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以前太懶,仗着長得漂亮,一向怠惰的很。
所以琴棋書畫的本事都是一般,乾脆就以竹筷輕敲玉盞,清音唱起,反倒別有一番風味。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一曲唱罷,雖然沒有管弦絲竹伴奏,但是美人兒獨有的婉轉低回,竟也十分好聽。
眾人聽完,搖頭晃腦撫掌讚嘆,園中其他人也都大聲叫好。
蔡京等人則另有一種滋味在心頭,宦途的險惡,這麼多年沉沉浮浮,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到後來的鑽營進取,酸甜苦辣湧上心頭,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姑娘唱的好,詞填的也好,敢問凝兒姑娘,這首鷓鴣天是何人所作?」
凝兒頗為心虛,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楊霖,後者微笑鼓勵,這才鼓起勇氣說道:「公相得授學士承旨,此去汴梁一身系國家重任,小女子一時有感而發,還望公相此去為國為民,得償平生抱負。」
蔡京是什麼人,在官場几上幾下的老油子,更何況凝兒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早就把凝兒和楊霖的眼神交流看在眼裏。
原來是楊文淵的手筆,這首詞頗為不俗,足以提高我的聲望,這小子有心了。怪不得我聽着這詞有錚錚之音,怎麼也不像是個弱女子寫的出來的。
蔡京對着楊霖輕笑頷首,雙方眼神交匯,彼此心照不宣。在看這凝兒嬌顏如同稚兒,體態卻妖嬈嫵媚,偏偏儀態端莊大方,各種風格混在一塊簡直就是男人的毒藥。美人兒一雙眼眸,不住地往台下偷瞧,盈盈似水的柔情都掛在那個少年身上。
蔡京如何還不明白,心中暗笑這小子人不大,還挺風流,我就助你這金絲雀一把東風。
「凝兒姑娘才貌雙全,沒想到我們揚州竟然還有如此奇女子,本府幸甚,即將離任之際得見凝兒姑娘,值得飲了此杯。」
在他身旁的徐方恆也站起身來,誇讚道:「正是如此,我們一起和凝兒姑娘喝一杯。」說完竟然直接把自己喝過的杯子,遞到了凝兒跟前。
這老色胚剛才就一臉的豬哥像,嚇得凝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還是蔡京解圍道:「美人喝不得烈酒,來人吶,給凝兒姑娘換一杯葡萄酒,用玉犀角杯。」
楊霖在下面看得火大,一來是這個徐方恆兩次得罪自己,二來是凝兒的應變能力還是太差。
這老雜毛,早晚要他好看。
錦兒在一旁興奮地不輕,她今天來可沒有看到凝兒,悄悄地說道:「少爺,凝兒這下可給咱們長臉了。」
本來這些事就都在預期之中,而且還出現一絲瑕疵,楊霖也就沒有多少的激動,淡淡地說道:「小小揚州有什麼露臉的,不過是小試牛刀。」
有了這個插曲,無非是把蔡京高升的事渲染的更加出彩,可以預想的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和這首詞會傳遍大江南北。
揚子江邊最出彩的,反倒成了凝兒姑娘,這個第一天出門陪客,就被客人買了去的行首,還未曾傳出花名。
一首離別詞就在文人墨客之間廣泛傳唱開來,一時間邀請她赴宴、游湖、詩會的人絡繹不絕,這些請帖全都被扔在了楊家的碎紙簍里。
揚州在此時算是小地方,五代十國的烽煙,南北實力隔江對立,讓揚州這座盛唐時節的繁華地淪為戰爭的前線。
戰火摧毀了這裏曾經的繁華,直到現在還沒有徹底恢復過來,除了蔡京離任這種規模的聚會之外,其他的小場合楊霖自然不肯讓凝兒拋頭露面。
更闌人靜,楊府內院裏只有楊霖的書房還亮着燭光,蔡京已經離任七天,新來的知府叫做徐彩茂,這是個進士出身的科班官員,並沒有什麼交往的必要。留在揚州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入京省試前的一切都已經鋪墊好,就等着來年春闈了。
凝兒自從被罵了一頓之後,心裏一直存了事,每到夜裏總是輾轉難眠。
自己這裏明明可以依託良人,被贖出了身子,她並不喜歡成為眾人環繞的花魁行首的感覺,說到底她只是個有些懶惰的小少女。
可是楊大郎絲毫沒有收了自己做小伺候枕席的想法,反而不停地訓練自己儀態和詩詞,這讓凝兒心裏沒着沒落的,要知道現在的士大夫只見流行互送美妾的韻事,大郎是不是想着把自己送人。
想到這裏凝兒心裏一陣驚悸,思定還是趁今夜把事情挑明,起身取了紗裙系了,上身穿件小小短衫,走到外面卻不見床鋪上的芸娘。
伸手一摸,床鋪還是溫的,想來可能是去小解了,凝兒便取了燭台點着,開門往楊霖的院子走去。
書房內燈影幢幢,正巧大郎還在挑燈夜讀,凝兒長舒一口氣來到門前,只見門扉半掩。凝兒好奇地往裏一看
這麼不堪的一幕,落在凝兒眼中,如何還能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事。要知道凝兒畢竟是青樓里長起來的,裏面的很多年長的妓女嘴上最是沒個把門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砰地一聲,燭台跌在地上,芸娘嚇了一跳,趕緊起來站到楊霖身後,楊霖沉聲道:「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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