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的柴火將眼前這個小姐姐的臉映得紅紅的,鮮明的輪廓,黑白分明的眼晴,堅毅的神情,還有這句話,讓小男孩沒由來的身心放鬆了些「打獵嗎?」
「嗯。」
「為什麼打獵了就會變得不再可憐?」
「那樣的話沒有人會覺得我是多餘的,是礙眼的。」蕭真很是平靜的說道「我成為了家裏的頂樑柱,能賺錢。」
小男孩安靜了好半天才有些陰鬱的說「原來你和我一樣,被家裏人嫌棄,算計。」
蕭真一邊弄着兔子一邊看了他一眼「我雖然被家裏人嫌棄,但他們並沒有算計我,只是因為太窮了,顧不上我而已。」
小男孩看着柴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真翻轉着已開始散發着香味的兔子說「可我還是會難受。只是沒人來理我而已,大家窮的都在想着辦法怎麼找點吃的,怎麼樣才能不被餓死,怎麼才可以過得更好,我這樣難受的心情根本是不重要
的。」
「然後呢?」
「然後我就算再難受,也會去把這樣的心情給忘了。開始動腦想辦法怎麼樣才可以讓自己的生活好起來,讓家人的生活好起來。」蕭真又往柴火里添了柴。
小男孩眨着眼晴看着蕭真,小姐姐的臉很平靜,平靜得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能讓她波動起來「為什麼那些人追我們時你不害怕?」
「我不怕。」蕭真聞了聞兔肉,拿出斧頭割下其中已熟的肉給小男孩「我殺過老虎,殺過成群結隊的狼,還與熊打過架,我都贏了。」
小男孩吃肉的手一僵,手中的肉掉落在地,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依然一臉平靜的小姐姐。
蕭真幫他撿起了肉,吹去肉上沾到的灰塵再遞給他,露齒一笑「比起野獸來,他們算老幾?」
小男孩默默的吃肉,確實,比起那些野獸來,這些男人不算什麼了。
蕭真又用小斧頭割了兔肉給他吃。
「你不吃嗎?」小男孩見小姐姐一直看着他吃肉,便問。
「等你吃飽了,剩下的我吃。你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吧?」蕭真看着小男孩的吃相,已經很餓了,可吃起來的樣子怎麼好看就怎麼好看,她很喜歡看。
小男孩沒說話,只是低着靜靜的吃着,一會他說道「我吃好了。」
還剩下大半隻呢!胃口還真小,蕭真點點頭,將整隻兔子拿在手上咬着吃。
夜色更暗了,還能聽到風聲。
吃完了兔內,蕭真開始挑起樹枝來。
「你在做什麼?」小男孩問。
「治你的腿。你的運氣不錯,你的腿斷的地方恰到好處,只要綁得好,不會影響以後走路。」
「你怎麼知道?」
蕭真哈哈一笑「方才背你上來時,你只要一緊張雙腿就會夾起來,二條小腿就往前晃蕩,沒傷到要害。」
小男孩冷哼了聲「那些人還要把我賣掉換錢,當然不會真的下重手。」
「接下來我會先給你正一下骨,可能會痛,你要忍住。」蕭真將樹枝和藤條拿到小男孩子腿邊,又將一根枯木給他「咬住,勇敢些。」
小男孩點了點頭,將木頭咬在嘴裏。
蕭真摸了摸他的腿,開始用手摸着傷口看看到底傷到何種程度了。
一輕骨頭的咔嚓聲。就聽得小男孩悶哼了一下,牙齒咬得木頭吱吱響,額上汗珠紛紛落下,蕭真看了他一眼,拿過旁邊的樹枝就開始綁起來。
看着小男孩因為疼痛一直不停在顫抖的身子,蕭真又看了看他另外一隻腫得不成樣的腳,便說「等一會再幫你綁這隻腳。腫成這樣應該會更疼。」
「就現在。我沒事。」
「你確定?」
在小男孩點頭之時,蕭真再次給他的腿正了一下骨,樹枝固定住時,見到小男孩子因為無法忍痛面色慘白,道「過二天,我要去當兵。」
「當,當兵?」小男孩因腳上的痛苦聲音有些顫抖,但注意力卻被蕭真拉了過來。
蕭真點點頭「原本是我的堂兄去當兵的,不過他跟女人私奔了。為了家裏人不被治罪,我會冒充他去當兵。」
