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瑩在前面走,榮親王亦在後面跟着,一路上,往來宮女太監沒有一個側目,但是沒有一個不再心中側目。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一前一後到了榮壽宮,剛跨進內院,婉瑩便看見那盆杜鵑花端端正正地擺在自己的門前。四下里張望,小林子早已不見身影。
「這孩子心裏不定怎麼想呢?」婉瑩心中有些擔憂。
婉瑩正在思慮着小林子的事情,突然榮親王說:「你住的這樣簡陋,跟我一起去母后那裏吧?」
榮壽宮雖是正一品太妃的宮宇,但是僖貴太妃性情淡泊,常年禮佛,榮壽宮自然也就看着蕭瑟一些。
婉瑩明白他的心意,可是終究是太倉促了些。不置可否的婉瑩,只是托着那盆火紅的杜鵑。
他取過婉瑩手上的杜鵑,小心翼翼地置在機上,不由分說拉着婉瑩的手,徑直出了榮壽宮,剛入慈寧門,正好迎面碰上魏公公。
魏公公一看婉瑩身披榮親王的大氅,再看兩人雙手相扣,當下心裏就明白了,上前一步說:「王爺,太后與皇上這會兒正在屋裏說話,王爺有事明兒再來。」
「阿公,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婉瑩大為驚愕,大周朝堂堂的嫡親王居然跟一個宮奴稱「阿公」,轉念一想,他可能從小被他撫育長大,想到此處,也就釋然些,心裏也更加敬重魏公公。
魏公公輕輕地湊到他跟前,細細地說:「因為隴西布政使一事,太后和皇上各執己見,太后剛剛還砸了茶碗。王爺,天大的事還是改天再說的好。」說完眼見他衣衫單薄,又拉住他的手,「手這樣涼,快跟老奴回房去拿件大氅披上。」言辭間無不慈愛惦念。
「阿公,毓彥又不是小孩子了,經不得一點風冷,你先回去,毓彥進去看看。」
說罷拉着婉瑩快步入里。
身後響起魏公公叮嚀的話:「王爺,聽老奴一句,有事明日再提。」
進入慈寧宮方知何為人間仙境:外面數九寒天,剛進宮門,天地間一股春風拂面而來,好不暖和,一帶碧水橫穿而過,水面上,萬千紫氣翻湧吐蕙,幾隻仙鶴或閒庭信步,或繞頸而立,自在至極;水邊,母鹿俯身飲水,小鹿倚母而立;三座木製拱橋橫跨而過,鳳棲梧桐,龍飛鳳舞,鸞鳳齊鳴,鳳引九雛等祥瑞浮雕繁複華美,美不勝收。步過木橋,映入眼帘的是數不清的奇花瑞草,噴芳吐蕊,幾座假山怪石屹立其中,其美可意會不可言傳,其妙,可心領不可語傳。
連上九級台階,一座兩層的高大宮宇,正是慈寧宮正殿,氣勢恢宏,大氣萬千。殿前兩側,繞龍纏鳳的頂梁考柱依次排開,說不出的威嚴莊重;紅牆赤窗極盡極致,雕樑畫棟紛繁複雜,不必贅言;琉璃金瓦上各方神奇瑞獸向天而立;忽來一陣香風,檐下的風鈴,叮鈴悅耳,讓人如醉如痴。
正殿門口幾個宮女垂首而立,見到榮親王,曲身請安,說到:「王爺金安,太后這會兒,正在西邊暖閣的花廳里跟皇上說話。」
待要上前通報,被榮親王止住,拉着婉瑩沿着廊下拐進了西邊的廂房,還未進屋,在門外就聽見,一個近乎哀求的男聲:「母后,傅毅行風評不雅,滿朝皆知,若是委以重用,豈不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賢兒所慮之事,哀家也早有耳聞,但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白璧微瑕,難不成還真的棄玉求瓦?」
「母后,草菅人命,毆打命官,也是白璧微瑕?國喪期間與小妾穿紅戴綠招搖過市,強取豪奪,強佔民田,這些事情在河套幾州早已民怨。在地方徵收重稅,於朝廷卻屢屢謊報受災,母后難道不知道麼?這樣的奸佞小人若是委以重任,豈不是棄天下蒼生於水火而不顧嗎?母后當真要置若罔聞嗎?」
「住口,你開口天下,閉口蒼生,哀家問你,小時候太傅們教你的帝王心術都忘了嗎?什麼是和光同塵?什麼是水至清則無魚,什麼是人至察則無徒?」
「這些道理,孩兒一刻也不敢忘,只是還有一層,傅毅行是母后舊日家奴,這一點舉國皆知,他這樣做,也是往母后臉上抹黑。還望母后三思。」
「正因為傅毅行是哀家舊奴,哀家才放心用他。」
「母后,這樣做,何苦讓別人背後指責呢?
「皇帝的意思是,怕別人說哀家任人唯親?」
「孩兒不敢,只是替母后清譽煩憂。」
「如此哀家勸皇帝不必杞人憂天,哀家從來不在意那些飛短流長,這次哀家就任人唯親了,滿朝文武若有不服,儘管讓他們來慈寧宮。哀家在這裏等着!皇帝為一國之君,心裏若真的裝着這萬斤江山,就該明白哀家的苦心,而不是聽別人三言兩語的挑唆,故意跟哀家過不去。」
「母后……」
「詔書哀家昨兒已經發至中書省,想必傳往各地的驛報已經制好,皇帝不必再說了。哀家說了這會子話,也乏了。皇帝,退下吧。」
「既如此,母后安歇,賢兒回了。」
跪拜間衣衫摩挲之聲,躲過畫眉的清啼,飛進婉瑩的耳朵。
「翡翠,將那蓮心拿出來,讓皇上帶回去沖茶。」
另外一個畢恭畢敬的女聲響起:「太后惦記皇上總是嘴角生瘡,親手剔的蓮心,三寸長的指甲都壞了呢。」
「翡翠,再多嘴就該掌嘴了。」言者正是太后。
一個跟剛才爭執不下,截然相反的聲音響起:「母后,孩兒惹母后生氣了。」
「我的兒,母后知你心地至純。咱們娘兒們之間,勿用這樣,去吧,哀家乏了,想眠一眠。」
「母后好安歇,賢兒回去了。」
推門,一個猶豫不堪,落魄至極的青年抬腳而出,榮親王快步上前。
「六哥,你來了。」
「陛下,你且回宮,我去跟母后理論。」
「罷了,母后已經動氣,何苦再氣。此事就此作罷。」說完徑直從西廂直接奔慈寧門而出。留下一個蒼涼落寂的背影。
婉瑩躲在粗大的紅柱子之後,心裏望着那個瘦小的背影。這就是大周朝的天子,跟婉瑩心裏的模樣截然不同,原來皇上也有這麼多得不得已。
這一幕好像哪裏怪怪的,以前想起皇帝,婉瑩心中多是閨閣中那些荒誕的留言,進宮後,多半是慕雪亭之後的荒誕,然而如今卻多了一個瘦小蒼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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