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市局後,馬景波去了技術科。
王霄和江揚負責查看體育場門口的監控。
韓彬、李琴、包星負責給受害人家屬做筆錄。
包星端着兩杯咖啡走了過來,遞給了韓彬一杯,「組長,你說今晚這兩撥人誰的責怪更大,是黃毛,還是陳雨?」
李琴哼了一聲,「要我說大晚上不睡覺,都是吃飽了撐的。」
「哈哈……」韓彬笑了笑,拍了拍包星的嘉賓,答非所問道,「咖啡沖的不錯,快趕上倩倩了。」
韓彬沒有直接回答,不過,他比較認同李琴的話,事情的起因在陳雨身上,黃毛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兩人湊到了一塊衝突在所難免。
說句不好聽的,當時都凌晨一點多了,除了需要上夜班的,普通人誰會這麼晚了不回家。
而且,這兩撥人一看就不像是上夜班的,雙方都喝了酒,言語上有衝突,很容易出事。
過了一會,李琴的手機響了,起身道,「組長,是李苑母親的電話,我估計她可能到了,我去接一下。」
韓彬說道,「包星也跟着去,先帶她去認屍,然後回來做筆錄。」
「是。」
韓彬瞅了一眼牆上的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韓彬點了一根煙,趴在窗台往外看,今天的天氣不錯,月明星稀,路上也沒有汽車,少了幾分白日的喧鬧。
一根煙還沒抽完,外面隱隱傳來一陣哭泣聲,聽着像是法醫室那邊傳出的,韓彬也沒太在意。
半個小時後,李琴和包星返回了辦公室,後面還跟着一對中年男女,相互攙扶、神色憔悴。
李琴走了過來,小聲道,「組長,這兩位是死者李苑的父母。」
韓彬打量了中年夫妻一番,的確跟李苑長得有幾分肖像,不過兩人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一個雙眼通紅,一個還在抹淚。
韓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位請坐吧。」
「我姓韓,是市刑偵二中隊一組的組長,李苑的案件就是由我們組負責調查。」
「韓警官,您們查到殺我女兒的兇手了嗎?」李苑母親問道。
「因為沒有目擊者,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兇手已經逃走了,暫時還不了解兇手的情況,案件現在還處於偵查階段,請兩位來,一是要確認受害人的身份,二是想了解一些李苑生前的情況。」
「她就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寶貝,什麼人這麼殘忍,居然……」李苑母親傷心不已。
李苑父親抓着李苑母親的肩膀,「你休息會,還是我說吧。」
「警察同志,我叫李維一,是李苑的父親,你們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我吧。」
韓彬翻開筆記本,開始詢問,「你女兒跟你們一起住嗎?」
李維一嘆了一口氣,「沒有,我女兒現在自己租房子住,就在體育館不遠,她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她很喜歡運動游泳、羽毛球、跑步,她去年還參加過馬拉松,真的很優秀,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應該走這麼早。」
李苑母親哭道,「我早就說過,她現在還小,不應該一個人出去住,你當初要是站我這邊,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李維一喊道,「現在說這些還有意思嘛,女孩大了,她希望有自己的私隱,我一個當父親的也不好說。」
「她在哪租的房子?」
「東城小區,1號樓704室。」
韓彬在本子上記了一下,「她一個人住,還是跟別人一起合租。」
「她是一個人住。」
「這段時間她有沒有什麼異常?」
「有,前段時間,我女兒被人威脅過。」
「你說一下具體的情況。」
「我女兒是985大學畢業的,之後進入了一家叫托維亞的外企,我女兒好學努力,轉正的第一個月就獲得了先進員工獎。」
「今年復工後,托維亞公司有一個進修名額,可以去澳洲留學深造,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和李苑母親都很支持,只要有了這個履歷,她以後的發展會越來越好。」
「李苑也想去外國見見世面,她努力爭取這個名額,經過了三輪競爭,終於爭取到了這個名額,現在已經在申請簽證了,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誰知道,會在這個檔口出事了。」
「其實,李苑在通過第一輪競爭後,就接到了威脅電話,但是她很勇敢,她沒有退縮。她還是努力競爭,那個威脅她的人一直打電話,逼迫李苑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她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現在李苑已經獲得了出國留學的機會,我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她還是出事了,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寧願不讓她去競爭。」