「可你是女的。」
蕭真淡淡說「我從小穿的就是男孩子的衣裳,今天會穿裙子,也是因為要去當兵了,嬸嬸就給我買了這套新衣裳,還有一些好吃的。」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她,突然問道「為什麼是你的嬸嬸給你買新衣裳,為什麼你要替你的堂兄去當兵?」
「我五歲那年,父母死了,就被寄養在叔嬸家裏。」蕭真淡淡說。
小男孩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我小的時候一直希望有人能可憐我,那樣我會好過一點。」此時,蕭真已經固定好了他的腿「好了,沒事了。天一亮咱們就下山,我送你去哪呢?」
小男孩沉默了下後說「我沒地方可去。」
「你的家人呢?」
許久,小男孩說了二個字「死了。」
直到半夜,那些人也沒再來,蕭真便知道應該不會再找來了,添了下柴火之後就開始躺下睡覺。
後半夜時,小男孩發起了高燒來,嚇得蕭真睡意全無拼命用水幫着他擦身,希望能降低溫度,小男孩身上有許多被鞭打的血跡,蕭真也一一清理着。
此時,小男孩的手突然抓住了蕭真的手,抓得死緊,無意識的喃喃着什麼。
蕭真聽不清楚,只是看着抓着自己的小手,小男孩的手腕先前一直被粗繩綁着,他又不是個聽話的,因此傷口磨得極深,雖不至於皮開肉綻,但將來也會留下痕跡。
早上時,在蕭真不停的擦身下,小男孩的燒終於退了。可這小子一起來見自個全身只着了件里褲,別的都被脫得精光,氣得瞪着蕭真好半響,竟說了句「我會負責的。」
蕭真不解的問「負什麼責?」
「孤男寡女共處一夜,我的身子也被你看光了,我會負責娶你的。」
蕭真愣了好半天后,爽朗大笑,摸着這小子的頭說「你真可愛。」
小子拍開了蕭真摸他頭的手,背過身去穿衣,穿好衣裳後回過身小模樣認真的看着她「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好好,我等着你來娶我。」這話蕭真也沒放心上「不過現在,咱們得先下山。」
「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抬起頭看着她。
「蕭真。」
「我叫韓子然,你記住了。」小男孩說道。
蕭真從回憶中回過了神,看着已退了燒熟睡中的丞相大人,眼前這張俊美的臉與十幾年前那張黑髒的小男孩臉怎麼都無法重疊。 「韓子然?」蕭真喃喃着,原來他和她真的認識,她救過八歲時的他。那時,她背着他下山,很快就來到了縣城,但她身上只有一個銅板,別說藥,就連個饅頭也買不起,她用僅有的一個銅板去換半個
饅頭,那店老闆看着她可憐,就給了她一個饅頭。
她把這個饅頭給了韓子然吃,之後便不再管他,她想管也沒這個能力管呀。
蕭真記得她走了很遠很遠後回身看他時,那個小男孩依然在原地看着她。
後來她去當兵了,忙着打仗,這事也就忘了,哪怕到現在憶起,發生的事也有些模糊了,不過小男孩當時陰沉怨恨的眼神如今想起來卻挺清晰的。 「人生真的很奇怪,竟然還能再遇上。」蕭真看着睡着了的韓子然,丞相大人一身皎潔如月,清冷如霜,眼中也不再有那股子陰沉怨恨之氣,那樣的一個小屁孩會成為如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誰能想到呢?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着,沒有停息的樣子。 蕭真添了些柴火進去,看着洞外的雨,眼前的火堆,還有身邊的男子,此情此景,與那一晚可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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