不下來,兩圈,俺會跑死的,俺還想看着俺妹嫁進老張家啊……」
又是賣慘、又是大打親情牌,這一刻的李狗子,巧舌如簧!
張楚嫌惡的一腳踢開他,惡聲惡氣道:「放心,你要真跑死了,你妹老子會幫你養大,不會少她吃,也不會短她穿!」
說着,他猛的一抬頭,看向周圍那些偷笑的血衣隊弟兄,沒好氣兒的喝道:「你們也別嘚瑟,從明天開始,血衣隊三班倒,每天只留十人,五人看家、五人跟着我,其他人,全特麼滾去跟血刀隊一起訓練……大熊,你每天跟着他們一起跑,親自監督!」
大熊的臉色一下子就苦了下去。
我沒笑啊!
為什麼我也要跟着一起訓練啊?
無妄之災啊!
他狠狠瞪了一眼剛才偷笑的那幾名弟兄,硬着頭皮抱拳道:「是,楚爺!」
李狗子一聽,心頭剛剛升起的那點小心思瞬間熄滅,徹底絕望了。
大熊他還能不知道?
那向來都是自家大佬問什麼,他答什麼,指望他為自己作弊,還不如指望自家大佬明天一覺睡醒來,什麼都不記得更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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