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紅的臉瘡帶來的恐慌被大夫證實是被毒蟲咬了,不是花柳之後,林紅繡才鬆了一口氣。
林阮阮也知道了原來林紅繡如此緊張的原因。
燕紅被挪到了後廚居住,雖然她生了病,但是香九嬤必然不會白養着她,她現在要在後廚幫忙做飯。
下午三四點鐘,妙鳳樓打開大門迎客。
林阮阮跟林紅繡講了一聲邁着小短腿走到大門口。
站在大堂的香九嬤看到她,甩着帕子說了句:「不要跑遠啊,小心被人摘了桑葉。」
摘桑葉是滬市的方言,特指人販子拐賣小女孩兒,拐賣小男孩則叫搬石頭。
林阮阮隨意應答一句就邁出了門。
她不敢走遠,就在大門前來回晃悠。
妙鳳樓在福州路會樂里,這裏出了妙鳳樓還有大大小小几十家的妓館,暗娼更是不計其數。
她聽妙鳳樓里的女人說過,前兩年這裏有上百家妓館,但是建國之後由於政/府管的嚴,現在只剩下這些了。
妙鳳樓門口有好幾個小攤販賣一些水果或是針頭線腦的雜物。
賣水果的林阿生看到林阮阮,拿起一個李子對林阮阮說道:「小囡,叫我一聲爹我就把這個李子給你。」
附近的商販都大笑出聲。
「林阿生,你還真的想給小女娃當爹哇。」
「哈哈哈,就算你不嫌棄人家,人家也瞧不上你嘞,曉得她娘唱一晚小曲兒多少錢麼?」
擦鞋的小販一臉我知道了不得的大秘密的表情說道:「一支小曲兒就幾十元!」
林阮阮假裝沒有聽到他們講話,這裏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講話都是葷素不忌,如果她要教訓他們,那恐怕福州路沒有一個人能逃過。
但是她也有底線,如果剛才那個林阿生再說什麼對她母親不乾不淨的話,她就要出手了。
「又在講什麼,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娃也不害臊。」
一個穿着米黃色公安服的青年男人走過來說道。
看到他過來,小商販們都訕訕的不說話。
「張叔叔,你來啦。」
林阮阮跑到他跟前開心的說道。
他是管理福州路的公安之一,張淮,每天下午他都會在這裏巡邏,直到後半夜客人差不多走光了他才能回家。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這裏的姑娘們作息是比較一致的。
「小阿阮,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啦。」張淮說着從一隻手從背後拿出來,手裏拿着一塊油脂包着的東西。
隔着油紙,林阮阮都聞到了香甜的味道。
「栗子糕。」
林阮阮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她自己都覺得臉紅,但是這才符合小孩子的行為不是嗎?
「小鼻子真靈。」
張淮颳了一下林阮阮的鼻子,把油紙包打開,裏面放着一塊有些鬆散的栗子糕。
「拿去吃吧。」
張淮把栗子糕放到林阮阮懷裏,揉了揉她的頭髮就往一邊走去。
林阮阮知道他要開始檢查每家妓院昨天的接客記錄了。
包着栗子糕回了妙鳳樓,果然香九嬤也在準備昨天的登記簿。
嘴裏還抱怨着:「真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呀,來逛窯子找姑娘還要登記,搞得都沒有幾個人來了。」
林阮阮也忍俊不禁,這件事情倒是真的稀奇,聽她母親林紅繡說這是新政/府新華國的規定,妓院要營業必須要辦理營業許可證,每天來往的客人也必須登記。
還要求十八歲一下的女人不許接客,不許強迫女人接客。
要不是這條規定,恐怕林紅繡還真的沒有辦法與香九嬤周旋賣藝不賣身了。
拿着栗子糕蹬蹬蹬的跑上樓梯,進了屋,林紅繡果然在化妝。
只見她拿着眉筆將自己的眉毛畫的細細長長,又拿出口紅塗在嘴唇上,燙過的頭髮盤在腦後,立刻便增了幾分艷麗。
但是林阮阮卻不喜歡這樣的母親,她覺得不施粉黛的母親更好看一些。
「姆媽,你看。」
林阮阮獻寶似的將栗子糕放到梳妝枱上。
林紅繡看了一眼,笑笑說道:「張公安來了?」
「嗯嗯,姆媽你先吃一口。」林阮阮點點頭把栗子糕往林紅繡那邊推了推。
林紅繡臉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笑容,卻搖搖頭,「姆媽不吃,留給我阿阮吃。」
「姆媽,你就吃一口嘛,姆媽不吃,我也不吃。」
林阮阮抱住林紅繡的胳膊撒嬌道。
林紅繡拿女兒沒有辦法,只好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小口然後放到林阮阮嘴邊,「姆媽吃過了,你吃吧。」
林阮阮沒有勉強,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林紅繡都不會再吃了。
林紅繡和她本來的母親是不一樣的。
也許是作為狐妖時的生命太長反而不會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她的父親是狐族塗山氏的族長,她的功法來自血脈傳承,跟隨父母生活到一百歲之後,她便離開了狐族,自己找到一處適合修煉的地方閉關。
等她第二次閉關出來,卻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經仙逝了近百年,她的兄長成為了新族長。
漫長的歲月中,關於父母的回憶寥寥無幾。
而與林紅繡在一起時她卻能夠時時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愛護。
看到女兒抱着一塊廉價的栗子糕吃的不亦樂乎,林紅繡的嚴重划過一絲心疼,要是……阿阮,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
「芸香,哪個是芸香!」
下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叫囂着要找芸香。
林紅繡見怪不怪,肯定又是男人在外面偷吃被家裏的婆娘發現找到了妙鳳樓來。
反正與自己無關,林紅繡倒不介意去看個熱鬧。
反正這個芸香平時也沒少給她添堵。
林阮阮跟在林紅繡身後站到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大堂發生的鬧劇。
來鬧事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襲深藍色旗袍,手裏拿着一隻小包,脖子上帶着珍珠項鍊,身後還跟着兩個女傭,看起來非福即貴。
她正張牙舞爪的對香九嬤說些什麼,香九嬤擋在她面前。
「我呸,你個下賤的老娼婦,養了一群小娼婦,整日只知道勾着男人不回家,今天老娘就要拆了這個淫窩。」
香九嬤也不甘示弱,插着腰對罵道:「你個人老珠黃的黃臉婆,管不住自己男人還敢來我這裏鬧事,我可告訴儂,我這裏是合法經營的,你來鬧事可是犯法的!」
林阮阮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林紅繡也拿着帕子遮擋嘴唇偷笑,「你個小人兒,還能聽懂說的什麼話麼,笑得倒是開心。」
林紅繡說着點了點林阮阮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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