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頭望去,見清光所照之處,露出鍾氏圓滾滾的肚皮。
只是一個眨眼,那肚皮便消失不見。
光線穿透**,便看到腹中羊水裏,一個幾近成型的小胎兒。那是一個小男兒,眼睛緊閉,鼻尖冒動,甚是可愛。不過,隨着清光洞穿胎兒的身體,所見之景,令人大吃一驚。
這外表可愛的小胎兒,其五臟排列,竟已粘附一團,雜亂無章。不成熟的臟器上,粘附着無數小蟲。這種蟲子全身透明,頭部與尾部略帶乳白,似是糞池中衍生的蛆蟲,甚是噁心。
鍾氏親眼所見,即刻嚇暈過去。
「這……這……我的孩子……」柳正清退後一步,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虹顏手勢一收,所見之景,煙消雲散。
「此蟲便是蠱蟲。」
「仙長,仙長!」柳正清帶着哭腔,哀求道:「求你救救他!!」
虹顏長嘆一聲,負手而立,久久不語。
見到這等場面,雲鴻也搖了搖頭。蠱蟲依附胎兒而生,早已與胎兒融為一體。若是毀了這些蠱蟲,胎兒也定不能活。要救這個孩子,除非是大羅金仙下凡,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生老病死,此乃天命,貧道不願逆天而行,也無法逆天而行。不過,柳大人若是想要一個孩子,也不是沒有辦法。這蠱蟲源自母體腹內,母體懷胎後,蠱蟲移至胎兒體內,並在母體內留下蟲卵,靜待孵化。等這個孩子出生,貧道可施法,清除令夫人體內的蟲卵,等下一次令夫人再懷孕,自然能生出健康的孩子。」虹顏動了惻隱之心,決定幫助他們夫婦。
「原來如此,多謝仙長!」柳正清磕頭道謝。
「柳大人,快快請起,貧道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虹顏拂袖道。
雙方握手談和,也算是有驚無險。只是,眾人剛有鬆懈,那東邊的雁盪山深處,陡有一陣陰風撲面。不知何時,天上已佈滿陰雲。一個打岔,便聞「轟隆」數聲,高天之上,連續幾道驚雷,劈開積鬱的雨雲。翌時,暴雨傾盆如柱,豆大的雨點似脫線珍珠,四處迸濺。
疾風響雷,腥雨襲樹,一片肅殺之意。
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令眾人心生驚悚,即便是虹顏也怔了一下。
「怎麼突然下雨了?」雲鴻問道。
「不好了,不好了!是教主,是九幽教主來了!!」柳正清驚慌道。
司空浩然疑道:「九幽教主?」
「我背叛了九幽教,他們是來殺我的!」柳正清瘋了似的:「仙長,救救我!」
虹顏從背後卸下劍匣,眉間露出從所未有的警惕。
「諸位,來者不善,你們先回屋,暫避風頭,讓貧道去會會這個九幽教主。司空先生,此人實力頗高,恐怕不亞於我。若是此戰,貧道遭遇不測,請即刻離開,去終南山求援。」
司空浩然怔了一怔,在他眼中,堂堂地仙,人界巔峰,何時失了自信?
「虹顏,無論如何,我信你。」
司空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去一抹信任的笑容。
這一刻,看着司空浩然的臉,虹顏忽然覺得這一切如此熟悉——那是百年之前,似乎也有一個半大不大的孩子,拍着自己的肩膀,對自己笑着說:「哥哥,無論如何,我信你。」
陷入回憶,他的面色變得悠遠而凝重。
正在此時,天外傳來一聲破空魔音,天地間狂風大作,山林里群鳥驚飛,整個夜色都在那一瞬間暗了幾分。緊接着,寒氣急來,白霜突降。又聽得「颼颼」疾音,一具紅漆棺材飛入眾人的視線。那棺材周圍散發寒氣,所過之處,青石欲裂,草木即枯,氣勢頗為駭人。
「仙長,帶上此劍!」
雲鴻心念一動,銀虹仙劍龍吟出鞘,懸於半空。
「好!」
虹顏回過神,很乾脆的一個字,隨之指尖引劍,乘風而去。
司空浩然匆匆將柳正清夫婦,以及府中下人,召喚進屋。抬頭一看,見頭頂黑雲瀰漫,虹顏仙長已身化素白劍光,穿梭天宇之中。只是,黑雲漫天,劍光卻只有那麼一絲,與黑氣的氣勢相比,微不足道。雲鴻一驚,虹顏已是地仙修為,難道九幽教主的實力還高於地仙?
地仙之上,便是仙人第二境——天仙!
念及虹顏安危,雲鴻喚出正氣爐、墨魂硯兩大神器。
「雲鴻,你要作甚,不可!」司空浩然見雲鴻祭出二物,連忙阻道。
雲鴻一笑,將墨魂硯拋出,手中捻了個決。
墨魂硯是幻化神器,所謂幻境,夢影霧花也。幻化之物,因心想雜亂,隨逐諸塵,用來做困陣最為合適。當然,若用做防禦法寶亦可。墨魂硯一祭出,整個刺史府便被墨色江山幻境團團圍住。在外看來,如霧裏看花,終隔一層。而這一層,非虹顏這等高人無法破之。
祭出墨魂硯後,雲鴻又喚出正氣爐,神念一動,蛟龍飛出。
「老師,麻煩你送蛟龍上天!」
司空浩然皺了皺眉,道:「門外之人非同小可,你去了,只是送死。」
「浩然正氣乃邪魔克星,你該比我清楚!」
口中說着這句話,心中卻在想:仙長有難,豈能袖手旁觀?
