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速成!漢字速成!十日學費十五石!十日學費十五石!」
「包教包會!包教包會!」
「不會全額退費!不會全額退費!」
「算術三十日速成,每題學費稻穀十斤!帶班二十人!」
「另有五人小班,單節課白沙麻布一匹!每節課用時三刻!」
淮中城城外,從碼頭開始,沿途都是叫賣的幡子。
只是和以往不同,那些叫賣米麵糧油的小販,這一次都神隱了一般,一個都看不見。一根根竹子撐起來的幡子,不是寫着「速成」就是寫着「包會」,還有大量皮革商,兜售着羊皮。
羊皮上頭,還有最新版的常用字用字表。
除此之外還有揮舞着刻刀的小工,木板上也多是常用字,甭管外界怎麼吐槽淮中城不自量力,居然敢把自己的文字稱作「漢字」,現實就是有好處的時候,哪管那麼許多。
你甭管他是「維天有漢」還是「星漢燦爛」,你就是大白話,說這是「銀河文字」,別人也沒話講。
「哈哈哈哈……如此盛景,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街頭上行走的老夫子很是滿意地點頭,一邊走一邊拂須微笑,「板啊,怎不同魏君複習功課?」
「子羽兄託了關係,去加印了一些卷子。」
「卷子?」
原滑國大夫稽有些好奇,「何謂『卷子』?」
「便是習題集中於一紙之間,應試之時,也是如此。」
「唔……本地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應試亦是如此。」
「誠如老祖所言。」
滑稽微微點頭,看着街市上的熱鬧,這世上,最廉價最輕易獲得知識的地方,大概就是此處了吧。
列國國君的私藏,又怎麼可能輕易地讓人接觸到呢。
至於那些大大小小的學社、學宮,也不是為平民準備的。
像淮中城這樣「一視同仁」的地方,還真是不多見。
「懟王之『一視同仁』,非仁也,名器不假於諸侯也;李子之『一視同仁』,仁也。」
作為老牌大夫,他本該坐在「世卿世祿」一邊的,但時代在發展,作為一個亡國之人,滑稽也並沒有外人看到的那樣灑脫。
淮中城年輕人熱血沸騰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讓老滑稽有一種預判,「世卿世祿」終究是要玩蛋的。
像他這樣的老牌貴族,固然還能繼續在洛邑生活,但又能撐多久呢?兩三代人之後,只怕就沒有了社會地位,淪落成下級官吏,甚至是商人,最終連祖宗的那點微薄榮耀,都忘記得一乾二淨。
滑稽不願沉淪,也早早地料定,周室是無可救藥了,索性就去投靠他早就看好的李解。
只是陰差陽錯,幾次跟李解擦肩而過,等到真正到了李解的地盤,李解反而去了新鄭。
至今才算是再次會見,得償所願。
「老祖,之前老祖言『花甲宴』上,必有刺客。後來刺客未見,老祖又言,此乃刺客為淮水伯驚世之言所震懾。如今,老祖再言,應試之前,刺客定有行動,還請老祖指點。」
當日「花甲宴」,料定有刺客的人,並不是只有滑稽,連淮水伯府內部,都是時刻準備着將刺客拿下。
還有當天前來赴宴的人中,不無看熱鬧的傢伙,想要看看李解會不會被人刺死在宴會上。
只是沒想到刺客被嚇懵了,居然沒動手,自然也就沒有暴露身份。
然而接下的一段時間,也足夠刺客緩過來,那麼行刺的事情,終究還是要提上日程。
不過滑稽這次的判斷,卻不是有人刺殺李解,而是有人破壞應試。
這是從未有過的大考,組織起來困難,破壞起來容易。
干不死李解,還干不死應試的士子嗎?