韓彬在本子上記了一下,「李苑一次遭到過幾次威脅?」
「三次,第一次是通過了第一輪競爭,第二次是通過了第二輪競爭,第三次是馬上要進行第三輪競爭,這個人說了很多威脅的話,還對我女兒進行人身攻擊,太卑鄙了。」
「有沒有錄音?」
「有,我女兒說了這件事後,我就告訴她,如果對方再打電話,就將通話進行錄音。她很聽話,按照我說的去做,還將錄音發給了我。」李維一掏出了手機,播放了一段通話錄音,
手機里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嘿,小妞,聽說你通過第二輪測試了,可以呀,我是該恭喜你,還是應該提你惋惜,你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什麼錯誤的決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手機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很可能是李苑的。
「你不應該爭取這個出國深造的名額,放棄吧,你這樣只會讓自己走上一條絕路。」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威脅我?」
「不,我沒有威脅你,我是在保護你,懂嗎?」
李苑說道,「你競爭不過我,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有意思嗎?就算我真的放棄了,你一樣是個失敗者。」
「我知道你誰是,你這種行為會讓我更加鄙視,我更要努力爭取這個名額,因為你不是我的對手,咱們都明白,從你打威脅電話的一刻開始,你已經失敗了。」
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願你一直能這麼自信,再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小心一點,上班小心一點,吃飯小心一點,回家一樣要小心,否則,你將失去的可不僅僅是工作。」
隨後,這段錄音就結束了。
李維一又播放了第二段錄音,同樣是一個沙啞的男子聲音,再次對李苑進行了威脅,話里話外都是讓李苑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這一次威脅的語氣也更加的嚴厲。
聽完之後,李苑母親顯得很激動,「警察同志,你們聽到了吧,他一直在威脅我女兒,甚至暗示會殺了我女兒,這個打電話的人肯定就是兇手。」
「你們有沒有報過警?」
李維一接過話茬,「有的,我們去派出所報案了,不過,那個人用的是不記名電話卡,警方也無法查到機主的身份。派出所的民警想去托維亞公司了解情況,不過我們考慮了一下,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
「你們為什麼干涉警方調查?」
李維一解釋道,「我女兒當時馬上要進行第三輪競爭,只要這一次競爭勝出就可以獲得出國深造的名額,而且我女兒對這一輪的競爭很有信心。警方去托維亞公司調查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到時候,我們也不確定會不會對女兒前途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我們就拒絕了警方的提議。」
李苑的母親哽咽道,「我們當時想着,這很可能是個惡作劇,目的就是為了干擾女兒爭取出國深造的名額,只要李苑爭取到了出國深造的名額,才是最有利的反擊,我們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更沒想到會害了女兒。」
「你女兒知不知道是誰打的威脅電話?」韓彬反問。
李維一回憶了片刻,「我當時也問過她,知不知道電話是誰打的,一開始她說自己也不清楚,因為打威脅電話的人聲音很怪,請起來不像是她熟悉的人。但是在對方打了第三次威脅電話的時候,我女兒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有資格爭取出國深造名額的人都是托維亞公司的精英,第一輪競爭總共有十個,第二輪競爭總共有四個人,第三輪競爭只有兩個人。」
「最後一通威脅電話,就是在第三輪競爭的前一天打的,那時候我女兒只有一個競爭對手,如果我女兒當時就放棄的話,那個出國深造的名額,毫無疑問會落在那個競爭者的頭上。」
韓彬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個競爭者的名字?」
李維一握着拳頭,「知道,他叫張天陽,我還見過她一次,個子很高,留着一個分頭,戴着一個金絲眼鏡,一看就像是漢奸,我真恨自己當時沒有揍他一頓。」
「張天陽還在不在托維亞公司?」
「在的,這家公司的待遇很好,剛入職新員工也有30萬的年薪,那些畢業生搶破了頭要加入,他怎麼捨得離開。」李維一道。
「除了張天陽外,你們還有沒有其他懷疑對象?」韓彬問道。
李維一想了好一會,「沒有,我女兒一向很乖,有什麼事都會跟我們說,沒聽說還跟其他人有矛盾。」
「在現場,李苑只穿了泳衣,我們沒有發現其他的物品,你們知不知道她有什麼隨身物品?」
「我知道。」
李苑母親毫不遲疑道,「我女兒還有一條白金項鍊,是我送給她的,項鍊有一個心形吊墜,中間是一顆鑽石,她非常喜歡那個項鍊,走到哪都會戴着。」
「還有其他物品嗎?」
