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序列 1251、時代的選擇

    倒計時第八天。

    西北的荒野像是突然變成了一片深邃的海。

    海水給人的印象是蔚藍的，大多數人看到的海，波光粼粼，風平浪靜。

    然而當海水危險起來的時候就不再是藍色了，而是濃重的黑色。

    裏面可能出現各種未知的恐怖，那荒野上的深山，就像是從未被探索過的海溝，充滿了危險。

    一眼望過去看不到海底與盡頭，所有人都只感覺到一陣恐懼。

    黑狐帶領第六野戰師的火種作戰序列正在進行短暫修整，他們剛剛在南方的一個埡口擺脫了一支人工智能的追兵。

    游擊戰最重要的便是信息情報，所以許恪跟隨p5092他們離開前，便給黑狐再次計算了一下人工智能衛星離開的時間。

    可惜的是，自打上次p5092給人工智能設伏之後，衛星交叉軌道後出現視野盲區的機會越來越少，需要在等十來天才會再次出現之前那種機會。

    不過，大的機會沒有，小的機會卻還有一些。

    昨天，黑狐便是趁着衛星盲區的3個小時，突然奔襲了敵軍後方的火炮部隊，給對方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但痛快3個小時，剩下的21個小時就全都用來逃跑了。

    沒有辦法，黑狐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而為，能碰巧遇到對方的火炮部隊，本身就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

    雖然他們也沒能把敵軍的火炮部隊給打掉，但第六野戰師如今的任務就是拖時間啊。

    只要敵軍來追擊，就是一個好的結果。

    逃亡的21個小時裏，火種戰士們不眠不休的東躲西藏，熬到所有人筋疲力竭才終於逃出對方的包圍圈。

    不過黑狐倒是發現了一個規律，那些追兵竟然也是要休息的，第一批追兵在追逐他們13個小時後，竟然倒頭開始睡覺修整，然後由另一支部隊繼續追擊。

    似乎，對方在避免長時間的疲憊。

    黑狐坐在土丘上一邊打量着周圍，一邊嘀咕道：「難道是長時間不休息，會導致人工智能的運算能力下降？所以它要保護好它的『服務器』？」

    一旁的某位營長說道：「長官，它直接當着我們的面讓追兵睡覺，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們啊，當時咱們就應該直接架迫擊炮轟他們丫的。」

    黑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與泥土：「算了吧，能逃過一劫就是很不錯的局面了，鬼知道是不是什麼陷阱。對了，我一直想問你們來着，p5長官派咱們來執行幾乎是必死的任務，你們會有怨言嗎？」

    黑狐身邊的火種士兵們都沉默了一下。

    一名t5戰士，一邊吃着壓縮餅乾一邊說道：「說心裏沒有怨言肯定是假的啊，雖然大家的壽命可能只有40歲，但那也有十多年能活呢是不是，從小就被教育成這樣了，但真輪到自己去犧牲的時候，總歸會有點難以接受。」

    黑狐看着他們：「以你們這身體素質，想跑的話我也追不上，畢竟我的實力也就t3。」

    那名t5戰士笑了笑：「你都說了你只有t3，我們要是跑了，誰特麼保護你呢。」

    不是誰生來就應該被當做戰爭機器，有時候大家回憶自己的人生會想，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大概自己會希望是另一種人生吧。

    但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如果。

    t5戰士說道：「p5用那麼平靜的語氣說，反正大家也活不過四十歲，而且還幾乎全都喪失了生育能力，所以你的價值不如那些普通人。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裏肯定會有些不舒服的。」

    黑狐想了想說道：「其實我跟在他身邊更久，在我記憶里，他還做過更加殘酷的選擇。但是每次戰爭勝利之後，他都會獨自坐在指揮營帳裏面，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悲傷，當所有人都在歡呼的時候，他告訴我說，黑狐，戰爭並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哪怕我們贏了。從那一刻我就知道，其實他並不快樂。」

    這個時代，就是逼着一些人去做並不喜歡、卻又很擅長的事情。

    任小粟如此、慶縝如此、張景林如此、p5092也是如此。

    像是冥冥中，這個時代在挑選他們，他們沒法挑選生在哪個時代。

    黑狐一旁的t5戰士笑了笑：「長官，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懂，其實p5長官也不想這樣的。還有沒有p5長官的八卦啊，再講講唄。」