製造一點點恐怖氣氛,並不算很難的事情。
這種毫無下限的血腥恐怖,老滑稽親身經歷的次數都有好機會,滑國為晉國逼迫時,整個滑國的人才庫,只要是被晉國切割過去的,一半是因為投降主義,另外一半,則是被殺怕了。
再差的國君,也總有兩三隻忠臣養着的,沒有忠臣,忠僕總是有的吧。
但只要晉國創造了一種環境,一種誰幫滑國誰就死的環境,滑國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霸主級大國凌虐小國,就是這樣的肆無忌憚。
至於說後來晉國沒有直接吞併,那也是因為吃相稍微好看一點,至少比鄭國和蔡國,要像樣得多。
此時列國知道李解要考試取材的,可能還只是局限於江淮地區,但一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傳達到中原,甚至真要是不惜成本,兩三天跑死馬,晉國這時候,多少也已經知道李解在做什麼事情。
要想阻攔李解,可能性不大,但製造點混亂,搞點破壞,並沒有多難。
淮中城能做的,也不過是見招拆招。
「倘若列強高明劍士、弓手盡出,沿途截殺赴考士子,淮水伯府……當如何?」
老滑稽不答反問,看着孫子滑板。
「這……」
很明顯滑板沒有想過這種無下限的問題,在洛邑時,作為祖父的滑稽,也沒有傳授這種毫無節操的手段。
畢竟滑國覆滅,他也不再是一國大夫,即便去列國打工,地位也會大不如前。
老邁的大夫,又算個什麼呢?
「此刻,唯見淮水伯府之決心,方能安定赴考應試之士子。」
在淮中城的街頭漫步,老滑稽對這個地方的信心,比外人要高得多。
很多細節,旁人習以為常之後,都不覺得如何,但作為一國大夫,從基層到中央,老滑稽都是混過的,他看到的並非只有淮中城的奇葩制度。
還有制度中的極強優勢。
只從一點,老滑稽就認為,同樣是針對地方治安,楚國和淮水伯府,根本沒法比。
楚國原先在淮南,設置有豫章郡,也就是夏邑至六國這一帶。負責豫章郡地方穩定的武裝力量,是豫章郡的郡兵,分置在了各城邑。
但是這些郡兵,跟楚國陵師,根本不是一回事,裝備差且先不提,只論訓練,也不過是隨便從貴族封邑中隨便挑選的農夫而已。
沒有經過訓練的農兵,能夠維持城邑附近的治安,就已經相當的勉強,再要抵禦類似暗殺、刺殺等等行徑,自然是強人所難。
然而淮水伯府下面,除了廣為人知的鱷人之外,還有「白沙勇夫」。
這些勇夫,在充當鱷人候補的同時,其長期工作,就是負責地方治安,保障城市和鄉村之間的生產穩定。
其制度嚴密、訓練有素,按標準來看,比一般的楚國陵師還要高上一線。
裝備更是不在一個層面上,之前的勇夫,除了弓弩之外,還裝備有短矛、投槍等等適合江南地形的特殊武器。
到如今鷹羽箭的產量暴漲之後,基本能保證人人帶弓。
遠程兵器的武裝率就是百分之一百,楚國陵師幾百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勇夫就用了兩年不到。
而其中中隊長以上,還能借用一些特種兵器,比如說陰鄉夫人的弟弟沙雕,就掌管着一批滑輪弓弩。
這種特種裝備,在應付突發情況的時候,效果非常好。
老滑稽對此了解得不是很透徹,但是他明察暗訪,略作摸排,就大概估算了一下勇夫們的能力。
以勇夫的組織訓練度,加上誇張的披甲率帶弓率,暗殺高手的得手幾率也不會高到哪裏去。
因為除非這個殺手次次得手,還次次都不會被盯住追上。
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此時往來淮中城的方式,主要就是兩種。
一是舟船,二是車馬隊。
不管是哪一樣,現在都是有新編義士小隊護送的,新編義士只要及時預警,以白沙勇夫的訓練程度,其跑不死的驚人耐力,在追逐中耗盡搞事暗殺者的體力,完全不是個事兒。
所以老滑稽的判斷,就是殺手想要掀起恐慌,可能一次兩次能夠得手,殺的可能還是落單士子,那種成群結隊,又或者本身家族勢力不小的,殺手也不會挑這種人物下手。
因為搞不好這種行徑,會讓苦主直接找到源頭的僱主,大家都是貴族,誰還不知道誰呢?
「老祖以為此次考試取材,當是平安無事?」
滑板知道祖父很看重淮水伯府,也一直很欣賞吳國王命猛男,但有信心到這種地步,他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平安無事或許不能,不過……最多也就是有驚無險。」
說罷,老滑稽正好路過一處南城的小學,此時小學門口,已有不少外來士子,正打算在這裏旁聽。
看到這副景象,老滑稽很是欣慰地拂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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