「好,你自己小心。」
雲鴻盤膝而坐,已進入「至善」之境。保險起見,他分出一部分神念,進入蛟龍,剩餘元神,保留肉身坐鎮。只聞一聲龍吟,在司空浩然的法術下,蛟龍騰空而起,宛如一條金色絲帶,沖入漫漫黑雲。金龍飛天,氣勢逼人,雲中,即便是人劍合一的虹顏也怔了一怔。
「你怎麼來了?快回去!」虹顏呵斥道。
雲鴻一道神念傳送過去:「仙長,敵人勢大,你御劍攻正面,我御龍攻側面。」
這時,頭頂黑雲一散,那口血棺懸於雲中。
「又是終南山的人,你們這是找死?」棺材中傳出一聲鬼叫,頗為悽厲。
虹顏喝道:「你這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咯咯咯!小畜生,有本事的就來取了本座頭顱,獻給那天玄子老頭!」
話音剛落,棺**出一束黑光。
虹顏驚悚,那束黑光極快,形同黑色閃電,邊框還帶有血紅的電芒。按照幽冥煉獄獄卒的口供,劫持秦血凝時,天上陡有紅雷閃爍。見此黑紅之雷,虹顏已能確定,秦血凝就是被他們劫走的!按照先前約定,虹顏御劍而上,背後劍匣驅動,用手一拂,便有千百道素潔劍光出鞘。剎那間,人劍合一,夜空一片颯白。雲鴻悄悄繞至棺材之後,準備噴發五味真火。
前後夾擊,勢不可擋,九幽教主已無法脫身,誰知此刻,虹顏忽然出現了問題。
那一劍「人劍合一」,正是無情劍道,練至巔峰的劍術。
只是,當劍芒迎上黑光血雷之時,並沒有出現想像中氣浪飛炸、雷音滾滾的場面。黑光血雷一分為二,從正面避開劍芒,轉而朝他身後的刺史府劈去。虹顏一驚,陡然意識到,九幽教主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刺史府中的柳正清夫婦。他們背叛了九幽教,必須受到懲罰。
果然,那分開的血雷,直奔刺史府——柳正清夫婦。
「轟」的一聲,黑光擊在墨色江山上。
「不好,快走!」司空浩然意識到危險,舉手便要保護柳正清夫婦。
雷電之力,迅猛無比,直接穿透墨色江山。司空浩然根本來不及催動法力,血雷已當頭劈下。情急之中,他無力保護旁人,只好運功自守。等他回過神時,不僅是柳正清夫婦,屋中的數十位護院皆慘遭波及。透過頭頂被洞穿的窟窿,還能看到雲中,那若隱若現的懸棺。
「柳兄!鍾夫人!」司空浩然奔走過去。
柳正清被血雷擊中,並沒有被灼成焦屍,屍體完好,口中鮮血奔涌。
巨大的驚恐之中,他雙眼泛白,神魂被黑光蠶食。
只是幾息功夫,他便沒了生氣。雙目開裂,很顯然是受到巨大的驚嚇而死。司空浩然為他抹上雙眼。哀嘆一聲,抬頭看天,一人一龍一棺正斗的水生火熱,整個天都快被掀翻了。
戰況愈演愈烈,虹顏被迫催動靈力,使出他的最強劍術。
「吾奉靈寶天尊敕令,上清破雲劍!」
剎那間,劍光匯聚,風雲涌動,整個時空似要被這一劍擊碎!
雲鴻御使蛟龍退避,他知道這一劍蘊藏的威力,造成時空隱動,便是接近天道。在這一劍之下,理應能將九幽教主消滅。見虹顏使出絕招,九幽教主似乎也看到了危機,不再躲藏於棺內,那棺蓋板掀開,裏面湧出一陣詭異的黑氣。便在這時,那無邊劍氣已朝之襲來。
眼看,九幽教主連同血棺,就要淹沒在飛揚的劍光之下。
只是,操控這曠世一劍的仙人,見到那陣詭異的黑光,內心深處,忽然閃過一絲念頭。電光火石間,詭異的黑氣湧入了他的心底——這一刻,短暫的瞬間似被分成了無數片段。
一些早已淡忘的人、事、物,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紛紛湧上心頭。
…… ……
「大哥,你答應我的,等這次父親遠征西番,便將大聖遺音讓給我。」
「噓——此事切莫讓他人聽去。」
「好,大哥,無論如何,我信你。」
…… ……
「咦?那裏有隻小白狐,好可愛啊!」
「恩,它似乎受傷了。」
「血!大哥,你不是懂醫術嗎?你救救它吧。」
「萬物皆有靈性,也罷,我們將它帶回去,我再幫它包紮一下。」
…… ……
「顏,小穎喜歡你,小穎願意嫁給你,小穎願意愛你一生一世……」
「穎,我也愛你,一生一世……」
…… ……
「哥!……對不起,是嫂子,是嫂子她……」
「原來你是妖,人妖殊途,你入我府中,勾/引吾弟,到底是何居心?」
「你說的對,人妖殊途,穎兒的命是你給的,你殺了穎兒吧!」
「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噗——」
一劍穿心,血濺三尺。
…… ……
眼前,倏然浮現的女子面龐頓時煞白。在血色與劍光中,曼麗妖嬈的女子,永遠倒在了血泊里。那白皙的面容,好似一朵盛開的白蓮,那平靜的雙眼,更似蓄滿深藍的海水,蕩漾而深邃。當他修煉百年的仙心逐漸沉溺於過往,便已註定,這一世,再也無法安心修道。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裏,虹顏產生了無數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劍本無情,因有情而消弭。
這一剎那,原本攜帶毀天滅地的仙劍威力,足足下降了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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