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天險。
波濤拍着堤岸,月光下寬闊的河流如同連接着幽冥和人世兩界,頗有些讓人膽寒。
哨崗在山崖避風的一側。在崖壁上鑿出圓圓的深洞,釘入木頭,支撐出一個小小的平台。牆是用竹子並排捆綁簡簡單單紮上的,冬天冷,夏天熱,好在如今是初秋了,日子好過了些。
「小甲,」一個哨兵小心地爬上哨崗,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圓圓的東西,遞給值守的同鄉:「野青瓜,白日裏找到的。」
「謝謝三哥。」小甲把手中的弓弩放在一邊,接過了青瓜。
瓜不大,上面還有些塵土。他用衣襟簡單擦擦,便張嘴啃了一口。
「甜!」汁水滋潤了唇齒,他覺得這一夜的疲倦頓時消解了些。
被喚作三哥的中年人憨厚地笑笑,撿起他的弓弩走到他原本值守的位置。
「你吃吧,」他笑道:「我替你站一會兒,別讓巡查看到你在偷吃東西,平白挨了責罰。」
小甲感激地點了點頭,窩在被風處吃起來。
「咦?」站着的中年人忽然神情緊張,眼睛盯着江水一動不動。
「小甲?」
「嗯。」
「你來看。」他的手指着江面上一處道:「那裏是不是有個小船?」
「有嗎?」小甲口齒有些不清,站起來道:「今夜江水湍急,沒有見什麼船啊。」
中年人把手攏在眼前,借着月光,神情肅然地努力張望着,搖頭道:「一葉扁舟,舟上沒有人。」
小甲的視線也落在那一處烏黑處,看了許久才道:「是個小破船,會不會是哪裏傾覆的漂到這裏來了?」
中年人沒有說話,仔細盯着江面,突然持弓對準江面,冷然道:「後面還有!足有五隻船!不可能有這麼多同時傾覆!」
小甲大驚,身子幾乎探出竹牆,努力瞪大了眼睛。
「三哥!」他的聲音裏帶着哭音:「快去報!有敵船犯境!」
話音剛落,嗖嗖破空聲起,一根箭已經釘在哨崗上,「啪」的一聲。
「你也看到了?」中年人拉住小甲蹲在哨崗里,「那些小船上……」
「都是勁弩!」小甲哭道:「人肯定藏在船下面!來了不少人!三哥,我不想打仗。」
能看出來是勁弩,是因為晨曦微露,也是因為弓弩上那些鐵器反光。至於箭矢,肯定被油布包着,就藏在弩弓下面。
五隻船,下面能藏不少人。
「莫怕!」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這裏守着,我回去報訊。咱們的人如今還都睡在營帳里,這可不得了。看來南夷是要叛亂了。」
小甲整個身子都是疲軟的,他勉強聽懂了中年人的話,蹲在哨崗里不敢動彈。
中年人轉身下了哨崗。
哨崗建得雖高,下去卻快。若他跑得快一些,可以去營帳通知了大家,所有人同時拒敵,應該也有勝算。
他神情緊張,腳下不亂,剛剛下了哨崗,便見飛蝗一樣的箭矢直奔自己而來。
看箭矢的角度,那些人應該已經上岸了。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迅速掏出懷裏的示警火信,在被冰冷的箭頭射穿喉嚨之前,把那火信的引信拉開,丟上了天空。
南夷,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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