李維一有氣無力道,「前幾天,我女兒獲得了外出深造的名額後,我送給了她一個蘋果手機,是最新款的,她非常喜歡,應該也帶在身邊了。」
李苑母親繼續說道,「我女兒有一個黑色的皮質背包,她外出經常會背着,包不大、很方便。」
韓彬在本子上記了一下,「你們知不知道李苑去體育場游泳的事?」
「知道,我女兒特別喜歡運動,我們也支持她。」李苑母親應道。
「除了你們,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李維一搖了搖頭,「我們沒跟其他人說過,至於她有沒有告訴外人我們也不清楚,她現在大了,也上班了,我們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她的事。」
韓彬問道,「你們周圍認識的人有沒有使用電棍,或者知道電棍購買渠道的?」
「沒印象,警察同志,您為什麼這麼問?」
韓彬解釋道,「李苑先是被電暈,之後被兇手殺害,我們懷疑兇手的作案工具很可能是電棍一類的物品。」
李苑父母沉默了片刻,都搖了搖頭。
「咚咚……」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響了。
「請進。」
「咯吱……」一聲門響,李燦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份資料,瞅了一眼李苑的父母,又跟韓彬使了一個眼色。
韓彬會意,跟着李燦出了辦公室,「李法醫,屍檢結果出來了?」
李燦瞅了一眼辦公室,小聲道,「是的,受害人身上沒有發現防禦傷和掙扎留下的痕跡,很可能是被電暈後勒死的,兇器很可能是皮帶,而且在受害人體內發現了男子的遺傳物質。」
韓彬總結道,「也就是說,受害人先被電暈,而後遭到了強健,之後被兇手用皮帶勒死。」
這個檢測結果,正好跟馬景波的推測不謀而合。
之前馬景波分析,受害人應該是在泳池邊被殺時的,兇手為了掩蓋證據,將屍體拋入了游泳池,現在看來,很可能是為了破壞死者體內遺留的遺傳物質。
李燦努着嘴,搖了搖頭,「順序錯了,先被電暈、勒死,然後實施了強健。」
韓彬皺了皺眉,這種情況他雖然聽說過,但還是頭一次遇到。
「受害人身上還有其他發現嗎?」
「暫時沒有。」
「辛苦了。」
「彼此彼此。」李燦將屍檢報告遞給韓彬,伸了個懶腰,「得,幹完活,終於可以去睡覺了。」
韓彬露出羨慕的神色,目送李燦離開後看了一眼手裏的報告,暗嘆了一聲。
韓彬推門進了辦公室。
李苑父母都站起身,不約而同的問道,
「警察同志,有什麼新線索了?」
「警察同志,找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找到兇手,不過,又多了一些新的線索。」韓彬道。
「什麼線索,您跟我們說說,沒準我們也能幫上忙。」李維一趕忙說道。
韓彬遲疑了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對着李苑父母擺了擺手,「坐下說。」
這個兇手殺人之後,還做出了如此惡劣的事。
按照常理推測,兇手在電暈死者之後,明明有機會對她下手。
可兇手偏偏選擇先將受害人殺死,然後再行不軌。
韓彬感覺,這個兇手要麼是有什麼特殊癖好,要麼是對受害人有某種執念。
「李苑在感情方面有沒有什麼問題?」
李維一愣了一下,問道,「韓警官,您為什麼這麼問?」
韓彬敷衍道,「例行詢問,排除李苑情殺的可能。」
李苑母親道,「不可能的,我女兒現在一心撲在工作上,馬上就要出國了,怎麼可能有感情糾葛,不會的。」
李琴說道,「李苑年紀也不小了,長得又漂亮,應該有不少人追她吧。」
「那是,追我女兒的人多了,不過,她還沒碰到合適的。」
李琴追問,「之前李苑沒有談過戀愛?」
「有是有,不過……已經是很久的事了。」李苑母親閉上眼,回憶了一會,「大一的時候,她談過一個對象,我們是後來才知道的,大二就分手了。」
「大三的時候,還有一個男的追她,特別喜歡她,追了她好長時間。我見過那個男的一面,挺普通的一個人,我覺得他們兩個不合適,就讓他們分手了,之後,我女兒就一直單身。」
「還記得這兩個人的名字嗎?或者其他能確認身份的信息?」
李維一答道,「她大一交的男朋友叫盧俊傑,小伙長得挺精神,也是他們學校的,其他的我就記不住了。」
「聯繫方式有嗎?」
李維一努力回想了一會,搖頭道,「記不清了,我得回去找找。」
「大三追李苑的那個男人呢?」
李苑母親拍了拍額頭,「我就見了一面,小苑跟我說過他的名字,但是,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了。」
「事情太突然,可以理解。」韓彬安慰了一句,「這樣,你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想起來以後,可以再聯繫李警官。」
李琴聽出了言外之意,站起身,將李苑父母送走了。
包星打了個哈欠,忍不住問道,「組長,李法醫那邊找到什麼新線索了?」
「李法醫經過進一步的屍檢,在死者體內發現了男子的遺傳物質。」
包星脫口而出,「健殺!」
韓彬轉了轉手指,「說反了。」
包星長大了嘴巴,他也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健屍!這麼變太!」
韓彬面色凝重,「這個兇手可能比咱們想像的要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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