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宮人,安份守已的,都有好出路,心懷不軌的,都不得善終。依着皇帝的意思,李貴人不管是想讓皇后吃點苦頭,還是想讓她墜馬而死,其罪當誅,但白千帆是個對生命極其看重的人,總覺得世間萬物唯有生命最寶貴,且無可逆返,她不同意,最後皇帝讓李貴人剃髮出家,帶罪修行,終其一生來懺悔她犯下的罪過。
至此,後宮空無一人,郝平貫對此很有感觸,站在坪里與月桂綠荷說話,「甭管什麼人,日子長了,什麼凜『性』都得『露』出來,藏是藏不住的,其實這人啊,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一遮掩就是要起么蛾子了。」
「您說的太對了。」綠荷點頭道:「象咱們主子娘娘,從最初到現在,一直就這樣,活得多自在。」
月桂不樂意了,瞟她一眼,「姐姐拿娘娘跟她們比什麼,娘娘多簡單的人啊,哪象她們幾個,一根腸子能繞九十九道彎。」
大家都笑了起來,綠荷眼尖,看到皇帝從門口出來,說,「事情都解決了,我怎麼瞅着皇上還心事重重的呢。」
後宮的事解決了,一直以來壓在皇帝心頭的大石算是徹底搬走了,但他心裏依舊繃着一根弦,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
是什麼呢?他負手而立,看到墨容麟興沖沖的往豹仔住的屋子跑,心裏那根弦啪的斷了,是豹仔點點。
他以前和這隻豹打過交道,對它並無好感,不過因為它救了白千帆的命,多少也要待見一點,令人好生伺侯着,看着它一天一天好起來。可它是怎麼從遙遠的南原跑到東越來的呢?
豹仔自從那天開始吃東西,情況一天天好起來,三四天後已經能夠站起來在屋裏走動了,墨容麟對它很感興趣,總是在門口偷看,不時發出一兩聲怪叫想引起豹仔的注意。
賈桐對此憂心忡忡,生怕不小心有個閃失,不但要十七寸步不離,更調了護衛兵層層把守,每次小太子一靠近那間屋子,他就如臨大敵。因為豹仔總是顯得有些焦躁,只有白千帆來了,它才會安靜的趴伏下來,很溫馴的樣子。
看到白千帆把豹仔的頭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小太子特別眼熱,在門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恨不得下一刻就衝進去『摸』一『摸』那頭兇猛的大獸。
「娘親,娘親,」他軟糯的叫道,只有撒嬌的時侯,他才叫白千帆娘親。
他這點小心思,白千帆全看在眼裏,笑着朝他招手,「進來,和它打個招呼。」
小太子等的就是這句,歡呼一聲,提腳就要進去,呃,走不動,回頭一看,賈桐把他的衣裳扯住了。
賈桐沒有看他,對白千帆道:「娘娘,這恐怕不妥吧,皇上要是知道了,可饒不了臣啊。」
白千帆打趣他,「你剛立了大功,還怕皇上怪罪?沒事,讓殿下進來,我會看着他的。」
賈桐抬出皇帝不過是個幌子,他就是自個擔心,小太子是他的小主子兼徒弟,還叫他一聲乾爹,他沒兒子,滿腔的慈愛都撲在墨容麟身上,皇帝不太管,皇后心又大,有時侯他真覺得墨容麟就是自個的孩子,那份小心謹慎任誰都比不了。
皇后發了話,他也不能再拉着不放,畢竟皇后才是小太子的親娘。不放心,便跟着一起進去,倆人剛往裏走了幾步,豹仔突然昂起頭,嘴裏發出低低的吼聲,嚇得賈桐拉着小太子往後一退,險些沒摔倒。
白千帆安撫豹仔,「別鬧,是自已人,乖乖的。」
她拍幾下,豹仔就低下頭不吭聲了,一雙琉璃球樣的圓眼睛盯着進來的兩個人。
小太子雖然興奮,多少也有點怯意,繞了個圈子,站在豹仔的尾部,賈桐站在他身後。
「不要怕,過來,它不會咬你。」白千帆鼓勵墨容麟:「說起來,你比它大,你是哥哥呢。」
小太子喜歡稱大,一聽自己是哥哥,壯着膽子挪過去了一點。
「娘親,它多大?」
白千帆回憶了一下,「大概比你小一歲多的樣子。」
小太子笑了,「我有一隻豹弟弟。」
「過來讓它聞聞你,以後熟了,它自然會對你親熱。」
小太子又挪過去一點,嘗試着用手去觸豹仔的『毛』發,賈桐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了,又不敢開口,怕驚着豹仔。
『摸』上去了,軟綿綿的,溫熱的體感,小太子樂得咧開嘴,驕傲的對白千帆說,「娘親,我『摸』到它了。」
「麟兒真棒!」白千帆朝他豎大姆指。
小太子又扭頭看賈桐:「師父,我『摸』到它了。」
「嗯,殿下勇猛過人,令臣等佩服。」
「師父要不要過來『摸』一『摸』?」
「……下次吧。」
『摸』了豹仔,小太子不怕了,學他娘親的樣子,靠在豹仔身上,『摸』它的肚皮,豹仔把頭伸過來在他臉上『舔』了『舔』,又聞他的脖子,還在他身上蹭了蹭,小太子怕癢,嘻嘻哈哈滾到一邊去。
賈桐站在那裏,目瞪口呆皆汗流夾背,這麼快就打成一團了,真的假的?
迴鑾的時侯,皇帝和皇后依舊坐馬車,賈桐騎馬,懷裏卻沒有小太子的身影,他有些傷感的看着前面,小太子坐在豹仔的背上,雄糾糾氣昂昂,碰到認得的人招手打招呼。
「韓將軍。」
「喲,殿下威武,換作臣可不敢。」
「白將軍,舅舅。」
「殿下真氣派,咱們騎馬,您騎豹。」
「侍郎大人。」
「殿下英武!」
「李大人。」
「殿下真厲害!」
「……」
小太子洋洋得意,連他父皇都沒騎過豹,他給騎了,一路打招呼過去,大約是先頭勁頭太足,慢慢就乏了,小肩膀塌了下來,頭一點一點的,身子慢慢栽下去,趴在軟綿綿的皮『毛』上,睡着了。
豹仔扭頭看他一眼,目光溫柔,放慢了步子,走得更平穩些。
陽光正好,春『色』更濃,路兩邊大樹綠蔭重重,身姿矯健的豹仔馱着小太子,慢慢悠悠走在隊伍邊上,璃琉珠樣的眼睛在陽光下眯成一條縫,象一隻大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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