    這群人事實上在戰爭以外的時間裏，和普通人也沒太大區別，會有心儀的好看姑娘，也會對八卦的事情十分熱衷。

    黑狐想了想說道：「還真有這麼一件事情，我還在軍校的時候被p5長官面試了，然後他明確告訴我將要被調去第三師。我就跟老師打聽p5長官這個人，想要知道傳聞到底靠譜不靠譜。結果我的老師當年也教過p5長官，他給我說，p5長官是有t4基因的，要直接去軍營的。他那時候不想殺人，於是就努力學習考進了軍校當文職，慢慢熬成了指揮序列。然後老師就無情的擊碎了他的幻象，告訴他，當指揮官就是要用腦子去殺更多的人……太慘了。」

    火種戰士們聽到這話以後哈哈大笑起來，他們試圖想像中還是少年的p5092，想像着對方聽到這個噩耗時內心裏的掙扎，忽然就覺得很有意思。

    這時候，負責偵查戒嚴的火種士兵傳回消息，人工智能控制的部隊悄無聲息的抄到了他們前方，人數非常多。

    一時間前一刻的歡聲笑語便全都沒有了，他們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撤退到防線的最後一個選擇，已經沒有了。

    黑狐起身笑着說道：「都休息好了嗎？再休息下去，怕是咱們都得死在這裏了。」

    「休息好了，長官你下命令吧，」t5戰士說道。

    大家已經24小時沒有合眼了，如今才休息一個多小時，怎麼可能休息的好。

    但戰場上就是這樣，連軸轉是家常便飯，大家都還撐得住。

    黑狐看着火種戰士們說道：「p5長官曾經說道，打仗就要縱觀全局，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個體要為集體的意志服務。如果當你這個個體，在戰場上已經失去希望的時候，就要學會如何把希望留給別人，讓別人替你獲得這場勝利。」

    黑狐看了一眼手錶，然後再確認了一下騎士交給他的本子，上面記錄着衛星軌道的計算數據，他繼續說道：「既然沒了退路，那各位要不要跟我玩一票大的？按照騎士的計算，再有1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頭頂的衛星就要再次離開，那時候我們將獲得6個小時的時間。」

    「6個小時，」t5說道：「長官你準備幹什麼？」

    「我們就用這6個小時，殺到敵軍的後方去，你們記不記得之前人工智能摧毀密鑰之門的事情，我大概計算了一下王氏導彈部隊的射程，這導彈部隊應該就在火炮部隊的掩護後面。」

    ……

    西南慶氏，三山防線已經成為了歷史。

    這片多事之地經歷了李氏、楊氏、慶氏的戰爭以後，很多人以為自己終於要過上太平的好日子了。

    慶氏將這片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然而一切都隨着戰爭的到來而重新毀滅。

    人工智能所控制的洶湧人潮沖入各個壁壘，誓死捍衛西南的慶氏軍人一一死去，似乎沒有人可以阻擋敵軍的腳步。

    人潮中，有人攜帶着不久前從聖山中生產的最後一批納米機械人到來，進而將整個西南的人口牢牢控制在手中。

    人潮的數量越來越多，最終分成兩批向北方進發。

    似乎人工智能也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它控制着人潮開始徵調一切可用的交通工具：轎車、貨車甚至是摩托車，送第一批軍隊沿着公路趕往北方。

    其中，甚至還有慶氏在三山防線的軍用車輛，竟然絕大部分都被保留了下來。

    看樣子，零對此早有計劃。

    而剩下行進速度較慢的，則作為第二批直接徒步跨越山野，像是一把刀似的筆直捅向北方。

    一般情況下，普通軍隊的每日徒步行軍速度大概在40公里到50公里左右，強行軍的話每天在60公里到80公里左右。

    不過，這是負重幾十斤物資的情況。

    然而人工智能的部隊並不需要負重，最多就是攜帶一些武器裝備，每個人最多負重8斤，如果是迫擊炮這樣的裝備便直接四個人一起抬。

    而且，這些被控制着的人除了每天八小時的睡眠以外，幾乎每分每秒都在前進。

    睡覺時有另一批人幫忙按摩、拉伸肌肉，吃飯也完全不浪費時間，每頓飯的用餐時間平均只有4分鐘。

    不需要娛樂活動，不需要任何的情感波動。

    這支部隊的行進速度以每天130公里前進着，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八天左右就能抵達178要塞附近。

    如果零對這支部隊的控制力足夠，他們或許還能更快。

    在整個戰爭版圖上，人工智能的部隊分為四路，就像是四支銳利的箭頭一樣，每一支都指向178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